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梁宅的丫鬟果然來請。梁媽媽在中廳已備了上好的酒席,等待著眾人的到來。


    據朱岩說,那兩個前去護州軍打探消息的梁家下人已經被東麓精銳兵給扣下了。


    於是眾人前去赴宴的時候,毫無心理負擔,一點都不擔心會穿幫。


    梁媽媽果然是有家底的,這場宴席她也準備得十分用心。各種美味佳肴被精心地準備和陳列,桌上擺滿了清蒸魚、紅燒肉、糖醋排骨等家常美食,還有鮑魚、海參這些臨海地區才能經常得見的海中珍饈。各色的點心和水果也是琳琅滿目,口味豐富,能滿足各種喜好和味蕾。


    宴席上並沒有什麽名酒,而是隻有黃酒和米酒,口味醇甜清淡,即使是酒力不濟之人也能夠暢飲幾杯。甘醇的酒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魚肉佳肴的油膩,準備得十分用心。


    廳中的桌椅是用十分精美的紅鬆木製作的,精致的雕花和貝殼雲母的鑲嵌,更顯搭配的巧思。桌子上鋪陳著華貴的綢緞桌布,繡有精美的吉祥圖案。椅子寬大而閑適,飾有絨氈,更添舒適,也彰顯了主人家的富貴。


    餐盤和酒杯也是精心挑選的藝術品,餐盤是精美的瓷器,上麵繪有栩栩如生的花鳥山水。酒杯則是精致的琉璃杯,琉璃華彩在廳中明亮而柔和的光線之下,折射出了精貴的光芒,璀璨又奢華。


    中廳本身的裝飾也很是值得一看,華麗的錦繡屏風、精美的雕梁畫柱、雅致的雕刻擺件……這一切都無不在告訴著眾人,梁媽媽這一次不僅用心,而且她是真的很有錢。


    不過想想梁媽媽在這一帶盤踞了這麽多年,在她的苦心經營之下,梁家的地位和財富自然是節節攀升的。再想想今日那些想要參加賞花節之人為了討好她而捧來的貴重禮品,梁媽媽如此富有倒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席間,梁媽媽打著“還請宋小少爺多多為梁彩玉在竇將軍麵前美言”的名義,親自為宋景風端來了酒杯敬酒。但是宋景風在聽聞了這老虔婆想要給自己下藥之後,凡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東西,他碰都不敢碰。哪怕是席間的那些美味佳肴,也都是別人先動了筷子之後,他看沒事了才肯吃的。


    於是宋景風隻能扯謊,說竇將軍不喜歡他的身上帶著酒氣,因此心意他領了,酒就不喝了,日後他會看著辦的。


    梁媽媽認為他就是不給自己麵子,心下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麽。


    寒酥等人則是該吃吃該喝喝,被問到了就瞎扯兩句,沒人搭理的時候就埋頭苦吃。


    梁媽媽看得眉頭直跳,心想這該不會是一群餓死鬼投胎吧?


    當然了,寒酥他們注定是不會成為真正令梁媽媽食不下咽的原因的,因為宴席過半的時候,梁彩玉突然開口了。


    梁媽媽正在沒話找話,努力地讓這場宴席不要冷場。冷不防地突然聽到側麵傳來了梁彩玉的聲音,“娘,我不想嫁給竇敬傑了。”


    “……大家都是竇將軍身邊的人,日後我們彩玉嫁過去了……你說什麽?!”梁媽媽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麽,猛地扭頭轉向梁彩玉,“你再說一遍!”


    “再說幾遍都一樣,”梁彩玉麵無表情地給自己的盤子裏夾了一塊黃花魚,看都沒看梁媽媽一眼,“我說我不嫁了。”


    “你說不嫁就不嫁了?這事兒由得了你?”梁媽媽脫口而出。緊接著,她又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掛上了一絲笑意,“彩玉定是今日喝多了,說胡話呢!有什麽事兒,等宴席結束了,你再慢慢跟娘說。”


    “我一口酒都沒喝,你看我的麵前,連個酒杯都沒有,我清醒得很。”


    “我說了,有什麽事、私下、再說!!!”梁媽媽的語氣一下比一下重,充滿了濃濃的警告之意。


    “為什麽非要私下說呢?”梁彩玉佯裝不懂,一臉無辜地笑道:“趁著這些將士們都在,我把我的意思說清楚了,他們也好迴去幫我們傳個話啊……”


    “你放肆!”梁媽媽終於忍無可忍了,一拍桌子喝道:“你知道我為了你的這樁婚事付出了多少嗎?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就能不嫁了?”


