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射義》: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後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2006的暑假,我對麵的鄰居看準了房地產發展,抵押唯一的房產,破釜沉舟去雲南做瓷磚生意去了。我初中同學的老爸,他和我爸有生意上的來往,他看準了酒店生意發展,舍棄批發生意孤注一擲去成都做酒店生意,並邀請我爸一起賺錢。我爸看準了我讀書會有發展,把所有希望都壓在我身上了,所以拒絕了他的邀請。我整日渾渾噩噩的混跡在遊戲廳,麻痹自己,迷茫的等待著,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即將到來的大學時光。


    一晃就虛度了一年半的大學時光,我大二寒假的時候,看準房地產做瓷磚生意的鄰居已經積累了巨大的財富,他家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每個人都開著豪車,一輛奔馳suv,一輛寶馬x6,一輛路虎風光的迴家過年,以前兩家人就熟悉,家庭起點也差不多,為了照顧我家生意,在我家買了很多煙花,我就幫忙把煙花給他家搬到樓上去。聽說他大兒子發財就飄了,然後離婚找了個重點大學的漂亮大學生。那個去成都做酒店生意的叔叔也發財了,我那成績不好的同學也過上了富二代紙醉金迷的土豪生活,左擁右抱,漂亮的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除此之外,初中調皮搗蛋經常捏我臉的同學,也靠著做生意發達了,風光的開著小車,在街上遇到我的時候很熱情和我打招唿,可憐的自尊心讓我假裝沒聽到。就連初中班上吊車尾的同學,總是調皮搗蛋被同學欺負,被班主任說將來沒出息的同學,也靠著抓住機會開了個挖掘機公司,成為了有出息的人。比較起來,我這個聽話,成績好的三好學生,被爸媽當做驕傲,被老師誇獎會有出息的人,現在還整日渾渾噩噩,一無所成。


    寒假的時候,鎮上一個精神病犯病了,把一個人用鋤頭挖死了,現場慘烈,我見過這個精神病人,長得和犀利哥一樣五官端正,氣質憂鬱,沒想到突然就犯病,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會讓一個正常人變成精神病呢?危險好像就在身邊,這又讓我感覺恐懼不安。


    有一天,我的小學同學來找我玩,然後他們到警察局裏去辦事,排隊的時候遇到一個插隊的學生,他們兩個就製止了這個學生的插隊行為,起了口角。然後,這個學生看到這兩個同學,他一個人會吃虧,就放狠話讓他們兩個小心一點。他們兩個也沒當迴事,後來在鎮上玩的時候,被這個學生找了一群人打了一頓,打得很嚴重。他們去醫院包紮以後,準備跑到警察局來報案,就來找我,給我說了這件事,我聽了覺得義憤填膺,要為他們打抱不平,於是也打算跟著他們兩個一起去警察局。我迴房間穿了鞋子,我媽媽找到我,讓我千萬別去幫忙,我們住在這裏,萬一這些人報複怎麽辦。我聽了也開始害怕被報複,然後就一直待在房間不出去。之後,這兩個同學看我遲遲不出去就獨自去警察局報案了,我躲在樓上看到他們在警察局報案,心裏又覺得過意不去,開始埋怨自己膽小懦弱,居然因為害怕被報複又向惡勢力低頭了。最後,警察局通過校服和學生打了人後為了耀武揚威還自報學校、姓名,很容易找到了這個惹禍的學生,他哥在派出所罵了他半夜。


    又過了兩天,我伯媽到我家玩,派出所抓來了一個車霸,讓車上被欺負的人作證,車上的被欺負的人不敢作證,我跟著我伯媽去看熱鬧,我伯媽一直說這些被欺負的人遇到事情就忍讓是懦夫。我想到我也是遇到事情也習慣忍讓,覺得我也是懦夫,臉上火辣辣的。最後,車霸因為沒人敢作證,被放了。


    寒假快過了,我就準備去學校了。那時候沒有遂寧到樂山的直達車,所以每次迴學校都必須先到成都,然後再到客運站轉大巴車到樂山。那時候還沒有動車,綠皮火車車便宜而且學生有半價,所以我基本都是坐火車到成都。不過當天的火車票並不好買,提前買,又必須花錢坐車到城裏買,舍不得那點路費,這一次沒買到上午的火車票,於是就買了下午的車票,等到火車慢悠悠的開到成都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客運站早就停了,住旅館是舍不得錢的,所以在火車站蹲了一夜。成都火車站人流巨大,即使半夜依然人頭竄動,很多打工人都或蹲或躺著等著坐車,半夜又冷又餓,隻能起來活動活動,希望能運動暖和一點,就那麽漫無目的的走著,四處張望。那天晚上還遇到了一男一女兩個學生,聊天中得知他們是成都這邊大學的學生,也是因為到達太晚,沒有公交車運行,無法迴學校,所以在車站蹲在等天亮的公交車。


