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之後,我就跟著堂哥他們迴家了,火車上我用手抓起買的素食吃,堂嫂的表弟覺得我不愛衛生,直接開始吐槽,我覺得有些尷尬,因為平時都不太注意這塊,沒想到被小表弟嫌棄了,隻能心裏安慰自己“大丈夫不拘小節”。堂哥把我安全送到家後,我媽支付了他車費錢和生活費,我再三感謝他,要留他吃飯,他說要先迴去和父母報平安,就這樣沒吃飯就迴去了。


    我迴到家後,與當初休學時的好高騖遠相比,心態平和了許多,我已經打定主意以後為父母而活,要做個乖孩子,要迴學校繼續念大學,畢竟經曆這許多事,折騰夠了,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個平庸之輩而已,混黑道都沒有勇氣,連工廠的雜活都幹不好。


    雖然心裏知道父母是愛我的,下定決心要為父母而活,但是迴到家見到父母,依然感覺愧對他們,始終無法親切起來,感覺沒有什麽話可說,溝通也少,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感覺很壓抑。為此,我經常跑到外婆家去玩,表弟表妹他們都不在家,我經常一個人沿著外婆家前麵的小河散步,我經常會想起小倩,她還好嗎?她找到了那個愛她保護她的了嗎?我以前經常會幻想以後如果在一起了,要帶著她來到我外婆家,但是從我決定要為父母而活的時候開始,我就清楚的知道我和她沒有可能了,我就像眼前的這條小河可能永遠也沒有機會匯入大海一樣,平庸卑微的我也沒有機會再去海南島愛她了。我隻能把她當做我美好的夢想,埋在內心深處。


    距離九月份開學還有幾個月,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還是打算找份暑假工賺點錢,恰好,那段時間二姨家的表哥在家,他那時候在跟著他堂哥學廚師。他堂哥是個廚師長,人們都叫他軍哥。軍哥作為一家大飯店的廚師長,對親朋好友也很照顧,聽了我的情況後,就同意讓我跟著一起去他們飯店後廚幫忙,每個月1000塊,包吃住。表哥工作忙要急著先走,我隻能和軍哥一起出發。


    大家都說,軍哥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靠著勤勞工作,生活也越來越好,然而他不幸還是發生在他身上,一雙兒女都被人下老鼠藥害死了。為此,他老婆軍嫂精神也受了刺激,經常念叨已經去世的兒女的名字,吃飯的時候,會幫在桌上放上小朋友的碗,仿佛兒女都還在人間。喪盡天良的兇手一直沒抓到,有人猜測是熟人作案,因為在小孩子胃裏發現了帶有老鼠藥的糖,估計是周圍的鄰居看軍哥生活越來越好產生了紅眼病,自己賺不到錢才下狠心傷害無辜的小孩。我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人,但是我想這種人連小孩子都要傷害,真是喪盡天良,罪該萬死。


    到了重慶以後,在觀音橋見到了表哥,他把我帶到宿舍後,就去上班了,我閑著無聊,打算到處逛逛,於是開始重慶半日遊。因為經常迷路,出門前,我專門記住了小區名字,所以這次沒有迷路,不過夜晚迴宿舍的時候忘了在哪一棟了,詢問路人還被當做壞人,不過憑著記憶中宿舍那棟樓的特征,最終還是找到了好像宿舍的那一棟樓。我坐電梯上了樓,也無法確定這個地方是否正確,感覺有點像,又有點不像,想要給表哥打電話確認下,也隻提示無人接聽。我有些糾結,來到樓道的窗戶前,這裏是18層,望望樓下,很高的樣子,突然有種想要跳下去的衝動,我很奇怪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我現在已經放棄了我的夢想,放棄我的愛情,已經下定決心為父母而活,為什麽心裏依然會感覺很壓抑,很迷茫,難道這也是錯的嗎?還是因為內心深處依然不甘心失敗,不願意平平淡淡的過一生才導致有這樣的情緒。


    我想起去年甕安的那個跳河女子跳河前,突然說:“跳河死了算了,如果死不成就好好活下去。”,這件事引起很大轟動,並且出現了好幾個流行詞:俯臥撐,打醬油。我開始聽了的時候,覺得不可思議,那個說做俯臥撐的家夥也太離譜了吧!現在想想也許他說的的確是真話,隻是我們的主觀臆斷覺得荒謬,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社會上比這更荒謬的事情比比皆是,有些人在無聊的時候會做一些無聊的事情,有些人在對生活失望到絕望的時候甚至也會做一些極端的事情。不過我很快清醒了過來,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停止了這個危險的想法,告訴自己我現在還不能死,我還沒有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我要好好活著。恰好遇到表哥也迴宿舍來了,我就跟著他進去了,宿舍有許多室友,室友初相見,免不得一番互相介紹。


    第二天上班,我被安排到後廚的蒸魚部打雜,跟著蒸魚部的小師傅學蒸魚,蒸魚一共分三步:


