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咱們,還要告訴其他人,最好狡兔三窟,四窟、五窟。


    讓他們把貴重物品放好,誰知道來的都是什麽人,會不會順手牽羊。”謝昭昭語氣裏都是對這些人的嫌棄。


    江淮越聽越亂,都是些什麽事,“咱倆分頭去通知吧。”


    這事不適合開大會通知。


    通知後,就看大家的藏匿能力了。


    12天,到現在大部分人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已經開始有人亂報一通,有人說把糧食藏在廁所內,有人說把藏在禾草堆裏,有的說糧食藏在祠堂內等等。


    大部分胡謅,謝大山他們順應形勢,每人說了幾個地點,交代藏糧的“黑倉”,才得已迴家。


    知道了“黑倉”,當然要去找糧食。


    找不到?那就“動員”群眾“賣”糧。


    找到了?看,就是瞞產私分,去,“動員”群眾把“私分”的糧食交迴來。


    李謝大隊社員,經“動員”一晚後,賣出了一萬多斤糧食。


    至於動員過程中被扒的炕,刨的屋,丟的東西就不要再提了。


    有的時候,農民就像麵粉袋,隻要摔打幾下,總能掉下一些粉。


    臨過年,來這麽一出,還過什麽年,不夠糟心的。


    新的一年開始,天氣明顯變得不一樣,人們也不敢等著下雨了,能澆地就趕緊澆地吧。


    能種點啥,就趕緊種點啥,旱成這樣,減產是一定了。


    臨近麥收,還是一場雨也沒下,隊裏已經有開始斷糧的人家。


    李謝大隊的麥子,因為有壓水井在,長得好,更是被群狼環伺。


    “迴來了。”謝昭昭看到江淮迴來,給他倒了一杯水。


    這幾天,謝大山已經組織人看麥子了,今天輪到的人裏麵就有江淮。


    “轉身的當兒,麥穗就被捋去了,再轉過身來,麥穗已經進人家籃子裏了。”江淮無奈的說道,不管不行,管吧又於心不忍。


    “還是趕緊割了省心,越放事越多。”


    “隊裏也是這麽說,正在開會呢。”


    晚上,謝昭昭知道了開會結果,明天起早收割。


    謝昭昭今年還是拾麥穗,但是她總感覺拾麥穗這工作,在今年危險係數很高啊。


    剛開始兩天還好,拾麥穗的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等著謝昭昭拾完麥穗,走過去後,才會一轟而上,找她丟下的麥穗。


    謝昭昭也故意給他們留下了一些。


    第三天開始,不知道誰帶了個壞頭,根本不等謝昭昭,就跑進地裏拾麥穗,簡直就是明搶起來。


    不光她這裏,其他人那裏也是這樣,一天下來,被推倒,摔傷的小孩子不知道多少個。


    “混賬,他們這是明搶。又不是沒給他們留下,不是吩咐了給他們剩點麥穗嘛。”晚上開大會,朱隊長在那拍桌子。


    他這幾天被這群人氣的夠嗆。


    “以前,睜眼看都不看咱一眼,現在倒好,成天盯著咱的糧食。”


    謝昭昭這才知道,這些人是公社街上吃商品糧的人。


    糧站在供應最後一批從外地運來的地瓜幹後,就再也沒有糧食供應了。


    他們隻好來以前看不上的鄉下拾麥子吃。


    “明天一小部分人割麥,其他人在四周維持秩序護麥。”


    第二天,謝昭昭看到護麥的人,隻能歎氣,都是五大三粗的莊稼漢,以往都是地裏的主要勞力,現在卻拿著鐮刀,在地裏維持秩序。


    謝昭昭覺得饑餓的威脅,真能讓人突破極限,今天的場景遠比她想的混亂。


    明明都已經裝的兇神惡煞,誰敢搶先下地,就把誰籃子剮了。


    然而,饑餓的人群也不在乎罵了,也顧不得臉皮了。


    這邊剛一開割,那邊立刻衝到地裏,在割麥子的人屁股後麵拾麥穗,有膽大的還和割麥子的人搶起來。


    甚至對麵都有人直接拔起麥子來,不管麥穗、麥秸還是土,一把拽進籃子裏。


    就跟受到埋伏一樣,四麵八方的人像蝗蟲一樣湧過來,不一會兒,一塊地便被搶光了。


    氣的謝大山和朱滿常帶領護麥子的人,直接和對方打了起來。


    孩子的哭聲,婦女的喊聲鬧作一團。


    又變成罵戰。


    “你們城裏日子那麽好,還帶著小崽子搶我們的麥子,還讓不讓我們活啦?在硬搶打死你們。”


    有人哭訴,“你們行行好,糧站很久沒有糧食供應,我們一家都快要餓死了,行行好。”


    “地裏的麥子,是要交公糧的,你們搶走了,我們拿啥交,交不上,我們也得挨餓。


    就是交上,我們也挨餓。”


    ......


