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我抄寫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書籍,卻沒能把書中的知識實踐,所以我依然迷茫,而且似乎比以前更迷茫了,內心充滿矛盾,開始對未來充滿了絕望。


    上課的時候也無法集中精力,翻開課本,每頁上都寫著“好好學習”四個字,但是仔細一看,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掛科”。


    由於掛科太多,我開始出現厭學情緒,開始把問題和不滿都推到到學校上。我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觀點,在這裏讀書是沒有未來的,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個是輟學,一個考研。比爾蓋茨就是輟學創業成功了,考研就可以考到一個好學校,這樣就有出息了。


    那段時間,由於豬肉漲價,所以學校的食堂也跟著漲價,漲幅都基本超過50%,原本兩塊錢就可以吃個葷菜,現在要三塊錢,米飯也從二毛漲到三毛一兩。食堂漲價,讓原本囊中羞澀的我雪上加霜。雖然我好吃懶做,整天無所事事,沒有心思學習,一天最開心的吃飯時間也因為漲價了心生不滿。原以為能夠每天吃素菜,一天花兩三塊錢就夠了,可是看著葷菜又流口水。所以基本頓頓都要點個葷菜,一個素菜,早餐吃一個包子,偶爾嘴巴幹也會喝一包牛奶,所以一天吃飯的成本大概10塊錢。現在為了節約成本,隻好把蔬菜省了。雖然葷菜不多,但是葷菜一點肉加上湯水能吃好大一碗口米飯。原本5毛錢的米飯足夠吃了,漲價後量也變少了,有次我打了一塊錢的米飯才吃飽,漲價直接影響了我的吃飯品質,讓我心裏很不爽。我問了一下周圍的同學對食堂漲價怎麽看?從他們的交談中得知,他們也都覺得有些不爽,不過學校要漲價,作為學生也無可奈何。


    所謂窮則思變,自認為貧窮的我就決定想個什麽辦法讓學校知道學生們對食堂漲價的不滿,給學校點壓力,讓學校不漲價。


    不過一時想不到辦法,很快又到了五四青年節,我本來可以成為預備黨員的,但是由於掛科太多,學校取消了預備黨員的資格,所以我依然是個團員。想到百年前那些有誌青年們,我更覺得自慚形穢,突然覺得,我應該向他們學習誌在四方,心懷天下。不過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時代不一樣了,我應該把當下的煩惱解決好就行,我當下最煩惱就是食堂漲價讓我吃飯不爽。但是我一個人力量是有限的,想來想去我覺得需要組織一個社團,把對食堂漲價不滿的學生們團結起來,隻有這樣才能與學校討價還價。


    既然要組織一個社團,就必須先想好一個響亮的名字。那時我正在看《禮記》,裏麵有個詞語叫東堂,覺得朗朗上口。最後決定取名為東堂,一個致力於解決東方大學食堂漲價問題的大學生聯合組織。


    有了社團名稱,我就開始去尋找社團成員,我覺得先從自己身邊的同學下手。給他們大概說了我的思路,要組織一個社團,把對學校食堂漲價不滿的人們組織起來與學校協商,可以通過正規的途徑來表達我們的不滿。我越說越激動,甚至有了在所有大學開分堂,自己成為總舵主的遠大理想。一股豪氣油然而生,仿佛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當他們聽了我的想法後,雖然沒有當麵笑話我,還友善的建議我要多考慮一些實際的問題。原以為我的豪情壯誌會得到他們的紛紛響應,成為組織裏的得力幹將。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反應,我能感覺他們像看傻瓜一樣看我,頓時覺得缺少了底氣,但還是給自己打氣,覺得這群人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我要成立一個社團,組織學校裏麵的人員,成為正義的化身,懲惡揚善,專門學校裏的不公平事情做鬥爭,甚至自下而上的優化中國的教育問題,我感覺中國的教育可能也出現了問題。等到我成功了組織全國大學生社團聯盟,你們就會後悔沒有早早加入這個偉大的社團。