    在寒風中的蹲了一夜,雖說省了一些住宿費,內心裏還是五味陳雜,心裏想了很多,想到寒假裏遇到的事情,這些有出息的人,好像學習都不好,隻是靠著膽子大有眼光,我開始思考讀書的意義。我以前一直相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但是為什麽感覺“黃金屋”都被膽子大的賺走了,“顏如玉”也被這些膽子大的抱走了。我這老實學習的乖孩子,除了上了一個不怎麽有名的大學,什麽也沒得到,賺不到錢,整日為了錢操心,上學還隻能蹲在火車站,有喜歡的女生也不敢表白。想到以後上了大學後,又得找工作,在這些膽子大積累了財富的土豪們手下苟且生活,賺一份微薄的資金,過完庸庸碌碌的一生,我又覺得更加迷茫。讀書的意義是什麽呢?讀大學的意義是什麽呢?一時想不明白,我覺得可能我的書讀的太少了,我準備迴學校後,去圖書館找答案。等到天亮的時候,就和那兩個學生道別,趕往客運站去買票乘車。


    帶著種種疑問,迴學校後安頓好,我就去了圖書館,但是我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並不知道該從那本書找到答案。由於學校有貧困生勤工儉學政策,那時候我也報名了,我的工作是每天在圖書館整理書籍,對圖書館每個區域都熟悉後,整理書籍也快了,工作忙完後,如果時間還多,也會在各個區域的書籍都隨便翻翻,不求甚解。這次我帶著疑問來,卻不知道在哪裏找到答案,整理了一下思路,覺得自己應該先把讀大學的意義弄清楚。“大學”是什麽呢?讀了三學期,我還沒弄明白,最開始以為讀大學就是有出息,有麵子,後來,又覺得大學就是為了成為比爾蓋茨那樣的土豪,當然也為了談戀愛。


    我開始思考讀大學是為了有出息,有麵子嗎?我自覺比起和我成績差不多的同學自己的學校名聲不夠響亮,說出去也沒麵子。而且現在學習也不好,感覺自己靠在這裏念書也不會有出息。我早就意識到成為不了比爾蓋茨那樣的首富了,我也沒能在大學談戀愛。


    我又看了《大學》開篇第一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讀大學就是為了“明德”嗎?我很快否認了這個,因為學校有個“明德”樓,烏龜每次上課路過的時候,都要對這個“明德”樓吐口水,他一邊吐口水一邊跟我說,恥辱啊,這個學校的教學樓,居然包含你的名字。而且我這個膽小懦弱、墮落隨性的人,哪有什麽優良品德啊,上大學這段時間除了堅持不亂扔垃圾這個簡單的行為做到了以外,我連一個好習慣都沒養成,跑步都半途而廢。


    一時想不到讀大學的意義,又想到生活種種不如意,我又開始怨天尤人,覺得上天不公平,為什麽讓我進入這個不知名的學校,讓我沒麵子,為什麽讓我擁有膽小懦弱的性格,讓我如此自卑。


    後來,又在雜誌上看到韓國弓道居然也倡導《禮記·射義》中“反求諸己”。我覺得我也不應該一味怨天尤人,而應先反求諸己,從自身找原因才行,不斷的改正自身缺點才能進步。


    於是我又開始從自身找原因,分析自己的性格缺點,希望從書本中找到能解決性格缺點的辦法。那段時間,我看了很多書,有時候很浮躁的看不進,就用手抄寫。印象深刻的有《醜陋的中國人》,現在看來,這本書的作者不是蠢,就是壞,狹隘片麵的去形容中國人,不過對處於迷茫期的我還是很有誤導性。後來又看了《菩提樹下》,整本書給我的感受,就是人性不可改變。這讓我深感不安,是不是我一輩子就要膽小懦弱,唯唯諾諾的活著呢?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我想要成為大英雄、真名士,能夠本色風流。


    那段時間,小娟找到了我的聯係方式,然後開始天天給我打電話,不過我此時正煩惱憂愁迷茫矛盾著,沒有一點戀愛的心思,也覺得她平平無奇,不是我心動的人,同時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無法給她未來,但是又不忍心拒絕她,同時滿足於被愛的虛榮,就每天和她打電話,聽她訴說她家庭瑣事、學校瑣事。過了一段時間,我麵對種種挫折,又開始怨天尤人,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有希望了,不應該給她希望,拖著她,就給她寫了封信,明確拒絕了她,寫了以後又有點後悔,因為她可能是唯一願意愛我的人,但是想到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是個膽小懦弱的無能鼠輩,隻是愛著一個想象中的我,又覺得心酸,我這樣的人,大概不值得被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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