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花玉露丸,一粒紅豆大小,外呈朱紅色,清香襲人。常人服後可補神健體,延年益壽,百毒不侵。若奄奄一息,行將就木之人服用,則可憑此強行續命,一丸可抵一年的壽元。


    它以春末的勿忘我,臘月初綻的二度梅,七夕才開的乞巧紅,夏日迎著晨曦吐蕊的夜百合,清秋落下的第一朵甜桂花,枝葉將才凋零的木棉花,外皮劇毒、能化骨的相思豆,以及四季常青的蝴蝶蘭、垂枝碧桃的花瓣和露水調製而成。


    九種珍異的花色為藥材,數十載尋覓等待,機緣巧合之下才可成一丸,堪稱舉世難尋無價之寶。


    彼時酒醒以後,為博紅顏一笑。華年將九花玉露丸,當著錦瑟的麵贈予了崔雲珠。


    隻因崔雲珠滿是雀躍地同他講。


    「殿下,三年前時,錦瑟表姐曾為了救謝二公子,筋骨脈絡重傷。從那之後,便難以提劍練武。聽聞明琮大師亦尋了許多法子,但都不見效。今次有了九花玉露丸,一定能治好錦瑟表姐了。」


    華年垂眸,視線透過青白的窗幕,看向天空飄散如煙的流雲。那目光清冷且明湛,瞧不出其中蘊藏的情緒為何,教人捉摸不透。


    半晌,他輕慢地笑了一聲。既而拾起桌案上的桃芯烏木盒,在手中略掂了惦,好似在估測它的價碼,究竟值不值得。


    片刻後,他將其遞給崔雲珠,溫聲道。


    「瑟瑟,我不是華年,毋須對她負責。這彩頭,是我為你贏下的。」


    聞言,崔雲珠一雙嬌軟含情的鹿眼不由睜圓,訥訥地望著他。


    目之所及,少女娥眉蹙起,爛漫的笑意隨之褪卻,顯而易見地,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糾結彷徨的情態。


    她仰首看著眼前清貴的男子,眉目情愫婉約動人,盈訴著溯源於赤忱的請求與希冀。


    「可是殿下、」


    華年笑意不減,從容打斷了她將要出口的話,「瑟瑟,你不是喚我太子表哥的麽。」


    崔雲珠為其所惑,不自覺跟著喚了一句:「太子表哥。」


    「乖。」華年點頭應下,接著上前幾步。他一手牽起她的手,以不容拒絕之勢把烏木盒放入了她的掌心。


    錦瑟端著醒酒湯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庭院中,日影淡薄,從樹間照下,斑斑點點的餘暉灑在屋內兩手交握、脈脈相望的少年少女身上。


    不知何處起了一陣風,接著又穿堂而過,經過敞開的窗欄,順勢撩起他的發絲。吹落樹上的瓊花,似飛雪洋洋灑灑。


    景如深,人如畫。


    錦瑟麵上的笑逐漸失去了溫度,自眼角眉梢,蔓至唇際。猶如嚴冬偶然放晴,太陽的光色青白而涼薄,透過結冰的地皮,泠泠地照出利刃一樣的鋒利。


    「叮…咣當。」杯盞摔在布滿苔痕的石板上,碎得四。


    聲音驚動了屋內的兩人。


    崔雲珠轉眼看去,正撞向錦瑟麵無表情的審視。


    她兩眼空洞,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通身氣質陰森幽冷,又像是即將封棺到墓穴裏,了無生機的枯骨。


    崔雲珠不由瑟縮了一下,意識到兩人現下的姿態,兩手相握,曖昧旖旎。她急忙想要掙脫開,孰料華年陡然將她攬入懷裏,臂膀有力的桎梏著她,些微掙紮,盡是徒勞。


    崔雲珠認命似的停止了抵抗,她依偎在華年寬厚的懷抱裏,烏黑純澈的瞳眸蓄滿了晶瑩的水花,繃著嗓子,一字一句顫聲道。


    「殿下,我們…」


    見她這般模樣,華年終是於心不忍,頗無奈地歎息一聲。他鬆開了一臂,伸手,溫柔地刮去她眼睫懸掛的淚珠,既而輕聲安撫道。


    「瑟瑟,你怕什麽?有我在,自會護著你。瑟瑟,自當初一別,你似乎變了不少。我還記得,你我在東宮的那段時間裏,你那般驕傲肆意,天不怕地不怕的英氣,可謂巾幗不讓須眉。可不像是現在,簡直是水做的人一般,柔弱不能自理,讓我怕極了會不小心傷到您。」


    聞言,崔雲珠麵色一僵。想到自己精心編織,處處籌謀的謊言如果被拆穿,那麽後果…她的身子禁不住發抖。


    如今錦瑟就在外麵,若她強行闖入,與之對峙間不慎說漏了什麽,想到貴妃姑姑語重心長地囑咐,她絕不能,絕不能就此功虧一簣。


    美色,眼淚,永遠是對付男人最好的武器。


    當下,崔雲珠雙手主動抱上華年的腰,耳鬢貼近他的胸膛,愈流愈兇的淚水,慢慢濡濕了他的衣襟,一點點滲入肌膚。


    似是壓抑忍耐了太久,終於尋到了可以盡情宣泄,不必顧慮再三的豁口。少女麵對著她,像要把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一哭個痛快。


    「殿下,太子表哥。瑟瑟這些年以來,守著您一個人,為他們打壓,為他們脅迫,為他們譏諷…我很害怕。瑟瑟沒有一日不在想著您,盼著您能迴來救我。太子表哥,這次,您不會再丟下我了吧。」


    華年靜靜聽著,間或以手輕柔地拍打著她的脊背。白皙溫潤的麵容上,仿佛裹了一層化不開的凍霜。他盯著早已無人的窗外,眉宇間思緒散漫不可知。


    良久,待崔雲珠哭夠了。聲色啞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接連咳嗽不止。


    他才黯啞著聲音迴道。


    「我不會再丟下你一人了。瑟瑟,這些年你受苦了,今後我會保護好你的。如此,你先迴去吧。許是酒氣未過,我現下不大好受。」


    崔雲珠的身影甫一消失在淨思居的門口,他便跌坐在地,雙手緊緊捂上胸口。心髒,痛的像要炸開一樣。然而,卻並不是因為崔雲珠的哭訴。


    窗外,在錦瑟無聲無息落淚的那一刹那。華年清晰地感受到,體內有一股不屬於自己的情緒,濃鬱且強烈。


    它指引著他,去愛護她,去保護她。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說著一句話,我愛她,我愛她,我愛她…請你…不要傷害她。


    那是屬於真正的華年所殘存的遺願,竟不知怎麽附著在了他的身上。


    日久天長的,他與他,二者不知不覺中融為一體。


    知其所知,感其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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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漸消酒色朱顏淺【二】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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