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鎬京下了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大雪,寒風肆掠,風霜如刀一般刮過,連骨頭縫裏都透著冷意。


    天地似乎都要蕩平世間魍魎,昏暗的蒼穹之下,鵝毛般飄揚的白雪掩蓋了累累屍骨,巷道、街頭中的血漬凝結成豔麗的紅色冰晶。


    哀嚎聲、乞憐求饒聲……全都掩藏在僧人誦經的聲音中,‘般若波羅蜜’的佛語不斷傳誦出來。羅文道率領的大軍與平郡王率領的三萬兵馬將整個鎬京城團團圍住,就是連一個蚊子都不能讓它飛出來。


    徐崖子一劍挑開神主臉上的麵具,隱藏多年的人終於顯露人前,即便是心有準備,但還是感覺心裏一陣膽寒。麵具之下赫然是德宗的臉,但很明顯不是德宗本人。


    德宗與仁宗很像,但德宗還更為壯碩一些,眼瞼弧度更長一點。


    “爾等就不怕我族懲罰嗎?”德宗的聲音嘶啞,而且有點像剛學會發音不久的樣子,一字一字說得有點模糊,但也能聽清楚。


    冒頓揮刀砍來,舌頭舔了一下嘴角,“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為了今日,他等了太久,草原之上的累累白骨全是為了今日。他弑殺親族,挑起各部落之間的戰亂,一步一步統領草原,又親手斬下小師弟的頭顱,他自知罪孽深重,手上沾滿鮮血,即便下了十八層地獄也無法洗清。


    但是,就是下地獄也得拖著這些異族。


    混亂中誰也顧不上誰,西夏王後不知何時被人殺死,神教八大使者中春雨和阿靈直接反叛。在亂象發生之時,春雨扔出暗器直接抹了關峰的脖子,血直接噴湧而出,關峰至死都不明白他怎麽會死?


    他還得去更高維度的世界,他都走到這一步了,就差一點,差一點了。


    “小紅。”阿靈大喊出聲,麵孔扭曲,憤怒的盯著焦都。


    小紅被砍成幾段,在地上扭曲著軀幹,小紅雖然死了,但焦都也不好受,手腕被小紅咬了一口,整個手臂都腫了起來,他當機立斷的砍下手臂,但為時已晚,麵色已然青紫。小紅是至毒之物,毒素頃刻間便順著血管流向全身。


    雪婭看向南宮翼,衝到南宮翼身旁,“小翼,怎麽樣?”


    南宮翼抹了抹嘴角的血,高興的笑道:“沒事的,雪婭姐姐。”


    雪婭點頭,袖中匕首脫手而出,隻聽得利刃入體的聲音,南宮翼微張著嘴想說些什麽,但又閉上了嘴唇,伸手用力握緊雪婭拿著匕首的手,一點一點的將其抽出來,朝後跌跌撞撞的倒去。春雨見之又補上一劍,現在可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抽出劍又去助阿靈。


    鳳陽長公主朝雪婭點點頭,轉身朝徐崖子躍去,伸手接住倒飛出去的徐崖子。


    雪婭撿起射日弓,南宮翼的三支通天箭,一支都未射出去。背上箭袋,雪婭大喊道:“傅軒,給我護法。”


    傅軒兩刀解決傅蔚然和周梓晴,衝到雪婭身邊,雖然兩人從不相識,但現在處於同一陣線便知對方想什麽。狂刀舉刀朝傅軒砍來,傅軒接住,借力翻身一腿蹬到狂刀的臉上,將其踹出三米遠。狂刀止住後退的腳步,吐出一口血沫,“傅家當真是朝廷的一條好狗。”


    “你的話太多了。”傅軒雙手握住刀,他在西夏習得一門無名刀法,正好與狂刀試試。


    雪婭朝裏麵而去,眉目冷肅,雪白的衣袂揚起,一步一步踏上去時,腳下的光板隨之亮起。角落盡頭出現兩頭怪物一般的東西,渾身鋼筋鐵骨,張著一張大嘴,巨大的閃著寒光的三大排利齒,爪子輕而易舉的就將這裏的艙壁抓出五個洞。


    宗州出現在雪婭身後,他身後跟著七個人傀,其中三個是他帶來的,另外三個是他的‘好師傅’廣樸子帶來的,最後一個是他的‘好師傅’廣樸子。雪白的發絲遮住一灰一黑的雙瞳,手掌還在滴著血,他像從地獄而來的妖魔,渾身皆是煞氣。


    “動。”宗州輕語。


    人傀動了,朝兩個怪物而去。人傀悍不畏死,實力雖不如生前,但也差不了多少。


    廣樸子也是承襲‘蠱’一派,人傀體內皆是蠱蟲。他們所飼養的蠱蟲雖不如阿靈的‘小紅’毒,但是量多,活死人的軀體全靠蠱蟲驅使,蠱蟲繁殖快,人傀身上哪怕有一塊好皮都會反擊,而王蟲要種在心髒處。


