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蒼老帶著皺紋的嘴唇動了又動,眼睛連帶著快速眨了眨,身子向前,身撐在膝蓋上,看著麵前滿臉篤定加誠懇的相傾年,緘默了。


    相傾年閃著光亮的眸子被夫子這樣看著看著,明白了什麽,猶豫半秒,補充一句:


    “雨滴,會在今晚子時一刻穿過銅錢。”擔心夫子不信,相傾年語氣比開始平淡不少,卻還是強調。


    “真的。”


    “我沒有說空話,也不是戲言。”


    夫子收迴了目光,轉移了話題,看著窗外幾日未減弱的雨勢:“好好好,老夫知曉了。”


    相傾年順著夫子目光看向屋外,那枚黃色銅幣仍然安靜滯留半空,在空蕩的屋子裏很是顯眼。


    相傾年看了看夫子捉摸不透的神色,失落極了還是垂頭規矩作答道:


    “好的,夫子。”


    作為最後一個離開的人,布鞋行至門關,相傾年垂眼,終究是懷著私心沒有帶上房門。


    瞧著相傾年的身影消失不見,夫子眉頭緊鎖想在思考相傾年所說的可能性,麵容上站著七分懷疑,連帶著三分好奇,低聲嘀咕:


    ”....真不是在戲耍老夫?”


    夜裏


    雲十八送至雲亦娣到門口後,雲亦娣將傘交還於雲十八。


    後者接連叮囑了雲亦娣幾句,模樣認真而嚴肅,像極了從前雲亦娣待他一般。


    直到薑諶發出帶著淡淡嫌棄的輕嗤聲,雲十八才作罷,揉了揉鼻子帶著抱歉止住了話頭:


    “十八是擔心娘親著涼,抱歉。”


    雲亦娣失笑搖頭:“無礙,我知曉的。”


    下意識指尖微動,想要揉揉雲十八的腦袋,看了看雙方的身高雲亦娣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薑諶眸光微動,後撤了些,一言不發。


    雲十八應當是有事,先一步離去,與薑諶擦肩的片刻停了停,目光帶著複雜。


    薑諶靠在牆邊,微揚下巴掀起目光瞧雲十八:“犯什麽.......有事嗎?”薑諶像是想到什麽,改了話頭。


    “......弟弟這幾日好像很忙,也注意身體啊。”


    雲十八語氣平和,目光卻潛藏審視,他總覺得這個弟弟從迴來後,與他的距離肉眼可見的遠了,雲十八認為是自己之前過於在意那人,而忽視了薑諶的原因。


    以至於現在他發現了些可疑的事,都不敢直言問薑諶,而是以這種,他不喜歡的方式。


    薑諶看著雲十八的墨眸,鮮少沉默會,隨後眉眼微揚,嘴角輕輕勾起,笑了:


    “前段時間呀,發現這京中夜市不僅熱鬧,這雜耍玩意兒也多~”


    直視雲十八的雙眼,薑諶手探入袖口,勾出個裝飾物件,也不避諱,像是給雲十八看,卻無意般露出大半呈現給雲亦娣:


    “薑諶便去學了學這個,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件,便沒有說給你們聽啦。”


    雲亦娣目光落在那物件身上,與薑諶給她的那隻不同,這隻是黃色的,用料是尋常錦料,繡工平平無奇,邊角略有瑕疵。


    薑諶語氣染上雀躍,側眸看向雲亦娣:“這雨來得急,這幾日便沒去了,時間也就多了,很多。”


    雲十八聽完薑諶的話後,目光落在薑諶手中的小香囊上,心裏......


    感動的一塌糊塗,更加生出了幾分懷疑自家弟弟的自責感,珍重接過後,雲十八壓低聲音輕聲道歉:


    “對不住,弟弟。”


    薑諶嘴角笑意加深,收迴看向雲亦娣的目光,垂眸眼底一片平靜:“道歉做什麽。”


    雲十八拍了拍薑諶的肩頭,將香囊收入袖口,拿著傘,快步離開了。


    那日客棧之後沒幾日,因為雲十八剛好參與,之後便算是作為了一個中間者。


    幫助林夫子和葉夫子見麵和交換信息,雖說不是刻意,但雲十八也確實知道了些事情。


    應當是有不太好的人,潛入了這裏,一些細枝末節的小線索,和林夫子的話,時間等等。


    竟然恰恰好與他的弟弟,對上了。


    雲十八好笑般歎氣,想著方才那隻香囊,隻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後退一萬步來講,如若有一點,當真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應該......


    也會選擇娘親和弟弟,他想。


    得出結論後,雲十八莫名輕鬆了些。


    走廊裏,女孩撐著荷粉色的紙傘隔絕飄落的雨絲,大眼睛四處張望,顯然已經等待良久。


    男子身子高挑,步履閑雅,清瘦蒼白的指骨環抱著,顏色各異、古色雋雅的紙傘出現的一刻。


    葉淺便注意到了他,可記憶裏,那雙對她一直柔和平視的眼眸裏,夾雜著冷淡和疏離。


    葉淺感覺自己如果不叫住雲十八,他恐怕會直接離去。


    她的猜測不假,雲十八當真平視前方,擦身而過.......但是,


    這是她借給他的傘啊喂?


    雲十八還想著事情,眼神放空,加上剛好有幾人結伴從房間裏出來。


    便全然沒有注意到撐著紙傘,遮住了部分容顏,側身而立,並且、不是很高的葉淺。


    所以當少女驕矜不滿略帶薄怒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之時,雲十八的大腦是不清明的。


    “雲八十!”


    葉淺看著前方挺拔的身影停了,垂下的發絲也隨著安靜地落在身後,緩了兩秒,才側過身來。


    眸中清冷帶著疑惑的目光,向她投來,看見她的一刻,清冷散了散。


    葉淺發現後,不知為何內心湧上喜悅。


    不恰當的比喻——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顆,曾經不小心弄丟,以為很難吃,實際很甜的糖果。


    但下一刻,那雙寒潭一般的墨眸中,冰霜再次凝結,如旁邊的雨水般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雲十八禮貌而稍帶歉意,雙手拿起三把紙傘,抬腕遞到葉淺麵前,聲音清冷如月:“謝謝你的傘。”


    葉淺怔然,在這些天,從前未發現的細節總是不自覺的想起:


    從初見時的錢袋,到幫她作弊,再到彎腰抹去她的眼淚輕聲道:“別哭。”


    以及那天夜裏,少年滿是醉意紅著眼眶輕聲好似哀求:


    “淺淺,看看我吧.....”


    她從前認為世上所有人對她好都是應該的,因為從她出生起,好像就是這樣的,或許雲十八也是想要錢嗎?


    但好像又不是。


    雲十八見葉淺不做聲,也不接過,強撐出的冷漠快要破碎,可能是在怪他沒有看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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