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迎來了軍訓,本打算通過軍訓磨煉自己的意誌,鍛煉自己的體魄,以為這樣就能改掉我膽小懦弱的性格,變得堅強勇敢,積極樂觀,也為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做好心裏準備。所以那幾天我積極努力,每天揮汗如雨,累如狗,但是因為走正步找不到節拍,練軍體拳動作遲鈍,姿勢也不夠準確,被教官當眾嘲笑我像個蛤蟆一樣。除此之外,我還把軍訓的衣服弄混了,為此,還丟了幾十塊錢,讓我鬱悶了好長一段時間。所以,軍訓完以後,除了有點累,沒有起到預期中的效果。


    原本安排的軍訓是七天,本以為還有射擊訓練,隻是短短六天軍訓就匆匆結束了,連槍都沒摸到。於是,軍訓結束後的那天下午,食堂用第七天的夥食費給我們每人發了一瓶可樂。那天晚上就是迎新晚會,什麽節目,忘了,人挺多的,大家都誌得意滿的準備迎接大學生活,斯人獨憔悴,我的可樂也沒喝完。


    軍訓完不久,班上就開了一個班會,同學們做了自我介紹,並且選了班幹部。然後,就真正開始了大學的生活。


    樂山師範學院作為師範類學校,很明顯計算機院係並不強,所以要和北大青鳥合作,來提高競爭力,即使如此,依然沒能吸引住學生,所以基本都是靠著補錄才能完成計算機係的招生任務。


    為了盡快和室友們處好關係,我打算給他們每個人取了一個綽號。


    鬆下長得像《外國小孩中國爸爸》裏的雅各布,頭發自然卷,聽他說,他出去玩的時候,被陌生的小孩子叫雅各布,他那時候有個鬆下手機,還有拍照功能,那時候手機還是個新奇玩意兒,反正我從來沒接觸過,就把玩了一次,感覺沉甸甸的,然後就給他取了個外號,鬆下。他是國家級重點高中綿陽中學的,補錄進來的。


    阿黃姓黃,我因為《俠客行》裏麵的黃狗叫阿黃,就一直叫他阿黃,他得知原委後,對這個綽號意見挺大。他是國家級重點高中德陽中學的,聽說和張含韻是校友,補錄進來的。


    烏龜長得矮胖的五短身材,大家都覺得和烏龜差不多,所以就叫他烏龜了。他省級重點高中夾江中學的,是個複讀生,去年考得比今年好,去年錄取的學校也比今年好,補錄進來的。


    另外兩個也是重點高中的,但是沒找到特點,所以沒取綽號,不過他們也是補錄進來的。相比起來,我的高中學校也是最差的,隻是超常發揮取得了最高分。開始他們也都埋怨自己不幸的遭遇,以前成績如何的優秀,在國家級重點高中也能排名百名之內,我就把我的高考成績告訴他們,然後大家都沉默不語了。後來聽說,有個人在學校轉了一圈就迴去複讀了,我很羨慕他的灑脫,不過,我沒有那麽多灑脫的性格,也沒任性的資格。


    後來,在班集體活動中得知,我們班基本都是補錄的,反正我一個第一誌願填本校的學生都沒有遇到。我遇到唯一一個第一誌願填本校的同學是其他班級的,他高考分數不到二本線,不願意讀三本,所以鋌而走險填了這個二本學校,沒想到就錄取了。當時,我心情複雜,感歎為他的機智和幸運。同時又感歎自己的不幸,真是可悲啊!沒想到我一個超出二本線四十多分竟然會淪落到與三本學生為伍,在同一個大學讀書!又想到和我成績差不多的小西也撿漏進入了一本的學校,心裏更覺得不公平,開始怨天尤人,為什麽老天要讓我超常發揮考個曆史最高分,又讓我落榜淪落到不滿意的學校,當時填誌願還嘲笑過一個填四川師範大學的同學,巨大的落差感讓我更加憤憤不平。


    體育課上,有個同學總是和其他同學講述他的不幸,他高出二本線二十多分,因為誌願沒填好,補錄進入這個學校也是逼不得已。聽完他的抱怨以後,烏龜指了指我,說我超出二本線四十多分,然後這個同學沉默了,從那以後,這個同學不再怨天尤人,找到了人生的方向,開始了努力學習。於是,我也想找到一個成績比我好的同學,一個也行,跟我差不多也行,我覺得這樣我就不會這麽失落了,不過,始終沒找到,也覺得不可能會有人像我這樣不幸,考得這麽好還願意來,大概,我是這裏最失意的人吧。