    廣樸子也給自己種了王蟲,要殺人,隻能出其不意的捏碎心髒。他也是,如活死人一樣感知不到痛,心碎即死。


    宗州偏頭朝向雪婭,什麽也未說,但兩人都知前方生死隻有一線。


    雪婭朝前奔去,人傀被兩個怪獸咬得遍體鱗傷,細小的蠱蟲散落而出。雙腿朝艙壁一蹬,翻身越過兩個怪物,宗州拿著天子劍緊隨其後,持劍淩空斬斷怪物半邊頭顱,怪物搖晃著腦袋,不一會又重新長了出來。


    宗州嘖嘖兩聲,也不戀戰,跟在雪婭身後朝前方奔去,兩人將輕功用到極致,快得隻能看到殘影。這裏太多彎彎繞繞,但路線似乎印在兩人腦海內一樣,沒有一步踏錯,遇上關閉的艙門,雪婭直接讓開身體,宗州握住天子劍將艙門斬開。


    無聲的、刺耳的聲音在耳膜處震蕩,宗州和雪婭雙耳流血,聽不見絲毫的聲音,他們好似感覺到了耳膜破碎的聲音。


    身法極快的衝進去,他們終於到了!


    這是飛船的能量場,也是其最重要的核心裝置。因為這個完好無損,即便那些異域靈魂現在不能啟動飛船發送定位,但吸收千年的天地磁場能量之後,這艘飛船也會自動啟動定位裝置。


    宣武帝無意間也曾闖入過這裏,但他突破不了能量場外麵的保護罩,伊迪斯留下的意識告訴他這是宇宙中發現的最牢固的尖晶打造的。


    雪婭拉開射日弓,抽出通天箭,渾身真元被一抽而空,直接灌注在通天箭之上。


    “嘭!”通天箭的前端撞擊在透明的護罩之上,上麵連一絲印記也未留下。


    雪婭再射出第二箭,箭矢快得殘影都看不見。雪婭一口血噴出,第一支箭矢的前端已廢,這第二支箭矢也射到同樣的地方,此次留下一個細微的小點。


    “接著。”雪婭將射日弓和箭袋拋出,宗州抽出最後一支通天箭,拉開射日弓,瞄準那個點,一箭射出,渾身真元灌注於箭端,第三箭射出,射日弓斷,迴彈之力將宗州擊飛出去。


    ‘吇、吇’的兩聲,宗州和雪婭都未聽見了,同時也被震得耳膜破損,兩人隻能靠口型和眼神交流。


    雪婭雙眼微眯,撿起地上的天子劍,朝那一絲極細極小的縫隙刺去。


    劍碎,護罩崩裂。


    巨大的、透著絲絲藍色的能量噴湧而出,巨大的流光瞬間淹沒整個艙室。


    雪婭倒飛出去,發絲頃刻間掉落一地,體內發生巨變,眼瞳變成灰色,雙眼生疼、充血腫脹。


    宗州心髒處的蠱蟲被巨大的能量吞沒,他失去了人傀的控製,王蟲死了。他原本灰色眼瞳的那隻眼睛失明了,黑色眼瞳的那隻眼還有些許視力。


    ……


    在前方正扣著徐崖子脖子的神主也感知到了巨大的能量,大喊出聲,“不!”


    一把將徐崖子甩出去,朝飛船中心奔去。


    徐崖子噴出大口大口的血,摸了摸艙壁,上麵似乎少了某種東西,趕緊喊冒頓烏穀,“烏穀,用山河戟破開艙壁。”


    冒頓烏穀一聽,朝祁危丟出自己的大刀,祁危背對著他與春雨對戰,他一刀飛去正好插在祁危的肩上,春雨趁祁危痛得分神之際,一劍劃開祁危的脖子。


    “嘭!嘭!嘭……”冒頓拿著山河戟狂砍艙壁,不一會便砍出一個豁口。


    盤坐在幽暗的鐵門之後的慧明禪師也聽見了聲響,巨大的、圓盤狀的飛船顯出身形,細微的口子透出一絲光線。


    冒頓將豁口越砍越大,直至能容納一人鑽過才停靠在一旁,吐出好幾口血沫,掌中虎口處都被震裂,指縫中都是鮮血。


    北周武林中人朝豁口處奔進去,裏麵也是一片慘狀,分不清是敵是友。林遠宗用劍指著冒頓,但見到刃部翻卷的山河戟便收迴了劍。


    “毀了這裏,寸地不留。”冒頓喘著粗氣道。


    他們弄不懂這些異族的東西,隻有將這裏毀了,萬一再有翻身之法,那才是遺留下無窮後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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