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有些炎熱,我也有些心煩意躁,不想騎車,就打滴滴迴家。滴滴司機是個暴躁的中年男人,在路上一直罵其他司機不會開車,我聽了感覺這是個路怒症司機,擔心可能會出車禍,心情更加煩躁了,想要提醒他冷靜一些,但是看了看他的麵相,隻見他印堂發黑,愁雲慘淡,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很衰的人,怕惹上麻煩,隻希望能快點到目的地。他罵罵咧咧一陣後,可能也覺得不好意思,又或者他本身壓抑了很久,想要找個人傾訴,就開始用稍微平和、略帶哀怨的語氣找我說話。


    他對我說,別看他現在開滴滴,他以前可是很風光的,雖然學曆不高,但是靠著膽子大包工程發了財,風光的時候養了幾個情人,夜夜笙歌,吃喝嫖賭,每天隨隨便便消費幾萬塊,身邊狐朋狗友也很多。不過後來給政府單位做工程,墊了很多錢,後來負責的相關領導因為貪汙坐牢了,新上任的領導不認賬,導致他工程款結不了,還因為拖欠工資被列入黑名單。牆倒眾人推,窮困潦倒時才發現那些狐朋狗友還不如那些包養的情人有情有義,那段窮困潦倒的日子就靠著幾個情人接濟才活下來的。


    前兩年他想東山再起,又借了幾十萬去綿陽那邊投標工程,不過後來才發現被騙了,最後血本無歸,現在他房子車子都沒了,欠著一身債,可能一輩子都還不清了。人生無望,現在隻能用朋友的車開滴滴混日子,希望能收到工程款翻身,說著說著他的情緒愈發悲傷。


    接著他又說他現在開始信佛了,人一生的福報是有限的,一定不可隨意消耗,用完了就得受苦。就是因為當初有錢時吃喝嫖賭,胡作非為,把福報都消耗光了,才導致現在會如此落魄困苦。


    我聽他這樣說,覺得有些道理,但是又想想我和我妹的情況,根本就沒有過福報,又覺得沒那麽有道理。


    要下車的時候,他紅著眼略帶哭腔的問我:你說,我的工程款還能不能收到,我的人生還有希望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我這個素未謀麵的乘客,也不知怎麽迴答他,就說,既然你信佛,那就應該相信因果,把心態放好些,盡人事,聽天命。


    迴去後,我躺在床上睡不著,又開始想剛才的事情。我想雖然他現在落魄,不過他好歹也闊過,我也想發財,可就是發不了財。要是我能發財,該有多好啊!隻是不知道我發財了能不能守住道德底線,會不會也像他這樣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不過俗話說,創業不易,守業更難,要守住財富肯定不容易。最好的結果可能也就是,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吧!


    我又想起剛才雖然安慰他要相信因果,不過我不怎麽相信因果的。要是真有因果,很難想象,現在這個時代那些不道德的因,將來會結下怎樣不道德的果。


    即使不相信因果,我也對未來很迷茫。我想到連梁耀輝這個依靠不道德的色情行業發家致富的人,都能提出《關於建立道德評價體係和加強誠信體係建設的建議》,說明不道德的人都能意識到這個社會繼續道德敗壞是沒有未來的。要是不能完善製度,把更多資源配置給德才兼備的人才,讓這些投機取巧,急功近利,無德無能的人搶占了太多資源,他們有了錢除了胡作非為,破壞社會風氣以外,恐怕無法對社會產生積極正麵的影響。我反正不怎麽信那些靠著不義之財發達的人能夠輕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相信他們能變得道德高尚,會為中國的前途命運做長遠打算,把錢用來改善產業結構。


    我妹那段時間一直在四川大學的物業公司工作,物業工作收費的對象大多數是四川大學的教授。裏麵有些教授在接觸中估計也看出了我妹的不正常,會給她說一些人生道理到建議,還熱心的送給她一些心靈治愈的書籍,不過她帶迴來以後就放在陽台上,我從來沒有看她看過。