    理想是飽滿的,現實是殘酷的。為了召集成員,我省吃儉用打印一些類似雞湯文的宣傳文案一大早趁著沒人的時候貼到學校的宣傳牆上,並落款東堂,還專門設計了一個自認為好看的社團標誌。第1天貼,第2天被撕去,我有些憤憤不滿,記得旁邊的事物招領都不撕掉,要撕掉我這個遠大理想社團的宣傳文案。麵對困難我總給自己打氣,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所以來來迴迴貼了撕,撕了貼,幾天下來一個成員都沒找到,努力幾天沒有成效,就心生退意,不想再堅持下去了。建立全國大學生第一社團,成為社團總舵主的夢想就此破滅。


    理想破滅了,有些灰心喪氣,也有些怨天尤人。但是我又想到禮記裏麵的話,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後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可能自己沒那麽大的能耐組織一個全國最大的社團。經曆這次挫折,覺得上大學更沒意思了,我想要到社會上去闖一闖,天生我才必有用,要把自己的聰明才智在社會中實踐才能發揮更大力量。


    於是我每天去看街邊的招聘廣告,開始我覺得自己才高八鬥,不想從小嘍囉做起。專業技術太高的東西,咱不會,肯定沒辦法。所以主要關注那些沒啥技術要求店長經理的崗位。樂山市區這邊的工業不發達,所以崗位主要就集中在和一些商務會所。從招聘啟事找到聯係電話詢問怎麽去之後。


    有一家豪華的商務會所開業,我準備去應聘總經理。結果到了地方,發現這家商務會所裝修的太豪華,大門都沒有勇氣踏進去。在商務會所周圍遊蕩了幾天,不斷給自己加油。不過對比商務會所前麵的豪車與會所的豪華裝飾,再對比一下我這醜小鴨的窮酸樣,整理了一下有些破損發黃的襯衣領口,巨大的落差讓我深入骨髓的自卑再次襲來,吞噬了了自以為是的才華,最後也沒有敢踏入門去。


    終於找了一家裝修不那麽豪華的商務會所,鼓起勇氣踏進去。漂亮的前台小姐姐問我有啥事兒,我鼓起勇氣說我是來應聘的。小姐姐叫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問我應聘什麽崗位。我被這個中年男人的氣勢給鎮住了,但是我還是鼓起勇氣說我來招聘你們這裏的營銷總監,他可能覺得有些好笑。麵帶笑意的問我是要應聘什麽崗位?我能明顯感覺到他語氣中的輕蔑,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原本準備了的營銷方案也沒有說出口。他沒有問我什麽問題,直接讓我迴去等通知,然後讓前台姐姐送我下去。


    這幾次挫折並沒讓我清醒,反而開始泄氣。為啥我這樣才華橫溢,就得不到一個伯樂欣賞呢?是不是我就是一個沒用的人呢?


    2008年5月12這天,同學們都在好好學習,認真上課。我又逃學出來應聘工作,我覺得上次是因為沒有把營銷方案給會所的領導說明,沒讓他發現我的才華才不錄用我,這次我決定主動出擊,提前準備好了兩頁紙的營銷方案。


    我一大早就出門了,出門之後就一直在會所旁邊徘徊想這次毛遂自薦麵試交談可能出現的情況與應對方案。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直到中午也沒敢上樓去毛遂自薦。中午有點餓了,走了一上午,發現汗水把衣領都弄髒了。我決定先在外麵吃點東西,然後在從長計議。吃過飯,覺得中午人家估計也休息了。所以就去時代廣場去逛一會兒,在那邊看老年人下象棋。


    下午2點多的時候,我覺得該上去麵試了,這次一定要一鼓作氣。哪怕失敗了也要讓那位領導見識見識我的才華。


    我邁著堅定的步伐向會所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突然地動山搖,能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樓房左右搖擺,旁邊的廣告牌也不停的搖動。周遭的搖動把我都搖得有些眩暈的感覺。


    混亂的人群匆匆從樓上跑下來。大家都聚集在廣場的空曠處議論紛紛。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經曆了人生第1次地震。出現這種情況,麵試估計沒戲了,心裏鬆了一口氣。經曆人生第1次地震,我開始還是有點激動的,開始打電話和同學分享一下今天的地震奇遇。不過打電話才發現信號斷了,電話打不通,短信也發不出去。


