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也懶得尋思蒲舸究竟是怎麽想的了,直接選擇在晚飯時拚命殷勤地給他敬酒,一麵說地方太小拿不出好東西招待,一麵又說他們村的酒都是用清甜的山泉水釀的,特別好喝,讓蒲大人一定要多喝一點。那架勢是非得把蒲舸灌醉不可。


    為了以防蒲舸的酒量太好千杯不醉,文先還特意在酒裏加了點料。


    蒲舸對文先倒也客氣,隻要他敬酒蒲舸就給麵子地喝,十幾杯下肚就不省人事了。


    文先才不管到底是酒水起了作用還是蒙汗藥起了作用,一把拽起蒲舸就把他放到了裏間的床上。畢竟他晚上還有要事需要做呢,可不能讓蒲舸發現了,還是把他放倒了最保險!


    沒過多久,村長家的門就被叩響了。


    一位身穿玄色布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一臉愁苦地將一張符紙遞給了文先。


    文先端正地跪在家中的香案前,一邊模樣虔誠地上香一邊用莊嚴的聲音問道:“所求何事?”


    “大師,”那男人恭恭敬敬地衝文先鞠了一躬,“我向法霄仙翁求了財運,廟祝大人將這符紙交給我,要我今日亥時一刻來找您。他說您是法霄仙翁的仙使,您會告訴我求財之道的。”


    文先的目光毫無波動,極其平靜地看了那男人一眼,語氣也毫無波瀾,“自然,法霄仙翁乃上界的上神,他的指示都是神語,沒有修為之人豈能聽得?不過仙翁慈悲為懷,憐憫悲苦蒼生,不忍蒼生永無出頭之日,這才命本仙使在此等候有緣人,告知他們解脫的方法。”


    那男人一聽這話,腰彎得更低了,“謹聽仙使教誨!”


    “先說說你的具體情況吧。”文先命令道。


    “是,”那男人對文先簡直言聽計從,頭也不抬地迴答道:“小人是銀平府成化縣人,前年聽說這江化縣雖然地方小但是貴公子極多,生意特別好做,因此舉家搬往了江化縣,現在在江化縣開了一家成衣店度日。小人家中一家五口,除了小人自己和賤內,還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小兒子,兩個女兒一個五歲一個三歲,小兒子是今年才出生的,還有一個老母親,但她跟我大哥一起還在成化縣。


    “江化縣確實富人雲集,花錢大手大腳的人很多,小人周圍的店子都是個個生意興隆,可唯有小人家的成衣店門可羅雀,常常一天都開不了一單。小人家中有三個孩子要養,還要定期給老母親寄一些贍養費,壓力真的很大,可這生意......唉,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麽東西阻了財運,怎麽別人都能在江化縣大把大把地撈錢,就小人不行呢?”


    “嗯,你的財運確實是被阻了沒錯。”文先淡淡地說道。


    “我就知道!是什麽東西?應該怎麽解決?還請仙使指條明路。”那男人急切道。


    “不是我指給你的明路,是仙翁給你的,我隻是個傳話人。”文先糾正他道,語氣中是對法霄仙翁滿滿的恭敬與虔誠,“說話要注意些。”


    “是,是,小人錯了,是小人口不擇言......”那男人趕忙道歉,後背都濕透了。


    “罷了,仙翁大人有大量,不會跟你計較這個,我隻是跟你說求神要心誠這件事。”文先輕輕一擺手,舉手投足之間端足了架子,配著香爐中飄出的嫋嫋香火,倒還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阻礙你財運的就是你的小兒子。斬斷你和他之間的親緣,財運自然就恢複了。”


    “什、什麽?”那男人大驚失色,“可是......不......”


    “辦法已經告訴你了,要不要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文先不再看他,“隻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你的財運會越來越遭,最終會連累你那無辜的女兒們。”


    “可......可是......”那男人吞了口唾沫,強作鎮定,“仙使,小人那小兒子今年才出生,可是小人自從兩年前來到這江化縣後,就一直財運不濟......”


