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滿腦子心眼的壞家夥,藏了這麽多食物也不說,不怕爛在肚子裏嗎?”古勒突然中氣足了起來。


    “噓,你tm小點聲,我這些水果夠幾個人吃的?咦?你不是快要餓死了嗎?怎麽這麽足的底氣?好哇你個騙子,居然利用善良的我的同情心騙吃騙喝?”


    李多夢聽見兩人鬥嘴卻出奇的沉默不語,棒槌的壓縮空間裏即便有些水棘子可以應急充饑,但完全拯救不了這麽多鴨嘴獸人。


    就算捕魚的形勢也越來越嚴峻。


    最近半個月,一些聯合艦隊的士兵三五成群在沿海地區巡邏,驅趕捕魚的鴨嘴獸人,如果警告三次還不走的話,便會被當場射殺。


    但有些殘暴的士兵沒有那麽好的耐心,他們往往隻警告一次或者毫無預兆的就突然發動攻擊。


    這半個月來,各個城市被射殺在海灘邊上的鴨嘴獸人數量保守估計有十八萬之多,逼得大量的鴨嘴獸人們不得不在深夜才敢出來進行捕撈活動。


    因為臨時倉庫被襲事件,聯合艦隊已經開始對維瑟等“自行車工人團”的幹部展開追捕,他成為了中轉星有史以來最大的通緝犯,懸賞金額為藻餅500公斤。


    500公斤藻餅的價格在平日裏也許令許多人嗤之以鼻,但在今天的中轉星上,這絕對是一筆巨額的懸賞,哪怕是隻需5公斤藻餅,也能讓一個饑餓的鴨嘴獸人做任何事情。


    “殺人。。。還要誅心。。”李多夢看著通緝令恨恨的想著。


    昨天深夜,又一個“自行車工人團”的成員死亡了,是因為精神崩潰導致的自殺行為,他用指甲劃開了自己的喉嚨,扯斷了自己的喉管,直到早上才被維瑟發現。


    看著地上的屍體,維瑟自嘲的對李多夢說:“我們鴨嘴獸人的痛覺神經不算發達,所以對疼痛不是很敏感,這也導致了我們如果要自殺的時候,會比你們要果斷的多,而且很少會發出慘叫。。。。”


    李多夢想起了大半年前薩利姆朝自己頭部開槍時的堅決。


    “難道。。我們鴨嘴獸人是一個天生麻木的種族嗎?”維瑟的眼淚湧了出來。


    “對疼痛的敏感程度越低的生物越容易被自然淘汰,因為它們往往不在乎傷口的惡化從而導致死亡。這是自然選擇的一種手段。”棒槌說道。


    “不用聽他胡說。。維瑟。如果自然給了你們不怕疼痛的天賦,那麽它的作用也可能是,你們的意誌會比其他種族更加堅定。。。”李多夢反對道。


    “主要看你自己如何認為!”


    昔日熱鬧喧囂的金字塔大道已經一片死寂,不遠處的露天酒台還在訴說著往日的繁華,街邊的花草樹木早已被砍伐殆盡,沿路的店鋪也是一片狼藉,尤其是食品和藥品的店鋪,被洗劫的幹幹淨淨。


    地上零零散散的躺著十幾具倒斃的鴨嘴獸人屍體,其中幾具沒有腐爛的應該是早上才死的。


    在天氣炎熱的中轉星,屍體如果一天之內不處理的話,就會開始腐爛。


    飛雉星的屍體清理船已經忙不過來了,整個城市都彌漫著一股腐臭的味道,為了防止一些自殺死在犄角旮旯裏無法清理的屍體導致瘟疫的擴散,聯合艦隊的指揮官克裏爾將軍頒布了一條駭人聽聞的政策。


    “願者若在指定自殺地點完成自殺行為,獎勵藻餅5公斤,飲用水5升。”