    這次大隊接受了教訓。白天派人重點看守,割麥子的時間提前到更早,等拾麥子的人趕來時,麥田已經割完。


    不過方法就有效一天,次日就不管用了,人家天黑就埋伏著,等到哪裏一開鐮,立刻就湧上去。


    這招不管用,隻能再換別的。


    謝昭昭隻覺得一次麥收不隻是心累還心酸。


    都是餓的。


    所幸麥子總算是割完了,就差裝袋收倉,等著交了公糧,分糧食了。


    還沒等大隊去交公糧,縣裏糧站越過公社,直接派人到了麥場。


    謝昭昭看見一個人拿著文件找到朱隊長,“李謝大隊今年多交兩成,支援其他大隊,多交的折成錢。”


    “現在錢哪有糧食重要。”有人不服氣的說道。


    “文件下來,你們不交也得交。這次不用你們送了,你們裝一袋,我們收一袋。”糧站的人指指他們開來的拖拉機。


    朱隊長心裏無可奈何,深恨這些人跟蒼蠅一樣。他這邊都沒進倉庫呢,就來人。


    想截留都沒機會。


    江淮把手裏的袋子一扔,“這糧食又不是我的,我也吃不到嘴裏,你們自己裝吧。”


    “對啊,我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到頭來自己吃不上,連地裏拾麥子的,都比我們吃得多。”


    “就是誰愛裝誰裝,誰的糧食誰裝。”


    謝昭昭看江淮摔下袋子迴來,“生氣了?”


    “早知道這樣。”


    “別氣了。”謝昭昭無奈道,“他們這時候來,是咱們都沒能預料到的,大伯他們可能也是想著,到了倉庫再操作著藏一部分。”


    “明天再來也行。”


    今天入倉庫,明天再來,謝大山他們還是有時間操作的。


    “糧站特意今天來,沒準防的就是這個。”


    糧站來人見社員都撂挑子不幹了,直接去找朱隊長。


    朱隊長道:“我管不了,社員心裏有情緒,就會想著發泄,我也有,你們太不信任我們了,一天都等不了,直接來麥場拉糧。”


    糧站的人見朱隊長不管,臉色一變,“不管你們今天怎麽鬧,糧食我們一定要拉走。”


    縣糧站的人 ,直接派人去叫公社糧站的人。


    公社這邊的人臉色也很難看,李謝大隊的糧食,他們也在盯著,他們也知道今天裝袋進倉,本來想著明天來收。


    就差這麽一天功夫就被截了胡。


    整個公社就這麽一個收成能看過眼的大隊。


    縣糧站是他們上級糧站,沒辦法,收不到糧食還得來幹活。


    現在他們也不挑剔糧食潮,品相不好,裏麵有石子等問題了,都是直接裝袋。


    糧站的人離開後,麥場的糧食少了一半,氣的人們眼淚都出來了,就這一半還不全吃,要留麥種。


    謝大山趕迴來後,剩下的糧食都已經裝好了,“啥情況,怎麽迴事?”


    朱隊長站起身,指著他喊道:“你怎麽去那麽長時間,讓老子一個人在這兒。”


    “公社讓我多交糧,我不同意,他們就不讓我迴來。”


    “晚了。”朱隊長頹廢的坐下,“你抵抗了公社,我沒抗住縣裏。”


    謝大山安慰他,“夥計這不賴你,公社那是紅口白牙讓我多拿,我當然不願意。


    縣糧站人家手裏拿著文件,咱不叫也得交嘛。


    就是,他們如果能晚來天就好了。”


