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李意歡像被蟄到了一般,微微蜷著身子,不住搖頭痛苦道:“那是迦若的孩子,與你無關。是你……你害了我,害了迦若,害了我們的孩子。”


    容玉嗤笑一聲,強迫地以指尖挑起她的下頜。肌膚所感,涼意絲絲入骨,炎炎夏日裏,像是不慎跌入了深林裏一口陰森的古井,四肢八骸都是冰冷的。他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的一切,好似是逗弄已經到手的可口獵物,思考著該從哪裏下嘴。


    “蜜蜜,你到底是有多嘴硬呢,和樓迦若的孩子?你和他同房過麽,嗯?”


    “你滾啊!”


    仿佛離了巢,折了翼的雀鳥,孑然一身,哀切地尋尋覓覓不得。隻能不甘地從胸腔發出一聲一聲徒勞的啼鳴,悲傷且憤怒,卻終究是無濟於事的。


    “嗬。”


    見到她如此強烈的情緒起伏,容玉麵上的笑意竟愈發愉悅和真心。他的手貼著她的脊背,寸寸撫摸,溫涼的唇息從鬢發遊移向下,精準找到她脖頸後的一塊軟肉,瞳眸中閃過嗜血的光芒,下一瞬,他用力咬了下去。懷抱中的人身子一僵,不可抑製地顫抖,他哼笑。


    “讓我來猜猜,蜜蜜來這裏做什麽。肯定不是閑情逸致來祭奠他,是不是他留了什麽東西給你,你想救李意澤?”


    鋒利的犬牙刺破皮膚,宛如焦渴的人,貪婪的索取著水源,濕滑的舌尖一一仔細地舔舐,掃過溢出的血珠。他是真的用力,發了狠的在咬她,無法掙脫的糾葛與源源不斷的失血,引起身體一陣一陣抵觸的戰栗,隨之帶來的疼痛,卻得以迫使她清醒。


    李意歡沉靜下來,努力克製著情緒,冷聲道:“容玉,你到底想怎樣。如果是為了報複我,到了這般地步,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麽?”她已經什麽都沒了。


    她旋即淡淡一笑,似認命一般,低低道。


    “又或者你是要我的命去償還。”


    大約她的話起了效用,容玉吮吸的動作微微一滯,柔軟溫涼的唇跟著離開了她的脖頸,手下更大發慈悲地鬆開了對她的鉗製。李意歡立時從地上起身,踉蹌著步子同他拉開一段距離。


    夏日明輝的日光下,昔年的少年已成長為另一副模樣,他穿著一身鴉青色繡金的奢華長袍,個子修長高挑。而曆經歲月的磨礪後,他亦不再沉默寡言,敏感自卑,如今十二道旒冕下的天顏,無法想象的震撼,眉目的線條尊貴又冷淡,沉寂靜謐。比起人君更像神廟裏供奉的帝君,缺乏七情六欲,沒有一絲煙火塵埃。


    容玉變了麽?緣何她仍能一眼看透,眼前的人,是一隻披著人皮的野獸——殘酷暴戾,又天真深情。


    他的唇上搽了她的血,斑斑點點,凝固於蒼白的麵容,李意歡脖頸後的傷因此隱隱作痛,那似乎成了一種強硬且霸道的標記,昭示著她是他可以任意為之的禁臠。


    容玉看著不遠處一株枇杷樹下,警覺不安的女子,她的目光含著冰渣,滿是憎惡與激慨,好像視他作什麽毒蛇,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然。


    他不禁委屈道:“我怎麽舍得讓你死呢?”


    “蜜蜜,明明我們才是一樣的人。你愛樓迦若,那為什麽從不敢把真正的自己展露給他?因你知道,他不會喜歡那個真實的你,在他麵前,你藏起了自己,假裝若無其事,不惜編織一個又一個的謊言,甚至自欺欺人到自己都相信。”


    “蜜蜜,那些你不願意背負的黑暗與罪孽,那些你不願意做的,不敢麵對的事情,我都替你做了。倘若他知道你是這樣的,還會喜歡你麽?隻有我會喜歡這樣的你啊。就算你無數次想要殺我,但不可否認,這世上,我們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不是麽?”


    “蜜蜜,你厭棄我,何嚐不是在厭棄你自己?”


    他每說一句,她的麵色便慘白一分,說到最後,麵上的血色已徹底失盡。當下,李意歡隻覺眼前天地崩裂,一切都搖搖晃晃,讓人眩暈不已,她脫力一般,支撐不住地倚靠著樹幹緩緩蹲坐在地。


    那是一種屈服的姿態,帶著無助的祈求與滿腹的絕望,她喃喃道。


    “夠了……不要再說了。”


    於迦若,即使她一身黑暗,也會忍不住向往光明。而容玉,兩個同樣陰暗的人,他們在一起,便如墜入沼澤的人,誰也救不了誰,掙紮之間隻會陷落地更快,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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