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這些玩意兒都是垃圾嗎?那你還過得挺奢侈的啊。”寒酥一邊翻找一邊說道:“要是真正的垃圾,那老太婆才不會費勁爬上三樓來專門放起來呢,肯定早都給扔了。這些東西雖然有些破損,但都是稍微修一修就可以繼續用的。我說可以幫她修,但是那老太婆又想買新的,這些東西扔了吧她又覺得可惜,就都放到這裏來了。別看現在上麵都落灰了,老太婆放進來之前可都是仔仔細細地清理過的。”


    寒酥越過了一張桌子繼續翻找,那桌子倒是穩穩當當的,就是麵上有些劃痕,“而且這裏也不光有破損的東西,也有不少好東西呢。那老太婆平時看到喜歡的東西了就想買,買到她下麵的房間裏堆不下的時候,她就又搬到這閣樓裏來了。她也不用,就是買著開心,很多東西放上來之後她就忘記了,下次看見喜歡的了她還買。咱們現在正在用的那套茶具就是我在這裏找到的,還是很不錯的吧?”


    宋景風想起了偵探屋的那一套紫砂茶具,紫砂是上好的,花紋是別致的,價格肯定是不便宜的。


    於是宋景風弱弱地問道:“她很有錢嗎?”


    “有錢!她前夫......亡夫特別有錢,還是屬於人人都想嫁的那種有錢有地、父母雙亡的男人。老太婆把那男人的地賣了,錢全都繼承了過來,開酒坊純粹就是打發時間的。有了!”寒酥搬起了一大捆繩子給宋景風看,“又長又結實,明天就它了,這裏真不愧是我的百寶箱!”


    寒酥把繩子遞給宋景風,宋景風一邊搬著有些分量的繩子費勁地在雜物的縫隙裏穿行,一邊聽寒酥繼續說:“聽說那老太婆出嫁的時候簡直人人都羨慕,但剛才也說了,她亡夫既然是個人人都想嫁的男人,就算他不主動出去沾花惹草,也照樣有著大把大把的女人往他身上撲。老太婆又不願意接受妾室,那男人就在外麵偷吃,後來......就東窗事發了。”


    宋景風還是無法想象樓下老板娘是怎麽能有那麽大的能耐,將她的丈夫浸了豬籠的,不過他也知道,反正問了寒酥也肯定不會說,所以他就識相地問了別的問題:“樓下老板娘肯定很漂亮吧?當年都能讓條件那麽優的男人選擇她為正妻呢。”


    “不管怎麽說,現在也隻是個老太婆了。”寒酥跟著宋景風下了窄梯,迴到了寢室中。不同於宋景風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寒酥下到一半的時候直接就跳了下來。“不過男人啊,有時候真的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的,明明都娶了一個漂亮媳婦了,在家裏千嬌百媚的,他的眼睛卻偏偏要看向家外的那些野花野草。唉,色字頭上一把刀,小宋夥計你以後娶妻之後可千萬要記得,花心是會死的!”


    宋景風:......


    用那個被浸了豬籠的負心漢得出來這個結論,很有說服力!


    ***


    翌日早晨,要不是宋景風的努力,寒酥險些睡過了頭。二人拿上繩子和寒酥從水中上來之後要換的衣服,緊趕慢趕,可算是在約定的時間找到了黃獻的家。


    黃獻也是一早就在家裏候著了,見二人來了,他甚至都沒把人引入屋內喝杯茶歇歇腳,而是直接在院子就裏指著自家魚塘,“那就是我家魚塘了,您快幫我看看吧,我這一宿一宿的不敢睡,可太熬人了!”


    寒酥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麽,跟著黃獻往魚塘邊上走,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您家裏就您一個人啊?”


    黃獻身子一僵,迴頭僵硬地笑了笑,“是啊,賤內如今生死未卜。本來我妹妹黃婷也是跟我們一起住的,隻是她今天一大早就說要去找朋友玩,出門去了,現在就我一個人在家。”


    “噢,原來令妹也住這裏啊。”寒酥做後怕狀,“幸好她現在不在家,不然我們兩個大男人就這麽進來,衝撞了令妹可就不好了。”


    黃獻笑道:“鄉下人,又不是什麽深閨大小姐,沒有那麽多規矩。再說了,那丫頭也老大不小了,卻遲遲都沒有定下來人家,隻能賴在我這裏住著,我都快煩死她了。像寒老板這樣的青年才俊,要是能見上她一麵倒也好,能看上她的話那就更好了,我也就能了卻一樁心事了。”


    宋景風聽出了黃獻的語氣,表麵上說著都煩死她了,實際上每一個字都透著滿滿的寵溺,“黃先生與令妹的感情很好啊。”


    這本來隻是一句普通的感歎,不料黃獻卻會錯了意,趕忙說道:“當然,宋先生也是青年才俊!您要是能跟我妹妹有一段良緣的話,那也是極好的!”


