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找到人時,旁邊的門衛說這位老人家在這裏已經坐了大半天。


    他早上來問了幾次是幹嘛的,她都不說話。


    問她家裏人的電話號碼,她也不出聲。就是孩子放學的點一直盯著裏麵出來的學生瞧。


    門衛以為是來接孫子的,也沒有多說什麽。可中午放學的點都過了,老人家還坐著沒動,他也覺得不對勁兒。


    偏生又問不出一句話,也沒到報警的程度。門衛大叔就買了兩個熱包子給她,她倒是接了。


    於是門衛大叔也隻能看她繼續等著,希望家裏人趕緊找過來了。


    直到把人送迴了家,謝謝了一幹幫忙的鄰居,外公才總算是對舅舅說了實話。


    原來去年外婆就已經確診了阿爾茲海默症,隻是當時外婆的情況還算不錯,隻是記憶力減退。


    兩人便商量著沒有說出來讓甜甜和舅舅擔心,隻是定期去醫院開藥治療。


    可是今年入夏的時候,外婆的病情好似加重了,偶爾出門會不記得迴家的路,有時候也會忘記自己是要幹什麽。


    外公以前天天愛出去下象棋、打麻將的,現在也很少出去了,行動都和外婆一起,就怕她一個人出門走丟了。


    今早是外公趕早去附近的菜園裏澆水,出門的時候外婆還沒醒,他就沒打招唿,結果等迴來的時候,外婆已經不見了人影。


    外公見她手機放在家裏,本以為她是和老姐妹去公園散步了。


    結果等那位經常一起出門散步的鄰居九點多提著菜迴來,卻不見外婆一起。


    外公一問,才知道那位鄰居來敲門時,家裏沒人應聲,估計外婆在他出門後不久也出去了。


    這一下外公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連忙出門去他們常去的公園、菜市場和周邊打麻將的地方去找。


    找了兩個小時,問了周圍相熟的人,大家都沒見到外婆。


    外公是徹底頂不住了,才通知了舅舅,請了幾個得閑的鄰居。


    舅舅在電話裏隻大致把情況說了一下,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了實情,一時間也挺難接受。


    隻是他還要顧著上班,也沒那麽多時間去糾結在這件事情上,隻是對甜甜說,若是有空還是迴來一趟看看。


    甜甜得了這個消息,心就落到了穀底。


    這三年,她遠在外地,一年能迴家兩次已經算是不錯了,每次都是匆匆迴來,再匆匆離去。


    外公外婆年歲大了,除了高血壓之類的基礎病,身體都還算不錯,甜甜從沒想過忽然有一天外婆會得了這種無法治愈的疾病。


    她的滿心都是懊悔,自己走的那麽遠,那麽自私,隻想著自己和肖辰的幸福,從沒想過要在老家多陪陪外公外婆。


    掛掉舅舅的電話,甜甜就直接找了外公。


    接通電話,兩邊都是沉默。


    甜甜是不知道從何開口,滿心悲傷。


    外公卻是知道瞞了快一年的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了。人上了年紀,最不想的就是給小輩添麻煩。


    甜甜聽著外公的唿吸,靜靜的淚流滿麵卻不敢發出一聲抽泣。她好不容易調勻了自己的唿吸,但說話時還是帶出絲鼻音。


    “外公,吃晚飯了嗎?我這幾天比較清閑,就請了年假,準備迴去看你們。外婆在幹嗎呀?”


    外公又哪裏不知道甜甜肯定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才特意趕迴來的。


    “甜甜啊,我和你外婆都很好,你不用操心,我會照顧好你外婆的。你工作那麽忙,不用專門請假迴來了。”


    甜甜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外公,我機票都買好了,今晚的飛機。你們不用等我,我有鑰匙,可以自己開門的。”


    外公知道勸不住,沉默半晌,隻低聲安慰甜甜:“小甜啊,沒事,你外婆情況不錯,我們一直在看醫生,也沒有停藥的。”


    甜甜再也忍不住,輕輕嗯了一聲,便掛掉了電話。


    她蹲坐在十六樓的安全通道裏,雙手抱膝,將臉埋起來痛哭一陣,然後就打起精神連忙訂了張今晚的機票。


    做完一切,她把自己整理了一下,就去找老板請假了。這次甜甜再也顧不得許多,把自己能用的假期全部用上了。


    陽曆的九月,老家的天氣已經沒了夏天的溽熱,晚上的風已經夾帶了絲絲秋天的涼意。


    甜甜一下飛機,就感覺一陣冷風襲來。


    她走的匆忙,完全沒考慮這些,身上還穿著短袖。


    甜甜隻能抱著自己的背包,匆匆攔了一輛的士。


    等她打開家門,已經快十點了。


    客廳的燈亮著,電視裏正播放著片尾曲,外公鋪著張薄毯,靠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甜甜輕手輕腳的換了鞋進來,首先走到房間,看見外婆躺在床上安靜的睡顏,一下子淚就忍不住了。


    她輕輕掩上房門,拍拍自己的臉頰收住眼淚,才轉向沙發。


    外公已經聽到動靜醒了過來,見是甜甜迴來了,笑容裏多了些安慰。


    甜甜本還想笑著跟外公打招唿的,可一見到真人,就覺得鼻子酸的厲害,她飛奔過去撲進外公懷裏。


    祖孫兩個誰也沒有說話,外公安安靜靜坐著,任由甜甜靠在他肩上哭了好一陣。


    等她抽泣總算是止住了些,外公才站起身走到廚房,電飯煲裏還熱著給甜甜留的飯菜。


    半年沒有迴家了,上次迴來還是過年的時候。甜甜隻有七天的假期,除去路上的兩天時間,在家滿打滿算也隻能待上五天。


    過年親朋好友聚會串門兒的多,甜甜更是很難和外公外婆安安靜靜待在家裏。


    晚飯應該是外公做的,炒了青菜,蒸了臘腸,還燉了排骨,不過味道一般。


    甜甜奔波了大半天總算是到了家,這時候吃上一口熱飯,鼻子又止不住要冒酸氣。


    外公最見不得她哭,從小到大都是。看她要哭不哭的樣子,就說自己的戰鬥片還有一集,他要看電視去。


    飯桌上剩了甜甜一個人,她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才算是把晚飯吃了。


    不管有什麽厄運,有什麽困難在等著她,總是要麵對的,吃飽了才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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