    等人群平靜下來,公交車才開始發車。我踏上了迴學校的路程,一方麵埋怨自己沒用,徘徊這麽久都不敢去麵試,一方麵想迴去和同學們分享一下今天的地震情況。


    迴到學校才發現學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從同學們中得知,地震的時候他們正在6樓上課。天花板一片片的砸下來,桌上的電腦都從桌子上搖下來了,好在全班都安全。聽到這天我居然有些遺憾,遺憾不能和同學們一起感受這生死時刻。那時候我以為隻有經曆過生死時刻,就能看透生死,人就會變得勇敢起來,更有勇氣,而不是像我現在連麵試的勇氣都沒有。


    晚上我去了那家熟悉的麵館,點了一份大碗的炸醬麵。吃麵的時候,從新聞裏得知了汶川大地震的消息,看到滿目瘡痍和慘不忍睹的人間地獄才意識到這場災難的可怕性。一股悲傷的情緒籠罩起來,頓時覺得麵條也不香了,我覺得我想要做些什麽,但是又發現自己啥都做不了。


    學校的宿舍樓大都是高層,為了防止餘震導致災難。所以學校組織學生們在學校的空曠處就地休息。學校裏湧進了很多人,我想去找一找班上的大部隊,朋友的電話打不通,算了,班上真的朋友不多,我懶得和大家爭搶很小的空間了,於是我穿過一條街來到公園,然後爬上了山,在我思維中,山如果倒塌了,我應該會順著山滑下來,不會埋葬山底,爬上了山我想如果山從中間裂開了怎麽辦?我感覺有些心累,就沒再想。然後找一個草地,簡單的鋪一張紙,準備睡一會兒,或許因為很多都處在恐慌中,沒人注意我這個失意人,當然沒人在意我到底有沒有用,有沒有做錯事,心情出奇的平靜,好像等待著山從中間裂開,我在等待歸宿,我好累,我好怕。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山上,原來如此,找了一個水龍頭嘩嘩洗把臉,然後想想該幹什麽呢?告訴我的親人我還好好的,電話沒信號,有信號打過去也隻有幾句簡單蒼白的對白,我很好,你們呢?往家裏打電話卻並非關心他們,倒是怕他們擔心我。我覺得我是個無情的人,出來從來不想家,不敢想家,不願意想家,我問自己到底為什麽呢?是不是在逃避著什麽呢?不明白,糊塗著給自己自拍了幾張相片,看了以後再看一次,不由得樂了,原來我還是長得如此抽象的人。迴到剛才睡覺的地方穿鞋子,發現這裏立著一個人,我主動去找他聊天,我們一直聊,其實在人生最孤寂無助時候能夠遇到一個不認識人能夠聊一聊天,這種幸福無法在生命的痕跡中抹去。


