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顧長川,曾老滿臉驕傲。


    彭老看出麵前的小同誌是老朋友看好的後生,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對方雖然戴著口罩,可從他淡然的目光中,能看出是個不錯的人。


    在明知道危險的情況下,提出來支援戰場,是個好樣的。


    “師父……”


    紀輕舟看完最後一個傷員,迴來時正好打斷彭老的思緒。


    她的聲音吸引顧長川,男人投去目光,在看清她的臉時,眉眼不自覺的漾起笑意。


    “輕舟?”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紀輕舟微微蹙眉,好奇地望過去。


    顧長川對上她詫異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溫和端正的臉。


    “我是顧長川。”


    好熟悉的名字。


    紀輕舟疑惑地在腦海中迴憶這個名字。


    終於想到,他是自己在京城時的老同學。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你也是醫護人員嗎?”


    紀輕舟長得漂亮,上學時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他自然印象深刻。


    隻是聽說她被下放到鄉下做知青,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顧長川盯著她的臉,甚至感覺她比以前還要漂亮,褪去稚嫩,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


    看到紀輕舟,他心中有千言萬語,隻是來不及多寒暄,顧長川就被同伴叫走了。


    “來了之後也沒好好休息,昨天又忙了一天一夜,快去睡吧!”


    彭老心疼地看著紀輕舟,吩咐她和幾個護士去休息。


    護士們都看過紀輕舟做手術的樣子,沒有因為她年紀輕而輕視她。


    反而一個個都特別佩服,爭著要將好一點的床鋪讓給她。


    “紀姑娘,你睡這裏。”


    說著,還幫她簡單整理了下。


    麵對她們的熱情照顧,紀輕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揮手:“謝謝大家,我就睡在這裏就可以了。”


    她隨便指了一個離自己最近的床鋪。


    說是床,其實就是幾塊簡單的木板拚成的,底下連墊的東西都沒有。


    躺在上麵硬邦邦,很不舒服。


    可哪怕是這樣,也已經比大多數人要好了。


    紀輕舟找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躺下,看著身邊一個個護士累得倒頭睡去,身上蓋著薄薄的外套。


    巨大的天空,隻有點點星光,聽著身旁逐漸響起的鼾聲,更襯得周圍無比靜謐。


    她仰頭,看著天空總覺得灰蒙蒙,沒有在鄉下時的月朗星疏。


    想起曾經和謝硯北並肩看星空的場景,他眼神忍不住變得黯淡下去。


    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在做什麽,是否也仰頭正和自己看著同一片的天空。


    “阿硯,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地迴到我身邊,我還有很多話想講給你聽,有很多事想讓你陪我一起做,這輩子我們不要再遺憾收場了。”


    紀輕舟望著點點繁星,感覺它們逐漸堆積在一起,匯聚成謝硯北的臉。


    她忍不住低聲喃喃自語,又想到明天還要組織去給附近受傷的村民看病,一定要養足精神。


    隻能強迫自己從思念謝硯北的情緒中抽離,逼著自己盡快進入睡眠。


    或許是真的累極了,才閉上眼,一股困意便席卷而來。


    她睡著前,手無意識的落在自己的小腹,輕輕撫摸,一種莫名踏實的感覺出現。


    眼前浮現出不久前剛出現在她夢裏的兩個小家夥,正在朝她甜甜的笑。


    是未出世的孩子在保佑著她嗎?


    紀輕舟胡思亂想著,漸漸的沒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被一陣混亂嘈雜的聲音吵醒。


    “出事了,出事了……”


    紀輕舟皺眉,不情願的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她下意識看向周圍,發現一起的護士們也都從床板上坐起來。


    休息的時間太短,有的人困得直打哈欠,眼睛裏充斥著紅血絲,看起來怪嚇人。


    “怎麽了?”


    紀輕舟也納悶,從床板上爬起來,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


    才走過去,就看一處圍滿了人。


    她好不容易才擠進去,發現裏麵圍著的是劉參謀長。


    他此刻正倒在地上,蒼白的臉上掛滿悲痛。


    “發生什麽了?”


    紀輕舟一邊走過去,伸手掐住劉參謀長的人中,一邊詢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有知道內情的人開口解釋,原來部隊的人找到了劉奕夏和劉軍的被炸碎的殘骸,派人送迴來。


    劉參謀長看到後悲痛難忍,一口氣沒喘勻,昏了過去。


    “實在是太慘了,劉團長的臉被炸得血肉模糊,劉軍醫更是……更是……連拚都拚不上。”


    這樣血腥殘忍的畫麵,就是陌生人都不忍直視,更何況是親生父親。


    “你說這老天爺是怎麽了,為啥好人偏偏沒好報!”


    “聽說劉參謀長的老婆還不知道這迴事,真不知道要怎麽說……”


    聽到大家的唏噓,紀輕舟隻覺得揪心,手上的動作沒有暫停,隻是劉參謀長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小紀,老劉這是怎麽了?”


    曾老和彭老聽到消息匆匆趕來。


    “劉參謀長看到兒女,一時沒有承受住,氣血上湧,堵塞在了頭頂,必須盡快疏通,否則會有危險。”


    紀輕舟將情況簡單的描述給兩人,當即做出判斷。


    “師父,你幫我繼續給劉參謀長掐人中,我來施針疏通堵塞。”


    對於她的技術,曾老和彭老都十分放心。


    “好。”


    彭老按照她的交代,繼續掐人中。


    紀輕舟拿出銀針,紮向他頭頂的幾處穴位。


    果然沒過多久,劉參謀長悠悠轉醒,睜開眼時,眼眶內還殘存著眼淚。


    他目光迷茫的望向四周,迴憶了半天才想起究竟發生什麽。


    “您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喪子之痛無異於剜心蝕骨,加上劉參謀長的身份,長時間鬱結於心,實在不利於身體健康。


    “沒、沒事!”


    劉參謀長不顧曾老和彭老的阻止,勉強站起來,第一時間向大家道歉。


    “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讓大家操心了,現在沒事了,大家都迴去休息吧!”


    說著,他尤其慚愧的看向曾老、彭老和紀輕舟。


    “都是我連累了你們,本來應該抓緊機會好好休息的……”


    “老劉,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曾老佯裝不悅,可注意到他身形搖晃時,不放心地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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