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在幹什麽為什麽不說話啊?”一聲稚嫩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景雅迴過神,看到小宇搖著她的胳膊,滿臉的好奇。景雅知道自己走神,彎下腰拉住小宇的手,說:“沒事。我剛才在想事情,爸爸媽媽呢?”


    “她們在和舅舅說話,奶奶說晚上要去看外公,你去嗎?”小宇抬起頭,眼睛裏充滿了好奇。


    “去啊,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我有點怕。”小宇抱住景雅的腿,有點擔心自己去醫院看見的那些人。


    “沒關係的,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都在,不怕不怕。”景雅迴抱住小宇,感覺他小小的身體有一股熱量傳到自己身上,景雅也逐漸暖和起來。


    景雅吃完飯,跟著自己爸媽還有奶奶,又迴到了醫院,此時的外公睡著了,叫醒也認不出幾個人來,奶奶問他們出院手續辦好了沒有,外婆說:“辦好了,明天下午就迴去。”


    “奶奶點頭,說:“好好好,迴去了也好,人老了終歸是壓迫迴家的。”


    迴家,迴自己的家。


    第二天下午,舅舅給外公辦好出院手續,景雅跟著爸媽迴到了外公外婆的老家。奶奶說她也帶著小宇迴老家看看,這麽久不住人房子都是灰塵,要迴去打掃打掃。表哥就把奶奶和小宇送到老家,送完之後來到外公這裏準備其他的事。


    大家七手八腳把外公抬到床上,給外公蓋上薄被。誰知外公卻說熱,熱的想吃冰棒,伸手去扯自己的衣服,說是熱的受不了。大家沒辦法,叫表哥去村口的商店裏買了一根冰棒來,外公吃完才安心的睡去。大家圍著床,都是一陣的歎息。


    景雅看到外公住的廂房上,吊掛著一隻籃子,這隻籃子被歲月洗禮成了黑色,底部的竹篾也破破爛爛,在人的頭頂上搖搖晃晃。舅舅看到了說:“這個東西怎麽還放在這?趕緊拿下來,不然擋著過路。”


    大娘找來一條凳子,把那個籃子解了下來,籃子裏麵都是些塑料袋,塑料袋上黏黏糊糊的,沾滿了灰塵和油煙。這些大概是外公在商店買東西後,把塑料袋全部攢起來放到籃子裏,舍不得用越堆越多,後來跟著舅舅去永州,再也沒管過了。


    景雅把籃子放到隔壁的閣樓上,這籃子裏之前不僅有塑料袋,還有吃的。外公有什麽吃的都會放到這個籃子中,什麽棗子橘子桃子,統統放在吊起來的籃子裏,景雅問為什麽要放籃子裏吊起來啊?外公就說,不吊起來就給老鼠吃了,你想自己吃還是老鼠吃啊?景雅就說自己吃自己吃,老鼠吃了我們就沒吃的了。


    外公就搬著一條板凳,從籃子裏變魔法一樣,變出各種各樣的水果零食來,有一次是水蜜桃,外公站在板凳上,在籃子裏摸來摸去,最後摸出一個很大很紅的水蜜桃來,妹妹這時候驚唿起來,拿著外公給的水蜜桃就去洗。


    景雅也接過外公給的水蜜桃,看到外公從裏麵摸出一個饅頭來,景雅就問:“外公你為什麽不吃桃子啊?”


    外公說:“外公不喜歡吃桃子,喜歡吃饅頭。”


    景雅明白,外公是舍不得吃水蜜桃,把桃子給她們兩個,自己吃饅頭。


    景雅說:“外公這個桃子我也吃不完,我們一人一半可以嗎?然後把你的饅頭分我一半,我也喜歡吃饅頭。”


    外公說:“你們吃,外公人老了咬不動桃子。”


    景雅捏捏手中的桃子,一點也不硬,軟得很,肯定是外公買了新鮮的桃子一直放著舍不得吃,等到景雅來了才拿出來,桃子軟的一捏就出汁水,景雅就說:“不會的,桃子很軟,外公你吃的下去。”


    景雅不管外公在後麵追著喊,洗了桃子拿把菜刀把桃子切成兩塊,中間的桃核因為果肉鬆散,很容易被切開。當景雅拿著桃子去讓外公吃的時候,景雅看到外公吃的比誰都要香甜,還用一隻手在下麵接著,有汁水滴到手上就舔幹淨。這不是髒,是對糧食和水果的虔誠和習慣,每個老一輩的過來,都是這樣節約糧食,節約吃食,不浪費一點東西。


    之後的幾天,景雅都呆在外公這裏,有時陪著外公聽歌,有時陪著外婆出去散步。舅舅為了外婆能稍微放寬心,把外婆送到奶奶那裏,叫景雅陪著兩位老人說話。


    兩位老人見麵有說不完的話,外婆從她年少時候說起,一點一滴說到現在,說她年輕的時候就跟著外公,吃了不少的苦。外公那人身體不好常年吃藥,水都沒挑過幾桶,屋裏屋外都是外婆一個人在操持。外公沒事做就去逗小孩子,和那些小孩子捉迷藏講笑話。


    景雅想起以前自己每次去外公家,外公都很開心,還去小賣部買零食和辣條給她們吃。說什麽小孩子都喜歡吃這個,他們能吃你們也能吃。還說你們去玩,有什麽事我擔著,擔著的後果就是一起挨罵。


    外婆一共養育了五個孩子,一個兒子四個女兒,景雅媽媽排第四,外婆時常說幸虧有這幾個女兒,不然以前衣服都沒人洗,舅舅在永州上班買指標的錢,都是景雅媽媽幾個一起湊得。


    奶奶說景雅媽媽結婚的時候,身上隻有四百五十塊錢,其中三百是奶奶給媽媽的彩禮錢,剩下的一百五十塊錢,都是媽媽打工好多年隻留下了一百五,其他全補貼家裏了。


    景雅聽著聽著,感覺他們老一輩的人,尤其是女性,活得都不容易,好像一活下來就有一種為家裏無私奉獻的要求,而男性無論怎樣不上進家裏都兜底,就比如景雅的叔叔,年輕時候別人叫他浪子,在外麵浪的不著家欠一屁股債,到最後奶奶還是給他還錢、給他娶媳婦,男性女性一字隻差,差出了一個新物種。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景雅終於還是迴了學校上課,是表哥送她到學校的,奶奶和小宇葉跟著一起迴來了,說是在老家人太多不方便。奶奶說沒事你去上學,出了事我們再一起迴去。


    景雅在學校上課感覺度日如年,一下晚自習就趕緊跑迴家看奶奶的手機,看有沒有人打電話來,有沒有新的短信。一直到了第三天,媽媽終於打來了電話,說外公去世了,是今早上六點多走的,走的很安詳沒有痛苦,像睡著了一樣。叫景雅、奶奶和小宇趕緊過來,其他人都到了。


    景雅放下手機,眼眶濕潤。


    我沒有外公了。


    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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