    軍訓完不久,學校的輔導員總是催我交學費,我一直拖拖拖,因為我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在這裏安心讀書。這讓我開始相信“讀書無用論”,要是讀書有用的話,為什麽我這個年級第一名的成績入學第一天就得可憐的蹲在操場上,為什麽比起成績來,學校好像更關心學費,不交學費連宿舍都不給安排,現在還天天催我交學費。後來,爸媽湊了一部分學費,加上我曆盡艱辛終於把貧困生助學金申請到了。


    學費的事情搞定以後,總不能浪費學費吧,我還是決定認真學習,希望自己能夠早日學有所成,能早日賺錢減輕家庭負擔。我本就對軟件一無所知,隻知道世界首富比爾蓋茨搞軟件的,我以為自己足夠聰明,稍微努力一些,應該就可以在短時間內學有所成,然後像比爾蓋茨一樣輟學創業,走上人生巔峰。


    直到看到課程安排,發現計算機軟件本身就是一門龐大而複雜的學科,光是專業課就有:c語言程序設計、計算機組成原理、數據結構、操作係統、微機原理及匯編語言、計算機網絡、計算機係統結構、軟件工程、麵向對象程序設計等。除此以外,還需要學習高等數學,線性代數、離散、概率論等數學知識。而且軟件開發早已過了單打獨鬥的時代,開發一個軟件已經變成係統性工作,需要多人協作才行。這讓急於求成的我,陷入了迷茫,要是把這麽多學科都搞懂搞精通,豈不是需要花費許多精力,高中老師不是一直說念大學不是輕鬆、自由,可以把大多數時間都用來談戀愛嗎?為什麽我覺得要搞定這些知識,得比高中還努力才行。如果把時間都花費在學習上,那麽要像比爾蓋茨一樣在大二輟學創業,肯定不可能的。於是,我決定主抓專業課,其他課程不掛科就行。


    開校後不久,鬆下的舅舅就來到了學校,聽說他舅與中央電視台有關係,這次帶了一個日本女同事過來玩,順便看看鬆下,他舅舅帶著我們宿舍吃了一頓飯。離開的時候,給鬆下買了一台電腦,鬆下花了兩天下載了他最喜歡的魔獸世界。


    由於我以前接觸電腦太少,去網吧也是玩玩遊戲,所以打字都不會,學校給我們安排打字的基本功。為了讓自己快速掌握打字這個基本功,我有時間就去機房練習打字,但是機房不是隨時都開放的,有時候,我也很想問鬆下借電腦練習打字,但是他一直玩魔獸遊戲,我開不了口。


    作為班上最低調的第一名,有點希望別人知道我是以第一名的分數進來的,又有點害怕被人知道我就是那個冤大頭第一名。開始學c語言的時候,我還靠著小聰明,快速準確的完成了安排的算法題,被專業老師誇獎聰明。不過我也清楚,同學們能來這個學校,都是智商高,雖然我高考分數高,並不代表我的智商比同學們高,保持自己第一名的成績很難,我隻能笨鳥先飛。


    慢慢的,同學們陸陸續續買了電腦,他們練習的機會比我好,有時候,想借電腦做做練習,但是自尊心又讓我無法開口。於是,害怕落後的我抓住一切機會練習,後來還趁著周末專門去網吧包夜打算熬夜練習一下,但是網吧沒安裝編程軟件,安裝編程軟件以後重啟就丟了。包夜的錢不能退,閑得無聊,在網吧打開了電影專區,被刺激得整晚上興致勃勃。


    慢慢的,室友們陸陸續續買了手機,就連烏龜也有了一個小靈通,我想買一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進手機店,看了一下價格,又舍不得買。後來烏龜的妹妹在手機廠打工,送給他一個彩屏手機,他總是說是三星的,但是我看了牌子,除了首字母是s以外,跟三星一點關係都沒有。有了新手機,他就想把他的小靈通賣給我,我覺得有台手機可能泡妞更容易就同意了,就這樣,我有了人生中第一台手機,二手小靈通,黑白屏幕,能夠打電話發短信。剛開始想有了手機泡妞也能方便一點,不過買到手後,才發現找不到一個能夠發打電話發短信的對象。


    大學後,成長環境和經曆形成的性格缺陷,開始逐漸凸顯。


    首先,是自負,自認為高考成績好,屈尊降貴來到這個學校,就應該成為學校裏萬人敬仰的風雲人物,當然現實打臉很快,第一天就因為交不起學費可憐的蹲在操場上。


    其次,就是自卑,貧窮讓我自卑,讓我整天都在盤算著怎麽省錢;膽小懦弱的性格讓我自卑;自認為容貌氣質不出眾,甚至有時候會覺得醜陋猥瑣,這也讓我自卑;在認識到自己的智商在班級裏也並不突出,沒信心保持第一名的成績的時候,也讓我自卑;就連說話的口音都讓我覺得自卑。


