晚上迴家時,天已經黑了,鄒傑拎著書包進門時,就看見了他爸和楊琪有說有笑的吃著飯。陶楊見他迴來,頭也不抬,倒是楊琪看著剛進門的他站了起來,“小傑,放學啦,快來吃飯吧!”


    鄒傑看著桌子上已經吃了大半的菜,抿了抿嘴唇,迴屋放了書包後,默不作聲的坐到了桌子上。晚飯算得上有點豐盛,一葷兩素一湯,鄒致成愛吃的竹筍也有,陶楊愛吃的雞蛋羹也有,楊琪自己愛吃的菠菜也有,唯獨鄒傑愛吃的沒有。


    鄒傑掃了一圈,挑著菜裏麵還剩下些的肉絲吃,陶楊看見了,也去挑著吃。他還故意專門挑鄒傑筷子旁邊的那根肉絲,鄒傑發現了後,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


    陶楊麵無表情的迴看他,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湧動,楊琪和鄒致成都沒有發現,他們正在討論著明天幾點出發,在哪裏吃午飯。


    鄒傑看了眼前這個‘弟弟’好一會兒,把筷子挪到了另一盤裏,如他所想,陶楊的筷子也挪了過去。


    如果是以前,他應該早就撂下筷子迴臥室了。不過他現在不想和小孩兒計較,拿著盤子擼了一部分菜倒進了碗裏,埋頭扒起了飯,其他的菜也不吃了,反正也沒有他很愛吃的。


    陶楊看他這麽做,還有著嬰兒肥的臉仿佛瞬間就鼓了起來。他握著筷子往靠近鄒傑的菜盤子裏的湯敲去,濺起的湯汁飛在了鄒傑的臉上身上。


    這一動靜驚動了聊天的楊琪和鄒致成,楊琪張著嘴巴站了起來,“陽陽!你幹什麽呢!”


    鄒傑握著筷子,看著校服上星星點點的油汁,咬了咬後槽牙。


    鄒致成跟著站了起來,先是看了看鄒傑的衣服和桌子,然後又輕聲的問陶楊怎麽了。


    陶楊看兩個大人都站起了身子看著自己,索性嘴一撇開始哭鬧,“哥哥搶我菜!他還把菜倒自己碗裏,我都吃不到!”


    又是這招,鄒傑抬了抬眼皮,看著張著嘴巴就開始幹嚎的陶楊,暗暗翻了個白眼。


    鄒傑還沒做什麽,陶楊就嚎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鄒致成看著一動不動的鄒傑,以為陶楊說的是真的,對著鄒傑就語氣嚴厲了起來,“小傑!這是真的嗎!”


    楊琪摟著陶楊,拍了拍他的背,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是看向鄒傑的眼神變了。


    鄒傑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有一瞬間突然想笑,“爸,你都不自己看菜盤嗎?他一哭就都是我的錯嗎!”


    鄒致成低頭看了一眼桌上,鄒傑的碗裏隻有三四口的韭菜炒蛋,菜盤裏還有一些,所以談不上什麽‘不讓別人吃’。可是語氣已經提上來了,他也做不到瞬間就壓下去,瞥了一眼陶楊後,對著鄒傑皺著眉頭道,“那也稍微讓著點弟弟,他還小,你長大了,別跟他太計較。”


    楊琪聽著也知道了是自家兒子作事,可是如果不受委屈,他也不能嚎的這麽傷心。餐廳是待不下去了,楊琪拉著陶楊就迴了主臥。


    鄒傑放下筷子,深唿了一口氣,“爸,在你眼裏,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鄒致成看著鄒傑的眼睛,張著嘴巴好一會兒都沒說出來什麽。


    “小傑,我跟你媽離婚,是因為感情不合,你楊阿姨她不是什麽第三者。我知道我和你媽離婚對你來說,是個難以接受的事情,不過這跟別人沒有任何關係。陶楊這個孩子有些時候是皮了點,但我看著還算乖的。爸爸再婚也不容易,你和陶楊相處的好一點,我們這個家才能和睦,才算幸福。”


    鄒傑聽著如同以前一樣的話術,微不可見的抬了抬嘴角。有些家長就是這樣,你和他講道理,他和你談感情,轉移話題像是開車一樣,一瞬間就能拐出去十萬八千裏。


    鄒致成看著不再說話的鄒傑,以為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苦訴,離開餐廳進了臥室去哄那對母子去了。


    餐廳裏就隻剩下了鄒傑,他扒著碗裏已經快冷了的飯,忍著心裏那股散不掉的酸澀,就那麽慢慢的吃著。


    燈光是暖黃色的,而他心裏是灰色的,沒有溫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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