    宋景風:嗬嗬。


    您還挺不挑的。


    不過麽,宋景風看了看寒酥,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心裏也明白黃獻其實就隻是客氣客氣。寒酥的身量比自己高大,習武之人的身子骨也比自己硬朗,長得濃眉深目頗有英氣,而別人看到自己,誇得最多的一句還隻是“秀氣”。再加上現在寒酥是老板,自己卻隻是小宋夥計。自己要是站在黃獻的角度上,選妹夫也是會首選寒酥的。


    宋景風開始擔憂--以後他恐怕會經常跟寒酥一起完成委托的,這兩廂對比這麽強烈,自己以後想找媳婦恐怕是不太容易了。


    ***


    寒酥脫掉外衣,將繩子綁好之後,就準備下水了。宋景風在繩子邊上守著,到底還是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小心啊,別硬撐。”


    寒酥的一條腿已經邁進水裏了,聞言扭頭,衝宋景風展露了一個極其自信的微笑。


    宋景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剛才的擔心真是多餘。


    寒酥的水性極好,在水下的時間很長,隻有偶爾才會浮出水麵換一口氣,這一次換氣出現的位置總是離上一次的位置很遠。


    宋景風總是不自覺地跟著寒酥一起閉氣,結果都把自己憋得麵紅耳赤了,寒酥卻還是在水下不見蹤影。


    黃獻家的魚塘不大,寒酥很快就將水下檢查完畢了。宋景風一開始還以為魚塘沒有問題,直到寒酥檢查完後,迴到岸邊問他要了自己的外袍,然後又潛了下去。


    宋景風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去而複返,想來真的是有問題了。


    果然,寒酥不多時就又浮了上來,用外袍做包袱,身後還背了一具人形的東西。


    宋景風的瞳孔驟縮--屍體!


    難道黃獻的夢竟是真的?!


    寒酥背著屍體上了岸,剛把屍體解開,還沒放穩,黃獻就立刻撲到了屍體身上開始嚎:“又夏啊!我的妻!你怎麽死得這麽慘啊?!是誰殺了你啊?!為夫給你報仇啊!”


    寒酥的表情不太好看,“你看清臉了嗎就開始嚎?搞不好這不是黃夫人呢?”


    黃獻這才放過了懷中的屍體,“寒老板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啊?賤內都失蹤六天了,泡在這魚塘裏,哪裏還看得清樣貌呢?但是這衣服......咦?”


    黃獻這才發現真的不對,一臉驚惶地抬頭看向寒酥。宋景風也是這時才看清了--黃獻的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敢情剛才隻是在幹嚎而已。


    “怎麽了?”寒酥也意識到了黃獻的不對勁,“這該不會真的不是黃夫人吧?”


    黃獻和宋景風這才鼓起勇氣去看屍體的臉,卻發現這具女屍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在水中泡了六天,以致於在水中加快了腐敗而辨認不出容貌--而是慘白僵硬嘴唇發紫,從她脖子上的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來看,應該是被人勒死後拋屍魚塘的。


    宋景風不認識她,可黃獻卻認識,他慘叫了一聲向後跌去,“婷婷!婷婷!怎麽會是你?!怎麽會......”


    寒酥和宋景風看向黃獻,隻見他滿臉悲痛,眼淚蜿蜒而下。與他現在悲痛的樣子相比,剛才趴在屍體上幹嚎他的妻子的樣子,就顯得太假了。


    宋景風心下疑惑,他扭頭看向寒酥,發現寒酥此時也是眉頭緊鎖地盯著黃獻,顯然也是起了疑心了。


    隻有黃獻兀自不覺,還在邊哭邊喃喃自語:“怎麽會是你?這不應該......”


    “令妹不應該死,那誰應該死?黃夫人嗎?”寒酥冷靜地開口問道。


    黃獻這才終於迴過神來,慌亂地說道:“不......怎麽會......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此時再多的找補已然無用,方才他的表現已經深深地在寒酥和宋景風的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黃先生,您之前還在說,令妹今天一大早出門去了。也就是說,在今天早上您還見過她,是嗎?”宋景風問道。


    黃獻悲傷地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冰冷的黃婷,木然地點了點頭。


    “屍體的狀態也絕對不是死了幾天的人,大概也就幾個時辰吧。”寒酥道:“我在水下發現屍體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所以我還特意將整個魚塘的底部都看了一遍,確定了隻有這一具屍體之後,才把屍體搬上來的。”


    黃獻猛地抬頭,“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魚塘裏並沒有黃夫人的屍體。”寒酥說著,打了個冷戰,“不好意思,我這身上還濕著呢,借貴寶地一用,我換身衣服啊。”


    說完,寒酥拿起那個裝著幹淨衣服的包裹,自顧自地往屋內走去了。


    隻留宋景風看著悲傷過度的黃獻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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