    再次,就是不自律,在家的時候,有爸媽的約束,每天都規律的生活,脫離了家庭,讓我開始放飛自我,經常曠課,經常熬夜去網吧看電影,起居飲食都不再規律。


    最後,就是迷茫,從入學第一天迷路開始,就早已顯現出迷茫,又或者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迷茫了。原本打算靠著軟件成為比爾蓋茨那樣的人,才固執的堅持選擇計算機軟件專業,但是慢慢就認識到自己可能無法成為比爾蓋茨了,這讓我迷茫的同時,也加深了我的自卑。


    當時,感受最明顯的就是自卑,特別是和班上的同學一對比,有的人才華橫溢,有的會彈吉他,有的會唱歌,有些人長得帥氣,有的人家庭好,感覺自己除了高考超常發揮分數稍微高一點以外,感覺自己一無是處。於是,我決定改變一下自己。


    由於我從小到大都不怎麽注意自己的形象,也不會打扮自己,不會穿搭,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土,我決定應該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於是,我找了一個路邊攤,買了一雙旅遊鞋,又好看,又便宜,三十塊錢,穿在腳上,感覺信心十足,走路帶風。不過,別人都沒注意到我穿了新鞋子,直到因為質量不好,傳出來陣陣腳臭味,才引起了室友們的重視,鬆下整天坐電腦旁玩魔獸,受不了就把我的鞋子放到陽台上吹吹風,我有點內疚,然而一時沒什麽鞋子穿,就隻好硬著頭皮穿著它去上課,坐在角落裏忍著能把自己給熏暈的腳臭味,以為不會被發現,然而臭味還是驚擾了班上的瞌睡蟲,他平時一上高數課就能睡著,這次,他躺在桌子上輾轉反側,然後小聲問他同桌,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我坐在角落裏不敢暴露。


    好鞋子太貴了,我還是換個方式提升自己的形象吧,看到有的同學背著背包洋氣,也決定買一個,去地下商場轉了很久,討價還價終於花了15塊買了一個山寨大牌包。剛開始背在身上的時候還自我陶醉了一番,像孩子一樣高興,感覺背著這個背包,自己也會洋氣了不少,更有信心了。後來時代變了,背包不流行了,大家都不背包上課了,然後我開始逐漸成為了宿舍裏的帶書達人,大家上課都把書放我包裏,我買背包可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形象氣質,為了泡妹子的,不是為了成為你們的免費勞動力,而且背著背包好像也沒讓我更有吸引力,於是我一咬牙,一跺腳,不背背包了,還是拿課本吧,然後把背包放在櫃子裏閑置起來。


    之後,我又買了個一包某知名品牌的紙巾,小時候,經常在電視上看到這個品牌的廣告,忍痛買了一包紙巾,感覺自己的格局打開了,每次吃過飯後,就迫不及待的迴到寢室,優雅抽出一張紙巾,聞著紙巾上麵優雅的香味,心曠神怡,如癡如醉。剛開始省著用,直到鬆下坐在電腦上玩魔獸遊戲,總是那樣入迷,以至於會忍住不上廁所,等到忍不住,經常慌慌張張從我這裏一次性抽幾張紙巾蹲大號,我有些茫然失措,但是想到好東西應該一起分享。迴想到小時候,擦屁股用的竹條,那時候,就羨慕電視裏的人們能用紙巾擦嘴巴,擦屁股,我一咬牙,一跺腳,決定也要用紙巾擦屁股。但是,厲行節儉的我很是節製,最後一包紙巾大多數都被鬆下用來擦屁股了。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靠紙巾也提升不了格局,就不再浪費錢買知名品牌的紙巾了。


    由於自知貧窮總是想著省錢,開始那幾天,我為了省錢,每天吃蔬菜,因為我算過了,蔬菜便宜,幾毛錢一份,節約一點每天吃三塊錢,一個月花一百塊生活費,還能剩十塊改善夥食。然而,理想是節約的,現實是奢侈的。後來,室友們都整天葷素搭配,我又開始嘴饞,就安慰自己作為新時代的大學生,必然肩負著崇高的使命,得加強營養才行,就開始打葷菜了,然後停不下來,過上了每天都有肉吃的奢侈生活,實現了小時候每天都有肉吃的夢想。