    李多夢聽到這條布告的時候驚呆了,翻遍整個藍星的曆史,似乎也沒有過這麽離譜的政策。


    但現實的殘酷再次震驚到了李多夢。


    在聯合艦隊指定的自殺地點,赫然排起了鴨嘴獸人的長隊。


    飛雉星上各個種族的奴隸已經過剩了,他們對勞動力的需求並不急切。


    用殘忍些的話說,他們不需要活人。


    現在各個養殖場短缺的,正是富含營養的動物肥料。


    這也是克裏爾為什麽頒布這條政策的最主要原因。


    指定自殺地點是飛雉星派遣到各個城市的冷凍運輸船,運輸船內有一道傳送帶從冷凍艙內延伸到外部,盡頭處是個能夠躺下一個人的平台。


    隻要鴨嘴獸人躺在平台上,自己給自己來一下,屍體就會順著傳送帶被送進冷凍艙。


    為了提升自殺效率,飛雉星人甚至“貼心”的準備了“氣栓”。


    那是在飛雉星上是用來擊殺大型哺乳動物的工具,通過強大的氣壓瞬間推動一個尖錐,在零點幾秒內就能擊穿動物的顱骨導致它們死亡。


    鴨嘴獸人如果怕自殺過程中出現痛苦或者怕自己中途反悔,可以直接按下這個“氣栓”按鈕讓自己立即死亡。


    看著長長的自殺隊伍,負責維持秩序的兩名雉族士兵開始竊竊私語。


    “長官為何要搞這麽麻煩的事情?把他們全抓上船不就行了。”雉族士兵甲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屍體比活人好控製的多。”雉族士兵乙迴答道。


    “那就擊斃他們再丟上船嘛。”


    “四處抓捕他們難道不累嗎?萬一他們反抗怎麽辦?他們的爪子很鋒利,可能會在你胸口畫一幅鮮血淋漓的畫。”


    “難道獎勵給他們的那些食物就不花錢了嗎?這麽多人,也不少東西呢。”


    “這是必要的花費,一點點食物就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排隊去死,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哈哈哈哈。”


    “反正我無法理解上級這次的命令。”雉族士兵甲搖了搖頭。


    “你沒有必要理解,這是必要的人道主義行為。”雉族士兵乙一邊用玩笑的口吻說道,一邊丟了一塊甜蠕蟲蛋糕在嘴裏。


    蛋糕的碎屑掉在地上,立馬引來了一群鴨嘴獸人的哄搶。


    雉族士兵乙用嫌棄的眼神看著這些衣衫襤褸的鴨嘴獸人,狠狠一腳踢在其中一個鴨嘴獸人腦袋上,大吼道:“都tm給我排好隊。”


    被踢中的鴨嘴獸人登時倒地昏迷不醒。


    他已經餓了十幾天了,就算是一陣風也能把他刮死。


    雉族士兵乙也不管他到底死沒死,將這個已經餓成皮包骨的受害者一把提了起來,直接拖到傳送帶邊上,把他丟上了履帶,並示威般的對周圍所有驚恐的鴨嘴獸人喊道:“這家夥不算自殺,換不了食物!”


    此時一個接一個的鴨嘴獸人正麻木的躺上那個平台,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死亡,看都沒看雉族士兵乙一眼。


    而自殺點外圍,則是自殺者們麵黃肌瘦的家人們正在排隊領取那少的可憐的食物和水。


    即便是無親無故的鴨嘴獸人,也會想方設法和其他人達成協議,我先享用你僅有的一部分食物,然後通過自殺換取食物再還給你。


    這種行為被克裏爾戲稱為“生命借貸”。


    資金是“生命”,商品是“食物”。


    這稱得上是整個宇宙有史以來最卑劣的交易,罪魁禍首飛雉星人克裏爾將來一定會獲得與他的卑劣行為相匹配的下場。


    他們根本是打算要滅絕整個鴨嘴獸人種族!


    躲在拉尼亞城某處的鋼蛋已經餓的兩眼發花,他身邊的旺財和來福也已經餓的幾乎動彈不得。


    鋼蛋是半年多前來拉尼亞城為父親跑腿的,結果剛剛著陸拉尼亞城,整個中轉星就被聯合艦隊接管了。


    在半年前的戰爭中,他眼睜睜的看著馬尼亞太空城被炮彈摧毀,父親胡魯也正是在那次事件中遇難的。


    所有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在那一瞬間化為泡影。


    “壓縮。。餅。。餅幹。。。真。。真想吃啊。。”結巴的來福喃喃的說道,他想起了幾年前第一次見到李多夢的時候,李多夢給他們吃的來自藍星的過期壓縮餅幹。


    “我肯定隻小小的咬一口,然後把剩下的留到第二天再吃。”旺財傻笑著說。


    “掉。。掉下來的。餅幹。屑也要。。也要吃。。幹淨。”


    來福舔了舔嘴唇,仿佛真的已經咬了一口那過期的壓縮餅幹。


    房子外麵又傳來飛雉星令人惡心的宣傳語音。


    “願者若在指定自殺地點完成自殺行為,獎勵藻餅5公斤,飲用水5升。”


    旺財勉強起身,顫顫巍巍的準備走向屋外。


    “鋼蛋。來福。我。扛不住了,趁現在還能勉強走兩步,我。用自己去給你們換點吃的吧。。。”


    來福掙紮著爬起來,用盡力氣拖住了旺財。


    “不。。不。。就是。。餓死。嘛。早。。早死幾天而已,起碼。。起碼。。能讓我死。。的心安,吃用你的。。命換來的食。。食物,我都。看不起。我自己,你絕。。絕不能去。。。”


    “如果要我吃你拿命換來的東西,我寧願和你們一起餓死。好歹。。我們能死在一起。”


    鋼蛋的語氣雖然虛弱,但是相當堅決。


    門外淅淅索索的聲音傳來,鋼蛋頓時緊張起來。


    旺財和來福反倒無所謂,不管門外是誰,自己這三個人都不會再有更糟的結局了。


    “旺財?來福?”