    “你付出了多少,那也不是我逼你那麽做的。再說了,你那付出是為了我嗎?你是真心認為我嫁給那個完全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的男人以後會幸福嗎?”梁彩玉一直都是很聽話的,此時她卻突然態度強硬了起來。


    她站起身,對寒酥他們說道:“諸位將士,我母親方才說我度量大心胸寬廣能容人,我現在就要告訴你們,她那都是亂講的。我的度量一點都不大,我每天為了竇敬傑的那些醃臢事都快要氣死了!至於能容人這一說,更是無稽之談。為了我自己內心的安寧,也為了你們護州軍和竇家日後的安寧,我想就讓這樁不相稱的婚事就此作罷,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還請諸位將士迴去之後,替我跟竇將軍好好說說,他自己應該也清楚我們並不合適,因為他也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甚至就連對那些在他的軍帳之中留宿不超過三天的美人們的熱情,他對我都從沒有過。所以,我想他應該對於我的悔婚也是樂見其成的。”


    “你住口!”梁媽媽本來就一直都在她以為的竇將軍的親信們麵前粉飾太平,但此時她努力營造出來的一切卻被自己的女兒在這些親信們的麵前徹底地推翻了。她再也忍不住了,也站了起來痛罵道:“你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真是白養你這麽大了!你竟敢如此忤逆我!怎麽了?我是讓你嫁給乞丐了還是嫁給土匪了?堂堂護州軍的主帥!將門世家!委屈你了?!他在外麵有多少男人女人的,關你什麽事?等你入主竇家,把持中饋,你想要什麽沒有?再說了,到時候嫡長子也是你的,你的地位根本就無人可以動搖!我給你安排的路不好嗎?你有什麽好委屈的?!再敢說句不嫁,我打斷你的腿!!”


    “到時候我想要什麽都能有?”梁彩玉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想要一個疼愛我的丈夫,我想要一段幸福的婚姻,有嗎?”


    梁媽媽氣結。


    梁彩玉卻不管她的表情有多難看,轉而對宋景風說道:“我今天聽聞了你與竇敬傑的故事,本來我還對你頗為不齒,但聽完以後我才突然驚覺,或許你與他之間才算是真愛。雖然我與竇敬傑之間有正經的婚約,但我的心裏卻非常地清楚--他從來都沒有愛過我一天!如此看來,也許並不是你在破壞我與他的婚約,而是我不應該去破壞你們倆之間的感情才對。母親曾說了要給你找個女人,從而讓竇敬傑厭棄你,但我卻很不想這麽做。現在我已經當著麵告訴你了,你以後在麵對她的時候可千萬要當心,別著了她的道了!”


    宋景風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犯惡心還是該感謝她的提醒了。


    “喲!那你還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呢!”梁媽媽的計謀被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場戳穿,此時已經氣得開始口不擇言了,“你很不想這麽做?也不知道是誰今天早上還一個勁兒地說什麽‘妙計!’‘聰明!’呢!梁彩玉!我可是你的親娘,你卻在我的麵前玩這種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的手段?!”


    “既然你也知道你是我的親娘,那你是不是就不應該把這些陰暗的東西帶到你親生女兒的生命裏來呢?”梁彩玉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迴頭路可以走了,“我當初確實附和地讚同你了,但那又怎麽樣?從小到大,不論你說什麽,我哪一次不是那樣附和著讚同你的?你擅自為我定了夫家的時候我難道就沒有讚同你嗎?可結果呢?那一時的讚同所給我帶來的痛苦竟然延續到了今天!你如果還認為你自己是我的親娘,你在給我找夫家的時候難道不應該首先看一看對方是不是一個會疼人的人嗎?”


    “你倒是推脫得幹淨,怎麽?那時是我拿著刀逼著你同意的不成?”梁媽媽冷笑道:“行了!這樁婚事我看恐怕是真得告吹了!你都鬧成這樣了,那竇將軍難道不要麵子的嗎?想嫁給他的人早都大排長龍了,要不是我,這種好事還能輪得到你?人家竇將軍又何必非要你呢?還得背一個勉強了你的名聲?一切都打水飄了!你這下該滿意了吧?現在還在說這麽多,你究竟還有什麽意圖?”


    “她的意圖還不夠明顯嗎?”蒲舸突然說話了:“她早就說了,她不想嫁給竇敬傑了,就這麽簡單,你有什麽聽不懂的?”


    靳昊蒼正看熱鬧看到了興頭上,此時還是忍不住扭頭看了蒲舸一眼--這人雖然看起來長得挺和善的,但卻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多管閑事之人,今兒個這是怎麽了?


    梁彩玉也看了蒲舸一眼,不過她這一眼之中卻是飽含著感激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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