    烏龜長得矮胖,每天早餐買兩個包子,一包牛奶,我覺得太浪費了,就每天早上買一個包子,牛奶就算了。後來幹吃包子嘴巴幹,也買了一包牛奶,覺得牛奶配包子真香。但是覺得牛奶太貴了,就隔三差五買一次。後來有一天,烏龜帶迴來很多牛奶,告訴我,他知道有個商場,會打折賣臨期牛奶。我想喝牛奶,貪便宜就跟著他一起去買臨期牛奶。


    從那以後,我開始樂此不疲的去商場閑逛,總想找點便宜的打折商品,開始,烏龜和我一起去,後來,烏龜覺得這樣太沒意思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一有空就出去撿漏。後來有一天,我一個人走在路上閑逛,天空突然開始下起了雨,我沒帶傘,就找了個地方躲雨,雨下個不停,天空也烏雲密布,見此情景,此刻的我不覺悲從中來,總聽人說,時間是最寶貴的東西,要珍惜時間,我卻整日無所事事的閑逛,把時間花在找打折商品上,每天花了那麽多學費也沒學到什麽東西,突然覺得大學不該是這樣子的。


    本就臨期的牛奶,加上保存條件不好,很快就出現了異味,我覺得可惜,就一口氣喝光了剩下的牛奶,然後開始拉肚子,在教室和寢室裏暗屁熏人,這讓我很尷尬,不敢承認。


    室友和同學們大多挺好的,隻是,我總是感覺格格不入,很難融入他們,或許我早就把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了吧。由於我把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以外的地方,總是患得患失,不斷地懷疑自己,也能明顯感覺學習成績跟不上了,不過,我並不是很在意,因為我念大學的核心目標本就不是為了像高中一樣艱苦學習,而且覺得就算暫時落後,依靠自己的智商,以後努努力自學也能跟上的,至少不會太差吧。


    大一期間,學校裏發展黨員,讓我們想入黨的積極的寫入黨申請書,我覺得迷茫還不適合入黨,就沒寫,阿黃一直積極入黨,就寫了入黨申請書。後來,可能因為入學成績太優異了,學校有心發展我做黨員,所以在我連入黨申請書都沒寫的情況下,直接把我歸類為入黨積極分子,讓我去上黨課。為此,積極寫入黨申請書的阿黃卻因為沒被選為入黨積極分子而憤憤不平,覺得學校的做法不公平。成為入黨積極分子後,我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爸媽,希望讓他們放心,我在學校過得很好,是學校的入黨積極分子。爸爸知道我即將入黨後,很欣慰,我也有心做個入黨積極分子,黨課從不曠課。


    一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在我還來不及也沒毅力和信心靠自學奮發向上的時候,期末考試來了,我不出意外的掛科了。


    最初,我還是想把專業課學好的,也在上課專心聽講,但是期末考試都是在電腦上,c語言考試信心滿滿的迴答完所有題目後,忘記了交卷。網頁設計課,又因為電腦鼠標和鍵盤都不靈活,一直向老師反映問題,也沒給我解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焦急心慌的我根本沒辦法好好答題。


    迴去後,我才想起c語言考試沒交卷,覺得有愧於平時看好我的任課老師,然後給任課老師發了一條短信:舒老師,麵對擁有太陽底下最光榮職業的你,我無語,於是發條短信悄悄說聲對不起,我今天沒有交卷,下次不會這樣。


    網頁設計不出意外的掛掉了,其他科目也考得不怎麽理想,反正第一學期,我就從全校第一的成績淪落成為掛了好幾科的差生了。當時我覺得,這就是命吧,就像我初中連續考了三年班級第二名,其中一次出現了三個並列第一名、兩個並列第二名,我都並列第二名。要不是命的話,不會讓我連認真學習的專業課都要掛掉,c語言考試會忘記交卷,網頁設計考試會遇到一台壞電腦。既然命中注定要讓我掛科,要讓我從成績最好的學生成為差生,我又何必與命運作鬥爭呢?


    快放假的時候,我又一個人去大渡河邊散散心,坐在河邊的台階上,看著河水不斷地流淌,心中百感交集。迴想起第一天在網吧熬通宵後,一出門,就看見了大渡河,當時的我是那麽憂愁,如今的我,經曆了一學期的大學生活,好像一無所獲,反而煩惱憂愁更多了。現在的我更自卑,對於未來的大學生活更迷茫了,就連引以為傲的學習也落下了,掛了許多科,我開始懷疑這裏是否真的適合我,又產生了複讀的想法。種種愁緒讓我想起李煜的詞: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我有幾多愁,恰似大渡河水向東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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