    兩人眼中頓時閃出希望的火花,門外那是維瑟的聲音。


    “維瑟!我們在這!”兩人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


    門被打開了,鋼蛋驚喜的看見了維瑟身邊的李多夢和古勒。


    “這是我們“自行車工人團”曾經用過的一個活動室,活動室下麵有個地下室,地下室裏有一口水井。我就猜到旺財和來福會到這裏來,怎麽樣?水井還能用吧?”維瑟問道。


    為了躲避聯合艦隊的追捕,李多夢他們每天晚上都會換個地方待著。


    “那水井。。早就已經幹涸了。。地下室的入口還死了幾個人,好像是為了搶奪水井互相打了起來。哈哈哈,那幾個天大的傻瓜,為了搶一口沒有水的井把命丟了。。。”


    旺財的聲音無比悲哀,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他的喙都已經幹的開裂了。


    “塔斯!”李多夢突然看見角落裏的鋼蛋,欣喜的叫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在馬尼亞。。。。”


    鋼蛋擠出一絲笑容,隨後想起了自己已經遇難的父親,假裝堅強的樣子在李多夢麵前終於強撐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這小家夥。。怎麽每次見麵的時候都在哭啊。”


    棒槌不滿的說道,隨後從抽屜裏拿出一捧水棘子放在地上。


    “你們快吃了吧,估計我們再晚來一天,你們隻怕已經餓死了。”


    看見鮮嫩的水果,旺財和來福雙眼冒出綠光,一手兩個的從地上撿起水棘子往嘴裏塞,來福還不忘記順便往鋼蛋嘴裏也塞上幾顆。


    一捧水棘子很快就吃完了,旺財來福和鋼蛋又眼巴巴的望著棒槌的抽屜。


    “怎麽這種眼神以前在哪裏見過。。。?”


    棒槌摸著不存在的下巴疑惑道,隨後想起,當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這三個餓鬼吃完過期的壓縮餅幹後也是這副模樣。


    門外此時突然又傳來“淅淅索索”的響動,似乎有很多人來了。


    活動室裏的人頓時都緊張起來。


    “裏麵是不是有人?”


    一個鴨嘴獸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


    因為維瑟現在是重型通緝犯,眾人暫時都沒有出聲。


    維瑟用眼神示意了來福,來福立馬也壓低了聲音結巴著迴道:“是。。是的,你們。。是。。是幹什麽的?”


    “我們從西城逃過來的,聽人說這裏的地下室有水井,來討點水喝。”


    “水井已經幹涸了,這裏沒有水了。”旺財老實的迴答道。


    門外是良久的沉默。


    就在幾人以為門外的人離開了,心中鬆了一口氣時,門卻突然被一根柱子給撞開了。


    李多夢暗想,這種門突然被撞開的感覺真像被當場“捉奸”一樣。


    十幾個高大的鴨嘴獸人從門外蜂擁而進,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屋內的李多夢等人。


    他們雖然高大,但都麵如菜色,想必是餓了很久,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力氣把門撞開。


    他們的毛發因為缺少營養都幹枯分叉了,身上也產生了大片大片的斑禿,眼角甚至因為缺水而滲出了微量的血絲。


    “地上有水滴的印子,他們在騙我們!”其中一個鴨嘴獸入侵者指著地麵喊道。


    李多夢低頭看向水印的地方,那是鋼蛋他們剛剛吃水棘子時掉出來的汁液。


    “真的沒水了。。。不信你們自己下去看。。”旺財趕忙解釋。


    “既然他們要這個地方,讓給他們就是!我們走。”李多夢對同伴們說道。


    幾人同時站起身,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為首的鴨嘴獸人眼珠一轉,冷冷的問:“你們想去搬救兵嗎?”


    “古拉克拉同誌!”維瑟突然出聲對為首的鴨嘴獸人說道。


    為首的鴨嘴獸人一愣,也盯著維瑟看了半天,才發現這是“自行車工人團”的領袖,自己曾經的上級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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