    第一步,把殺魚部殺好的的魚擺放在盤子中,淋上自製的蒸魚豉油。


    第二步,把魚放入蒸魚櫃中。


    第三步,不同的魚按照不同的時間蒸熟,然後把魚從蒸櫃中取出來,放點蔥絲,淋上熱油。


    蒸櫃除了蒸魚以外,偶爾也要蒸扣肉,不過做扣肉有專門的大廚師傅。


    蒸菜部的小組長是個能說會道的人,經常吹牛,他說他心中有個偶像,又高又帥的偶像,我聽到又高又帥,猜測不是我,但是又希望他說的是我,毫無意外,果然不是我,果然蒸魚太多蒸瞎了眼。


    殺魚部的大叔是個很悶騷的中年男人,有時候忙不過來,會讓我去幫忙殺魚,那段時間雙手沾滿鮮血,殺了很多魚。


    後廚有個很機靈的廚師,平時很會做人,和大部分同事關係都不錯,聽說他剛開始也是打雜的,由於人機靈,很會做人,把打雜的工作做得很仔細,有個廚師很喜歡他,就收他為徒。


    後廚有個很色的年輕男廚師,整天說些下流的話,有次,我聽不下去,讓他別在公共場合說,他覺得我裝清高,就推了我一下,我一個琅蹌差點跌倒,我立馬想推迴去,想想自己不能在這裏惹麻煩,就忍住了。


    有個年齡很小的墩子,專門負責熬瓦罐湯,他每月工資才950塊,比我這個初來乍到的臨時工人還低,不過他很省,每個月要寄900塊迴家,自己隻留下50塊一個月都花不完,別人都嘲笑他摳門,我倒覺得他的節儉精神讓我很佩服。


    一起在後廚打雜的兩個老鄉聽說我是個大學生後,就開始經常找我聊天、玩耍,不過我心裏煩惱,跟他們聊不到一起,也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很少理睬他們,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我本來並不在意,他們兩卻認為我是個大學生看不起他們,經常擠兌我。想想這真是諷刺,他們或許對前途迷茫煩惱,覺得我這個大學生讀了大學就會有前途,所以想要親近我,現在大學生到處都是,我不過也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對於前途和未來,我比他們更迷茫煩惱。


    大部分後廚的員工都會在端菜的時候偷吃一點菜品,最初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既然要迴去讀書了,也還是個大學生,不能偷吃,後來看到人人都偷吃,我表哥也在偷吃,我就忍不住偷吃了,一偷吃就停不下來,真香。每次舉辦宴會,我去幫忙端菜,就會左手端菜,右手食指、拇指相互作用,從菜品中撚起肉吃,真香。偷吃後也會覺得羞愧,但是我安慰自己,自己隻不過是為了嚐嚐菜品,神農嚐百草而發明醫藥,我嚐百菜也是為了讓中國的飲食行業更上一層樓。


    我所工作的飯店屬於集團公司的一個小業務而已,集團公司有一整棟樓的生意,基本都是娛樂相關的,洗腳城、ktv、網吧各種設施都有,裝修都很豪華,裏麵也經常看到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穿著暴露的年輕女性。她們有時候,三三兩兩聚在後門抽煙,有幾次我路過看我是在這裏工作的,就調戲我,我受不了煙味,就灰溜溜的逃開了。


    有次開早會的時候,副廚師長評論一新來的年輕員工,他說這個員工就像個小孩子,隻能做一些簡單機械的工作,不能轉彎,工作太複雜就做不好甚至不會做,我聽了覺得我的心智差不多也就一小孩吧,要學的東西還許多許多,還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除了大型宴會會比較忙,平時也比較輕鬆,和這裏的同事也不熟,無聊的時候,我會躲到飯店倉庫去看報紙,報紙上整天報道“唱紅打黑”,我不怎麽關心政治,感覺政治距離我很遙遠,但是閑著無聊,我試著唱了下紅歌,感覺很能提振精氣神,比起現在流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靡靡之音更加正能量,難怪古人如此重視音樂在教化中有巨大作用,要把禮崩樂壞的時代形容為亂世。又想到在廣州我差點就成為混世魔王混黑道了,心裏有點後怕,要是真的混黑道了,說不定以後就把我掃了,那樣的話就不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了。


    2009年7月22日這天重慶發生了罕見的日全食,聽說這次日全食500年一遇,我也買了設備準備看他一看,經曆了短暫的黑暗後,看著天空重新出現的太陽和空悠悠的白雲,心裏也感覺空空蕩蕩的。我想起《乙巳占》中對日蝕的描述,都是非常危險和不詳的征兆,心裏也感覺到不安,不過我又想到古時科學水平太低才會有這樣的預測吧!我好歹也學過地理,而且地理成績非常好,文理分科前,我的文科成績其實好過理科,隻是聽從父母的建議為了好找工作才選擇了理科,所以明白日全食也不過是正常的天文現象而已。


    旁邊一位同事說:哎!500年又過去了。心突然緊縮了一下,是啊!上一次這樣的日全食是500年以前,500年的光陰與天地相比是如此短暫,與人的壽命相比又是如此漫長,這500年裏出現了多少興衰起伏,多少人來人去,多少悲歡離合。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我這短短的一生該何去何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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