    聊天中,我知道他是本地一個職業技術學校的學生,是逃學出來,我問他為什麽要逃課呢?他說他不想讀書了,想找工作。那天我們兩個放開了聊,兩個在生活中失意的人,卻又說不完的話,發不盡的牢騷,有時候我坐著,他在旁邊的凳子上躺著,有時候我坐累了又躺在樹下。他坐在凳子上,問我抽煙麽,我現在是個極度討厭煙的人,因為煙的關係和室友之間關係搞得很僵。我說我不抽,他卻也避開了我去獨自抽煙,他抽煙迴來後我問他為什麽抽煙,他說煩,我問他為何煩惱呢?你還這麽小,幹嘛不讀書了,雖然我很想輟學,不過對於小孩子我當時還是希望他認真學習的,或許因為我比他大一些。他說不想讀,想找工作了,我繼續問道:是否因為家裏的經濟原因呢?他說不是,他家有穀子,每年都可以收獲很多穀子,然後把穀子賣了可以交學費,我想到我媽為了給我賺學費挑穀子的沉重身影,滿腹愧疚辛酸,眼紅了一圈,我說道,你父母種穀子也很辛苦的,他說他知道,但是就是不想讀書,他已經從學校逃學好幾次了,前幾次都是沒找到工作身上的錢都用完了,餓到不行了就往學校,那裏有飯吃。他說他希望快點找到工作,因為他身上已經沒錢了,已經一天多沒吃飯了,然後他又轉身去抽煙了,或許他忘了我討厭煙味,我倒也沒提醒他,因為這裏實在很空曠,又或者我也想聞一聞煙味,我笑著說,那你還有錢去買煙,他說,煩!到底怎樣的生活過程讓他這樣的年紀如此煩呢?那天我們聊了好久好久,無所不談,無話可談,夜深的時候我們點了一堆又一堆火,把周圍的樹葉一片一片堆積來,小小的光明照亮兩個同樣陌生的煩惱。我們看到也將盡時,自發的撿樹葉,等到周圍的樹葉都燒光了,然後開始爬到遠方去撿,我們都很懶的,所以爬著去,其實夜晚來臨以後我們基本都沒多少話了,我們隻是看著火苗,小心的照顧火苗,四周夾雜著各種自然地聲音,最清脆響亮的是鳥鳴,一隻小鳥伴著我們不停的想給我們驅走孤單。一隻鳥一直在叫,嘎,嘎,嘎,啾,啾,啾。兩個人平分這一小半山的風景,平分這一小堆光明,平分這一小鳥的歌唱,平分這平分這小半生煩惱。還有何求,還差一缸酒,讓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兩個人一醉方休。五月,我穿著一件單衣躺在草地上,突然感覺有點冷,我問躺在旁邊的他冷不冷,他說冷,然後一直無話。


    半夜忽然下起小雨,他說他經常在這裏轉,知道前麵有個地方可以避雨,我跟著他過去,冷得受不了,我打算還是迴學校。離開的時候,我把身上僅有的幾塊錢給了他,希望他可以吃頓不算好但是可以飽的早飯,也希望他可以有個光明的未來,其實我更希望自己的未來有存在的價值。


    他說想要和我一起找工作,因為我年齡夠了,他還不到16歲,好多工作都不要他,我說這個我沒辦法,他說他知道有一個人比他還小,已經找到工作了,在某個飯店洗碗,幾百塊錢一個月。


    到最後,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許知道,不過已經忘了。


    迴到學校後,學校堆滿了人,戀人間相互依偎著度過艱難,朋友紮堆在一起,想找個朋友,發現原本就很少的朋友已經流失在大軍中,外麵的雨越來越大,我又想起山上的那個小兄弟,那個躲雨的地方這麽窄一定有雨打濕你的衣角,寒冷進入你的身體。希望找個好地方坐一下,找了好久放棄了,蹲在某個透風的角落裏,緊緊抱住身體。我好冷,我好累,我好想休息一下。


    逃地震的時候,我像個災民,我挺麻木的。室友把棉絮都搬來了,可惜找不到座位,半夜我和他出去在樹邊撐起一床棉絮,半夜棉絮濕了一大半,沒辦法,往可以躲雨的地方走,半夜冷著了,我往外走希望借助活動提供熱量,兩個小朋友迎麵而來,兩個人好可愛,稍微高一些的孩子可能是哥哥,他為自己和妹妹撐著一把傘,兩個人邁著小步子在路燈下走過,我突然感動的想要大哭,因為我也有一個妹妹,但是膽小懦弱的我沒能為她“撐傘”,眼裏飽含著的淚花,我拿出照相機,小心翼翼的收下了他們並肩的背影。


    地震後,每個人都有為地震慷慨解囊,我沒有錢,我沒有工作,我對不起父母,我吃了三天素,以我的方式捐了幾十塊錢,表示一下也好,反正肉吃多了都變成垃圾,而且還被我這樣一個沒用的人吃了,我覺得我像個罪人一樣,每天在自責悔恨中度過,不過到底犯了什麽罪卻也說不清楚,隻知道對未來充滿迷茫。


    地震後不久,我的班主任要去那邊支教,我給他說我想去給他當書童,他笑了笑,我說我是認真的,然後他沒說話,這是我和班主任最後一次見麵,不久他就走了,不久我也走了。他離開學校支教,我離開學校去尋找未來,迷茫的未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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