    她有時候也會出去旅遊,和一群中老年遊客組團到附近的景點旅遊。組團的費用就幾十塊,大多數時候導遊都會讓這些遊客購買商品,通過這種方式賺取傭金。有次花了好幾百買了個橡膠枕頭,迴來還跟我炫耀這枕頭有多少好處。


    妹妹和物業公司裏麵的那些叔叔阿姨關係不錯。這些叔叔阿姨看她單身都為她介紹對象。介紹的挺多的,我印象深刻的有兩個成都本地人。我覺得我妹現在一無是處,不明白這兩個人為啥能看上我妹。


    其中一個長得比較高,不過有些流裏流氣。他邀請我和我妹去他家吃龍蝦,他照顧我妹還算周到,一直給她剝龍蝦。對於她的感情,我不怎麽幹涉,後來我妹說那個人流裏流氣就退了。


    另一個也是本地人小峰,是個早產兒,身體看起來比較瘦小,在本地做市容管理的工作,不過是個合同工。他的家庭條件不錯,本地拆遷分了6套房。小峰的媽媽,持家有道 ,平時也在其他城市做一些房產投資。他平時對我妹也很好,經常開車帶著我妹到處遊玩,有次還載著我妹迴老家看望父母。父母也希望妹妹早日定親,心想要是她能夠嫁個成都本地6套房的拆遷戶,以後肯定不會為生活發愁,生活安定了也不會發病。


    有一次小峰的媽媽過生日,我妹堅持要做親自下廚做飯給她吃,結果他媽因為在峨眉山看了房產有些累,就提議在飯店吃就可以了。但是我妹不同意,非要堅持親自做飯給她吃,最後兩個人鬧得不歡而散。我也理解不了,為什麽不尊重一下小峰媽媽的意見,大概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根本不會在乎外人的感受,也不會妥協退讓。


    有一次我妹去小峰家吃飯,上廁所的時候,鎖壞了,打不開門,就在廁所大聲哭起來。把小峰的爸爸嚇得不得了,怎麽安慰都止不住她哭,最後從4樓的外牆翻到廁所裏麵,幫她把門打開。她迴來告訴我,很感謝小峰的爸爸能救她,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我聽了之後覺得她不可理喻,被鎖住了有啥好怕的,4樓那麽高,要是掉下來,那可真的會死人的。但是又想到她年幼時,曾經被鄰居關在小房間裏鎖著,大概這件事喚起了她童年的陰影才導致如此失態。


    我妹的夢中情人是國內的大明星和國外的王子,真不知她哪來的勇氣,她經常嫌棄小峰的車不是寶馬,搞得小峰不得不承諾以後要換一輛寶馬。


    我始終覺得我妹這種人有人要就可以了,沒想到她還千挑萬挑。小峰知道我妹有病,不過他依然願意和我妹結婚,我真的希望她能嫁出去,這樣我心裏就少一個包袱。就算出去闖蕩, 也能安心點。不過,最終我妹還是各種挑剔,要和小峰分手,我父母以斷絕關係要挾,她都要分手,我理解不了,可也無可奈何。


    分手後,我妹開始還覺得解脫了,不用和小峰在一起了,不過,很快她好像又有些後悔,變得鬱鬱寡歡。


    周末放假的時候,我妹又纏著我去文殊院燒香拜佛,說她最近又夢到了外公,外公在夢裏嚇她,所以她要去文殊院燒香拜佛,保佑外公不要出現在夢裏嚇她。我上班也夠累的了,不太想去,但是她一直纏著要去,加上想到她最近心情不怎麽好,沒辦法隻能跟著她一起去了。


    一路上,我就坐在公交車上打瞌睡。瞌睡醒了,我看到我妹就呆呆的看著窗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不知道她為什麽總說外公在夢裏嚇唬她。外公吃齋念佛這麽多年,應該是個善良的人才對,不可能來嚇唬我妹啊!一定是我妹在胡思亂想。但是又想到為什麽是我外公呢?外公去世的時候,死不瞑目,難道是因為有執念在人間,所以才會出現在我妹夢裏,他為什麽不來找我,要找我妹呢?要是來找我的話,我還可以跟他討論討論佛經,也想問問他怎麽才可以放下賭博,立地成佛。


