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解釋之後,顧淮才知道,那個很親切的老人是他爺爺,而那個一開始很親切現在感覺很危險的女性是他媽。


    顧淮一瞬間還在想,他就說,他覺得她年紀不小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


    他爺爺是他女朋友的師父,他媽是他女朋友的師姐,那他和他女朋友是什麽關係?


    李秀蘭沒好氣地說:“失憶了才思考倫理問題,是不是有點遲了?”


    顧淮一想,好像是這樣沒錯。


    他都能把銀行卡密碼和顏夏共享了,要算欺師滅祖,那也欺師滅祖很久了,在意不來。


    再看他爺爺和他媽的態度,好像也不太在乎這點倫理問題,否則也不會大家都這麽自然的樣子了。


    新時代了,果然這種沒有血緣的倫理關係在逐漸瓦解。


    那就無所謂了。


    林初弦看著顧淮釋然的樣子,總覺得這人釋然得是不是有點快了?


    雖然早就知道他道德底線靈活程度跟自己差不多,但失憶了還這麽不講究倫理,真是讓人震驚。


    林初弦一臉嚴肅地上前,說:“妹夫,你真的失憶了嗎?”


    顧淮看向林初弦。眼前的青年和顏夏長得有點像,但他莫名地覺得這人很煩。


    跟沈老板不一樣,這個人是一種很特別的欠抽感。


    顧淮說:“對,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林初弦說:“那你欠我的十萬塊,你也不記得了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


    顏夏生氣地喊:“五哥!”


    林初弦食指抵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夏夏,我知道你心疼男朋友,但是親戚歸親戚,賬目要分明。”


    顏夏更氣了,她說:“你別胡說八道了!顧淮什麽時候欠過你的錢!你不要仗著顧淮失憶了就生造一個債務出來!”


    林初弦說:“夏夏,妹夫也是有自己的小秘密的。你怎麽確定妹夫沒有瞞著你的事?”


    顧淮見狀,伸手捏了下顏夏的手,冷靜地跟林初弦說:“你說我欠了你的錢,證據呢?欠條?錄音總有吧?”


    林初弦說:“我們隻有口頭協議。”


    顏夏也冷靜下來了。


    嚇死她了,她還以為五哥連假欠條都弄出來了。


    顧淮說:“你什麽都沒有,怎麽證明我欠了你錢?你確定這不是你編出來的?”


    林初弦倏爾一笑,轉頭跟顏夏說:“夏夏,看來妹夫真的隻是傷到了記憶,沒有傷到智力。”


    顏夏對他微微一笑,說,“五哥,我聽說佛教有八戒,什麽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淫,四戒妄語,五戒飲酒,六戒著香華,七戒坐臥高廣大床,八戒非時食。前五條又稱五戒,好像是什麽基本戒,不管是出家還是在家弟子都得遵守。這第四戒我剛說完又不記得了,五哥你說說是什麽來著?”


    林初弦幹笑了聲,說:“夏夏,五哥錯了,剛剛隻是想測試一下妹夫而已。”


    “哦,”顏夏應了聲,說,“所以第四戒是什麽?”


    林初弦見逃不過去,歎了一聲,說:“不妄語是在家弟子都必須遵守的五戒之一,五哥錯了。”


    蕭廣白搖了搖頭,一巴拍到林初弦腦袋上,“成天搞這些小聰明。再這樣你就號八戒居士算了。迴去抄十遍《金剛經》,好好修你那蠢蠢欲動的心。”


    林初弦訥訥地應了聲是,總算不作妖了。


    顧淮也認識了一大堆理論上認識的人。


    師姐謝清歌,她男朋友是林宵暉。她男朋友還是顏夏的二哥,這輩分有夠亂的。


    林初弦是顏夏的五哥,據說是修佛的。顧淮聽完就覺得,連這種人都招,佛教完了。


    那個幹癟老頭叫蕭廣白,也是修佛的,是林初弦的師父,也是他爺爺的朋友。


    先前還有六個跟國家籃球隊隊員一樣的大漢,因為病房裏實在塞不下這麽多人,亮了個相就被蕭廣白轟出去了。那六個也是蕭廣白的徒弟。


    此外,還有個姍姍來遲的女孩,還帶著條白色的狗。


    顏夏看著她有些無奈。


    “嬌嬌,你怎麽把狗帶上來了?”


    林嬌嬌可憐兮兮地說:“可是,我總不能讓布丁自己待在家裏。”


    顏夏說:“醫院不能帶狗進來的,你怎麽帶進來的?”


    林嬌嬌說:“我跟他們說了布丁不是普通的狗,他們說要給布丁做個檢查,就讓我帶來了。他們剛剛給布丁抽完血。”


    “……”


    顏夏瞬間覺得布丁有點可憐,這就被林嬌嬌賣了。


    一群人鬧哄哄地探視完,又鬧哄哄地離場,隻剩下顏夏繼續陪著他。


    顧淮鬆了口氣。


    人真的太多了。


    顏夏給他遞了杯檸檬茶,他喝了口,心情都舒暢了。


    顏夏卻在這個時候告訴他一個壞消息。


    “明天三哥要過來看你。”


    “啊?”


    顏夏哄著他,“明天訪客會少很多,你不用太擔心。”


    可顧淮就是覺得,這種單獨前來的訪客會很麻煩。


    第二天,顧淮發現訪客不止一個人,而是兩男一女。


    顏夏的三哥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沒辦法,他們兄妹長得實在太像了。


    但是他看著並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


    另外一個男的叫陳爍,笑起來就像搞傳銷的。那個女的叫龍思雨,長得倒是挺漂亮的,但他總覺得跟這個女的還是少接觸為妙。


    顏夏的三哥跟他聊了一會兒,待顏夏送陳爍和龍思雨出去的時候,才問了他一個問題。


    “假如你恢複不了記憶,你打算怎麽辦?”


    顧淮說:“重新培訓一下,看能不能恢複工作吧。”


    林清質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夏夏呢?你打算怎麽處理你們的關係?”


    顧淮有些摸不著頭腦。他說:“明年結婚?”


    林清質抬了下眼鏡,說:“你之前可沒說明年結婚。”


    顧淮不太猜得到這人的心思,說,“那今年年底?還是說我們原本打算這個月結婚?”


    “……你們之前還沒到結婚這一步。”林清質說。


    “啊?還沒到嗎?”


    顧淮有些驚訝。顏夏連他銀行卡密碼都知道,他們怎麽還沒打算結婚?


    他說:“那你的意思是?”


    林清質說:“對現在的你來說,夏夏隻是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吧?假如你們的關係讓你感到困擾,你必須跟夏夏說清楚。”


    顧淮隻覺得有些奇怪。他說:“她是我女朋友,我為什麽要覺得困擾?按你的說法,顧有道是我爺爺,李秀蘭是我媽,我是不是也要感到困擾?”


    林清質徹底沉默了。


    其實一般的失憶人士還是會感到困擾的。因為這是陌生的親人、陌生的愛人。理應親密的人,現在卻變成了最陌生的人。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點隔閡。


    但是顧淮……


    林清質不得不承認。


    這是朵奇葩,各種意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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