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商謹丞,他如鬆樹般筆直,麵容清俊,眼神冷冽如冰,仿佛看穿了一切俗世紛擾,無比清澈又深邃。


    此時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溢滿了悲傷,蔣琬是他整個灰暗青春裏,那道不可多得的光芒,是給了他人生方向的啟明燈。


    隻是走著走著,兩人最終還是在那個陰暗的天色中走散了。


    她入了右相府,成了右相的一名妾室。


    而他收起所有的眷戀深埋於心中,專心考取功名,一路摸爬滾打走到了今天。


    人生,有多少相遇,會溫柔了歲月,驚豔了時光。


    當那人轉身後,你會發現,從此所有人都成了將就。


    商謹辰收斂起臉上的悲傷,目光森冷,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不慌不忙的從袖筒中拿出一個漆黑的瓷瓶,睜著一雙黝黑的眼眸看向別處,眼底浮現出一股厭惡。


    他終究變成了他最討厭的模樣。


    他自恃清高,不想占人性命,但她已不在,他就算變了,又有幾人關心?


    她隻剩一具枯骨,她該多冷,她該多害怕?


    他的嘴角慢慢揚起一絲笑意,似解脫,似追思,甚是複雜。


    他笑意不減,臉上的冷漠卻愈發可見。


    他眼睛裏閃爍一抹決絕,就在他準備玉石俱焚的檔口,那扇未被關緊的房門再次被推開。


    一身玄色錦袍的穆少峰,帶著一身的冷意走了進來。


    他反手帶上了屋門,垂了垂眸,輕笑一聲道,“商大人,報仇很重要,但你自己同樣重要。”


    “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樣的你,會讓人看不起。”


    “王妃娘娘之所以讓人把蔣琬的屍骨送給你,你真正了解其中的用意嗎?”


    穆少峰的嘴角微微上揚,起初他也以為尹婧兮這麽做,隻是想要讓穆開過的不舒坦。


    所以,隻要是敵人的敵人,就都能成為利用的對象。


    然而一係列事情的發生,他慢慢意識到,這般膚淺的看王妃娘娘是錯的。


    或許,她在麵對敵人的時候,是殺伐果斷的,但同時,她的種種舉動也在無聲的溫暖著那些被辜負的心靈。


    比如他,也比如眼前的商謹辰。


    人要先愛自己,才能有人來愛我們。


    自己都不愛自己,怎能奢望別人來愛你?


    穆少峰頓了頓後接著說道,“她想讓你放下癡念,好好的做自己。你踽踽獨行這麽多年,你該歇歇了,也該過些自己的生活了。”


    蔣琬不值得你這般做!


    當然值不值得,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解說。


    即使一個十惡不赦之人,他也有人愛,亦他也有所愛之人。


    所以,值不值得,唯有當事人自己清楚。


    但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人都應該放下過去,勇敢的過好當下,再展望未來,這才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


    穆少峰的一番話,讓神情有些迷茫的商謹丞就像在白茫茫一片的大海上,突然找到了那盞指示的明燈,眼神瞬間有了焦點。


    那雙黑亮的眼眸,凝眸時如波瀾不興的黑海,流動時如空中飛走的星星,瞬間照亮了整個星空。


    空洞的心被再次填滿。


    他抱拳頷首,“穆少爺的一席話,讓謹丞茅塞頓開,是我想差了!”


    穆少峰搖搖頭,眼神堅定的說道,“不該謝我,我們都該謝王妃娘娘。”


    “逆子,逆子,你這個逆子,本相應該在你出生時就該把你掐死。”穆開神情陰鷙,咬牙切齒的怒罵道。


    穆少峰眼眸一眯,眼神內煞氣翻湧,突然好像卸了渾身的戾氣,聳聳肩,無所謂的一笑,“這世上沒有如果,但我知道,你沒了以後。”


    白皙的手指往前一伸,從商謹丞的手裏拿過那個漆黑的瓷瓶,扒開瓶塞,嘴角上揚起一抹邪魅笑意。


    白皙的手指箍著穆開的下顎,一滴一滴透明的液體倒入他的嘴裏,任憑他怎麽掙紮也不撒落一滴。


    他仿佛看到母親在對著他微笑。


    一股冷風襲來,吹開了那扇未關緊的房門,涼風溫柔的拂過他的麵頰,好像母親那溫柔的觸摸。


    他的眼淚忍不住滑落,嘴裏喃喃道,“娘親,他很快就會下來陪你了,你再等一等,孩兒不會讓你等很久的,地下冷,你自己注意身體。”


    涼風溫柔的拂過麵頰,好像一個母親在無聲的安慰著自己的孩子。


    這一刻,穆少峰釋懷了。


    同樣,商謹辰在這一刻也釋懷了。


    他該往前走了。


    兩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這一切,都在一笑中釋然。


    穆開死命扣著喉嚨,發出“啊啊啊啊……”的急切的聲音,但他再也發不出完整的一個音。


    他被毒啞了。


    毒液一點一點的遊走於筋脈中,他的手臂耷拉了下來,身子也軟趴趴的,隻剩下兩隻眼睛還能稍稍轉動一下。


    穆少峰最後看了眼床上的穆開,麵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房間再一次陷入了安靜之中。


    外麵留守的護衛也從明處轉入暗處,這個院子徹底被隔絕開來,院門被一把大鎖給鎖住。


    如今穆開的作用,唯有魚餌這個作用。


    等他徹底失去了作用,等待他的就是去地下贖罪。


    黎明前的黑暗如同濃厚的墨汁,緩緩降臨,將萬物全部收入其翼下。


    萬籟俱寂,隻有夜的元素在悄然繁忙,似乎在為新的一天的到來做著無聲的宣告。


    廢墟上,一條條小可愛開始忙碌了起來。


    在小可愛和小黑的共同努力下,廢墟上的二皇子和常卿,被無聲無息的運到了宮門口。


    皇城眾大臣家也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一個個起床準備一天的早朝。


    宮門口,一輛輛馬車排起了長龍。


    一個個大臣從自家的馬車上下來,還沒清醒的他們,睜著朦朧的雙眼,任憑自己的小廝攙扶著他們。


    “啊……”一道尖叫聲瞬間打破了黎明前的安靜。


    也把一眾大臣給嚇得清醒了過來。


    “怎麽迴事?怎麽迴事?”看守宮門的守衛聽到聲音,第一時間拔出腰間的長劍,三秒抵達戰場。


    犀利的眼眸掃過周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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