    “算上你妻懷孕的時間,這不是沒有問題嗎?”文獻打斷他道。


    那男人說不出話來。


    “實話告訴你吧,你以為的那個小兒子,其實並不是你的兒子,那隻是一隻食金獸罷了。”文先道:“食金獸以人的財運為食,兩年前你舉家遷往江化縣,正是你財運上漲的一個轉折點,食金獸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托生在了你家。隻要你一直養著他,現在的你隻是失去了你本來應有的財運,所以隻是財運不佳而已,可以後呢?以後你的財運、你全家的財運都被食金獸吸食一空的時候,可就不僅僅是財運不佳這麽簡單的了。再說了,你現在舍不得他,以後你家破人亡的時候,食金獸還能願意跟著你嗎?還願意給你做兒子嗎?你早晚是要失去他的!與其等他害得你家破人亡之後離開你,不如你早些下狠心,趁早擺脫他吧。”


    那男人明顯被說動了,但要舍棄自己的兒子,依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此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也不要覺得可惜,你的命裏還是有子嗣的,隻不過現在的這個,不是你的兒子罷了。”文先安慰他道:“這食金獸不僅吸食你的財運,還占了你命裏的子嗣的位置。他不走,你命裏的兒子就來不了;他走了,你自然還會有兒子的。”


    聽完這話,那男人終於下定了決心--畢竟為了錢財舍棄兒子,他可能還會有些猶豫;但一聽食金獸占了自己本來的兒子的位置,那就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了。男人恭敬地問道:“仙使所言極是,請問小人應該如何擺脫這食金獸呢?”


    文先見此人已經信了自己的這一套說辭,便又把目光放迴了香火上,淡淡地說道:“斬斷親緣,扔了就行。”


    男人躬身道謝。臨走之前,文先提醒了他一句:“別忘了你答應仙翁的事情,事成之後記得去還願。”


    “是,”那男人恭敬地應道:“待小人解決了那食金獸,就將小女送去仙祠做道姑,侍奉在仙翁左右,絕不反悔。”


    文先不再說話,那男人又鞠了一躬之後就離開了。


    這一晚,文先接待了不少法霄仙翁的信徒。每過一刻鍾就會有一個人叩響他的大門,而文先一直就在神龕前拗出一個人淡如菊的仙使人設,給出的建議卻都是十分殘酷的。


    要麽是說家裏的孩子是上門的討債鬼,要麽就說娶來的妻子其實是個倒黴的喪門星;想要求得好姻緣,就得先迴去親手殺了家中養了多年的忠心耿耿的狗;要想詛咒仇人死,就得把大半家財奉獻給法霄仙翁做香火錢......


    可是文先偏生長了一張巧嘴,幾句話下來,就能讓原本對他的話很有抵觸的人開始對他產生信服感,並且表示願意按他說的去做。臨走前還都保證了會去還願,也都是一些要麽傷身要麽傷錢的事情。


    天色微明,村長家終於送走了今晚的最後一個信徒。


    文先用手撐著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他的腿已經幾乎沒有知覺了。不過想了想自己經過今天這一夜之後能得到的好處,文先捶了捶腿,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文先走近裏間,往床上看了看,發現蒲舸還在床上唿唿大睡,一晚上就連睡姿都沒有變過。


    文先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轉身迴到外間,坐在一張椅子上開始閉眼休息--沒辦法,唯一的床被蒲舸占了,否則他現在還能上床去補一覺的。


    沒睡多久,文先就被蒲舸叫醒了,蒲舸是來向他告辭的。


    “蒲大人這就迴去了?不接著查案了?”文先的腦子還有些迷糊。


    “沒辦法,畢竟隻把靳大人一個人留在客棧裏,我實在是不放心。”蒲舸道:“我得先迴去一趟,免得生出什麽事端來。這案子都這麽久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昨日多謝文村長的招待了,您也進去睡一會兒吧!”


    文先趕忙起身相送,能把蒲舸送走,他可高興了,生怕晚了一會兒蒲舸就反悔又不走了。


    而蒲舸一離開文先的視線,便立刻馬不停蹄地火速趕迴仙客來客棧,拽著依然睡眼惺忪的靳昊蒼,就去聯係衙役們救人了。


    文先的一碗蒙汗藥自然是放不倒蒲舸的,自從大理寺和刑部通過寒酥結識了神醫司空明檜之後,就請求神醫研製了能夠破解迷藥的藥丸。凡是出勤的官員衙役們,都會隨身帶上幾丸,防得就是被歹人所害,神不知鬼不覺地就丟了性命。


    而司空明檜憑借著這項功勞,生生將自己的小醫館擴張了一倍!


    而蒲舸也正是趁著符天華將文先拉出去叮囑之際,放了一粒藥丸在嘴裏。


    刑部和大理寺的衙役們平時就訓練有素,這一次靳昊蒼和蒲舸帶出來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根據蒲舸提供的那些信徒的信息,衙役們很快就找到了他們,伺機而動,別讓他們真的因為文先的鬼話而釀成什麽不可挽迴的大錯。


    否則等到他們醒悟之時,可就追悔莫及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語事台偵探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刀言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刀言吾並收藏語事台偵探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