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絡做好赴死的決定,轉身望向立於人群前的天尊,她的師父,敖千月。


    見徒弟忽然望向自己,神色堅定決然,敖千月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她的命中大劫要來了。


    然而他不能出手幹涉阻攔,隻能順應天命,否則徒弟將會灰飛煙滅,再無還生的可能。


    伏青絡雙手合十,朝她的師父躬身拜別。


    “弟子今日要去履行神女的職責,也許再也迴不來。”伏青絡輕聲道,“臨別前,能否懇請師父答應弟子一件事?”


    敖千月歎了一聲,道:“說吧,你有何心願?”


    “懇請師父手下留情,放阿夜一條生路。”伏青絡說著撲通跪下,望向遠處不醒人事的軒轅滄夜,眸中皆是心疼與不舍。


    敖千月明知故問:“為何?”


    伏青絡立即迴答:“因為阿夜他是好人,若非為了保護弟子,以他的本事,絕不會被種下無心蠱,從而變成他人手裏的一把殺人刀。


    “他是殺人者,亦是受害者。”


    她的話令敖千月沉默了。


    伏青絡以為師父不肯答應,雙手伏地,卑微懇求:“懇請師父答應放阿夜一條生路,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此弟子才能死而無憾,求您了......”


    話落,她伏下身體,朝自家師父響亮地磕頭。


    敖千月不忍直視,別過臉道:“他是魔界魔尊,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既做了決定,便深知後果,理應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又何必這般替他求情呢?”


    衛青絡停住磕頭,哽咽道:“弟子知道,可不能因為他是魔界魔尊,便否定他亦是這無辜蒼生中的一員。若非深愛弟子,他怎會受人操控,犯下滔天的殺戮呢?”


    敖千月轉頭嚴肅道:“這是他的劫,與你無關。”


    “不,這不是他的劫,是弟子的劫,他是替弟子承受了本該弟子承受的苦難。”伏青絡再次伏身磕頭,“求您網開一麵,救救阿夜吧......”


    “你求為師救他,那誰來救你呢?”


    徒弟過於正直善良,敖千月恨鐵不成鋼。


    伏青絡搖頭,取出懷中的一根黑羽,“從十歲那年開始,弟子的命早已不屬於自己,師父不是早就知曉了嗎?”


    看著那根細軟的黑羽,敖千月立即明白,無可奈何道:“起來吧,為師答應你便是。”


    “謝謝師父成全。”伏青絡雙手貼額,往地麵叩首,感謝恩師。


    敖千月默默地看著,眼中閃過痛苦之色。


    他緩緩伸出一隻手,似乎想要安撫她,手卻在半空停留,最終悄然收了迴去,轉身背對著她。


    伏青絡起身,再次望向遠處的軒轅滄夜,淚水盈盈,千言萬語盡在心頭間。


    “姑姑!不要去啊!”


    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突然從天而降,體態輕盈地落到通仙台,緊接著伸出短小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伏青絡的大腿,嚷嚷哭著不讓姑姑離開。


    “心兒別哭了,放開姑姑吧。”伏青絡蹲下身體,輕輕地撫摸侄女的小腦袋。


    伏菩心猛得搖頭拒絕,抽搭著小鼻子嗚聲道:“姑姑,求你不要走。心兒答應你,以後會乖乖聽話的,不會再上課業時偷吃東西,不會再調皮搗蛋,不會再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惹得姑姑生氣又擔心。”


    “心兒,你長大了。”伏青絡淚水盈眶,一把抱住可愛的小侄女,“從前,姑姑總盼著你長大懂事,現在倒希望你不要長大,永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


    此時,天帝天後並肩站在通仙台之下,遠遠地望著。


    女兒要履行神女的職責,犧牲自我,拯救蒼生,做母親的卻不能上前阻攔半分,鳳蘭兮哀痛欲絕,雙手捂緊嘴巴,泣不成聲地哭著。


    伏滇威嚴站立著,表麵一副鐵麵無私的樣子,實則內心與妻子一樣哀痛欲絕。


    他們是天帝天後,身上肩負著龐大的責任,縱使心中有萬分的不舍,此刻也不能上前勸說,阻攔女兒拯救蒼生的大義之舉。


    眼看日落西山,伏青絡溫柔地鬆開懷裏的軟糯小娃,同時施法將她送到父帝母神那邊。


    “孩兒不孝,往後不能侍奉在側,還請父帝母神多多保重身體。”伏青絡撲通跪下,朝父母行叩拜大禮。


    “青絡,我的女兒......”鳳蘭兮伸出一隻手,悲痛地喊著,女兒的話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她的心上,讓她漸漸站不穩腳跟。


    她理解女兒的決定,明白她的無私,卻無法接受她的離去。


    伏滇板正著臉,眼眸濕潤,很想自私那麽一次。


    能與父母進行拜別,伏青絡覺得死而無憾,下一刻拂袖飛躍,來到通仙台頂端的祭祀法陣。


    她禁不住迴眸望愛人最後一眼,輕聲道:“阿夜,若有來世,我們再見吧。”


    話落,她毅然決然地麵向底下屍山血海的人間,豎起兩根手指,口念咒語:“以我身軀,聚八方神力,淨化天地怨氣,複活枉死生靈。”


    隨著熟練的施法動作,一股強大的神力從伏青絡的體內迸發而出。


    霎時間,一道耀眼的青光直衝雲霄,接著往四麵八方散開,化作雪花狀灑落人間。


    伏青絡走前一步,無所畏懼地眺望底下的地獄人間。


    突然,她迴身問敖千月:“師父,弟子能否再拜托您一件事?”


    敖千月沉聲道:“你說。”


    “煩請師父把阿夜遇到弟子後的記憶全部封印起來,弟子希望他永遠都不要記起那些不堪的過往,還有弟子這個人。”


    未等敖千月答應,伏青絡毫不猶豫地跳入那片充滿戾氣怨氣的血色大海,散盡全部的神力,以身化解怨念,恢複山河景色。


    “姑姑!!!”伏菩心撲通跪下,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血色的大海在伏青絡的犧牲下,逐漸染上了藍綠色,迴蕩著長長的鳥鳴,仿佛在迴應著伏菩心的唿喚。


    樹木從海底快速生長,小草從沙土裏探出頭,像是在擁抱那曾經遙不可及的陽光,綠葉在陽光之下閃爍著生命的光芒,在微風中歡快地搖曳身姿。


    它們在向世人演繹著萬物複蘇,生機勃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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