    我想既然外公吃齋念佛這麽多年都沒有放下執念,我也不該對佛祖有什麽非分的執念,不過還是跟著我妹進寺廟燒香拜佛,祈福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上了香以後,就跟著我妹到處閑逛。逛到鍾樓時,看著門口的對聯若有所思。


    上聯:晨鍾暮鼓警醒世間名利客


    我以前覺得自己是個淡泊名利、與世無爭的出世高人,可以做到上善若水,水善萬物而不爭;後來又覺得自己是個愛慕虛榮、不敢爭取的懦弱之人,喜歡嘩眾取寵,喜歡和人攀比,卻又貪生怕死不敢爭取。


    下聯:經聲佛號喚迴苦海迷路人


    我小時候從來不迷路,長大後卻經常迷路。小時候,不覺得人生苦楚,這幾年的經曆讓我真的感受到,人生真的太苦了。公司裏麵有個佛教信徒,他和我同一年的,不知道他的人生經曆了什麽,這麽年輕就選擇信佛吃長素,吃長素確實有一些不方便,不過為了尊重他的信仰,同事每次出去聚餐都會給他單獨點一份素菜,如果筷子沾過葷腥之後也不去吃他的素菜。可能長期吃素營養不良,他人長得很瘦弱。我也曾希望通過信仰佛教把自己從苦海中解脫出來,所以向他請教過如何信佛,他給我推薦《華嚴經》,不過我沒能靜下心來閱讀,而且我吃肉的時候,感覺肉還很好吃,不願意吃長素,後來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就在我發呆的時候,一個大和尚突然出現在眼前,我看他麵容和善,不自覺的向他作揖示禮。他也向我迴了一個禮,並且說道,阿彌陀佛,我看施主愁雲滿麵,不知為何事煩惱。


    我看這大和尚麵容和善,頓生親近,就說到,阿彌陀佛,大師道行高深,實不相瞞,這些年我沉迷賭博,搞到家庭失和,身心疲憊,更覺得人生苦楚,大師可否為我指點迷津。


    大和尚說道,善哉善哉,既然施主要來人世間走一遭,那麽生而為人,貪嗔癡都有半分,無明造業,造業而苦,苦複無明,生死輪迴,皆有定數。


    我聽了不太明白,感覺他是在說我,又好像不是,於是又問道,大師,我懷疑自己的痛苦都源於賭博,你幫我看看是不是被賭鬼纏身,如果有的話,請幫我驅除賭鬼。


    大和尚笑著說,我看施主身上賭鬼沒有,神明倒有一個。


    我一聽說有神明就急忙問到,大師,這神明是賭神嗎?


    大和尚微微一笑,說道:阿彌陀佛,一切萬法,不離自性,施主又何須向外尋覓。這樣吧,施主我贈你一個錦囊,收取終身受用。


    然後這個大和尚就從衣服裏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了我,我收了錦囊以後,看著古色古香的錦囊很不錯的樣子,就忍不住把玩起來,然後向他作揖感謝。


    迴家以後,打開錦囊一看,隻見裏麵寫了四句偈語:緣玉而生,遇水而失。逢珠而明,見魚而神。


    我讀了數遍,感覺好像有那麽點意思,但是始終不曉其意。又想到大和尚說我身上有神明,姑且信他一迴,我相信有神明能保佑我賭神附體,讓我時來運轉,然後迫不及待的打開賭博網站,把身上的錢財全部輸光後,悔不當初。果然封建迷信信不得,我一生氣恨的牙癢癢,打算把這個錦囊扔掉,不過看著古色古香的錦囊,又想到畢竟是大和尚好心送的,而且大和尚可沒讓我賭博,想了想還是打算先留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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