    糧食都收完,也不用等著了,留出麥種,剩下的直接都分了,就連麥種,謝大山他們都不敢直接放到倉庫裏,怕哪天沒了。


    分了糧,各家想辦法弄迴家,這才是開始,因為糧食,弄得這些事大家也是怕了。


    大晚上不斷有人活動,光想著狡兔三窟了。


    收完糧食,馬大寶的月份也到了,她懷的是雙胎,懷相一直不好。


    她自己在家,在謝老太和馬銀花的幫助下生了一兒一女。


    兩個小家夥弱的像小貓崽子。


    謝老太在那邊照顧了她半個月,就迴來了。現在這種時候,沒條件坐全月子。


    謝昭昭和江淮給弟弟妹妹,包了個小紅包送過去。


    兩個小家夥瘦瘦巴巴的,哭聲纖細的很,馬大寶本身年齡就不算小,懷上後還修了一段時間水利,


    兩個孩子對營養的需求大,奈何碰上這種荒年,吃不上葷腥,馬大寶很快就沒奶了。


    她們一家又給了五斤白麵,讓給孩子做糊糊喝。


    謝昭昭從空間裏,又把去年李秀蘭,給她的麥乳精拿出來。


    幸好空間靜止,不用擔心過期問題。


    這瓶麥乳精除了一開始喝過兩次,後來一直扔在空間,時間久了謝昭昭都忘了。


    要不是馬大寶沒奶,她都想不起來。


    謝昭昭和江淮給馬大寶送過去,給孩子喝。


    就這樣大家跌跌撞撞的又過了一年。


    新的一年,幹旱還在繼續。


    這次謝大山他們學的更聰明,早早匿下糧食,藏到地窖。


    謝昭昭以前藏進來的,早在當年就被大隊慢慢調換成糧食。


    等麥收過後,新的糧食種上,地裏的壓水井慢慢出現幹枯現象。


    李謝大隊這兩年能有糧食吃,沒死人,不用去逃荒,真是多虧了這些水井。


    但是地裏的水井總有看不住的時候,不隻是他們大隊用,經常有別的大隊,偷著用他們的井,去抽水澆地。


    隊裏沒少為這事和附近大隊鬧過,但是沒用。鬧到公社也沒用。


    這迴壓水井,出現斷水情況,大隊就趕緊重視起來 ,


    地裏的再管,也不能二十四小時派人看著,村裏的卻控製起來,不讓再毫無節製的亂用。


    莊稼的水已經沒辦法,人喝的不能沒有了。


    慢慢的,整個縣城開始出現逃荒難民的影子。


    難民餓極了真是啥都不管,連樹皮都吃,更別說嫩綠的莊稼苗。


    謝大山隻能組織人巡邏,把難民攔在李謝大隊莊稼範圍外。


    大家都知道這季莊稼要是沒了,他們也得去逃荒了,畢竟井裏沒水,到時候種不上小麥,他們現在手裏的糧食就要吃一年。


    吃到秋天都覺得不夠,吃一年,簡直不能想象,所以大家對日常巡邏保護莊稼的事很上心。


    “娘,我好餓,也好渴。”逃荒隊伍中,女子背上的孩子輕聲說。


    “小四,你再堅持會兒,娘不是告訴你,到了姥姥家就有吃的了。”女子安慰孩子道。


    “可是姥姥家好遠,我感覺我到不了了。”


    “四啊,四啊,你再堅持會兒,娘和爹帶你去姥姥家,那裏不光有水,還有好吃的,來你先喝點。”


    身旁的男子看到老小迷迷糊糊,伸手咬破手指就塞到孩子嘴裏。


    “他爹。”女子喊道。


    小四不再吸吮,男子拿出手指,“快走吧。”


    看到又是一群逃荒的難民,江淮皺皺眉頭,這些天難民越來越多了。


    他拿起手中的棍子,拎起水桶,上前喝道:“站住,不許再向前麵走了。”


    “給口吃的吧,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


    “各位好心人,給口水喝吧。”


    “孩子快餓死了,求求你們了。”


    江淮看著這些難民,指著水桶道:“這裏是一桶水,你們喝了水後,馬上離開,我們大隊的人也在餓肚子,招待不了你們。”


    難民看到有水,一個個眼睛冒光,衝上來就要搶。


    江淮拿著棍子,上前掀翻幾個男子,“不許搶,喝了立刻離開,排好隊。”


    這些天他都不知道打退多少有想法,想鬧事,不服管的難民了。


    難民都被趕走,江淮看著站在那不動的兩大四小,“你們怎麽迴事?喝了水趕快離開。”


    一家子向前走了幾步,男子彎下腰,賠著笑,“小哥,我們是來投親的,要去李謝大隊,必須從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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