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與虎子家人告別,宗州躺在車板上,春雨坐在板車前麵,宋贇坐在另一側拿著杆子趕騾子前進,杆子的前麵還吊著一坨幹草。


    中午虎子和他媳婦迴來休息時看見屋中收拾好的桌椅被褥就知道那三兄弟已經走了,大牛和小牛跑到自己爹娘麵前掏出一張紙。這紙還是他從鎮上買來說要給大牛練字的,不求大牛考上功名,能認字便好。


    “爹、娘,這是漂亮哥哥給我的,說這個能一直吃到糖。”大牛舉著紙道。


    虎子拿過紙沒看懂,他祖上幾輩人都是賣力氣的,隻能認自己的名字,其餘一概兩眼一抹黑。他雖然不懂這些是什麽字,但他的心卻一直怦怦直跳,“那小兄弟當真這麽說?”


    大牛和小牛都點頭。


    虎子將開始三個字記住筆畫,到了村長家中問到其中一個字叫‘麥’,又到相隔不遠的據說會識字的人家中問到第二個字叫‘芽’,第三個字就是跑到村裏老童生家中問的,叫‘糖’字。


    ······


    三人行至半路,春雨問宋贇,“你怎麽將製糖方法給了一個村夫?”


    “那當然是因為本大俠樂善好施,懂得報恩。”宋贇笑嘻嘻的迴道。


    春雨翻了一個白眼,“就你,還是大俠?到了江湖上一劍就被人殺死了。”


    宋贇唱道:“人在江湖飄啊,哪能不挨刀啊!我左飛飛,我右飛飛,瀟灑走一迴。”


    春雨都被氣笑了,恨不得讓他立刻見識見識江湖險惡。


    宗州翹著腿閉目休息,清風拂過,嘴角微微上揚。


    到了鎮上買了一些幹糧,又趕著騾子往郡城走,這邊離的最近的郡城是白河郡,此城離鎬京也不遠,騎馬也就四日的路程。騾子走到深夜才走到郡城。


    騾子車放在城外寄放,城門口有重兵把守,宋贇過去一看,是畫著春雨和宗州的通緝令。應該是楊之謙畫的,畫得很細致。旁邊還有詳細說明——春雨的身高還有臉上痣所在的位置。


    宋贇驚歎,他與春雨相處這麽久都沒發現春雨臉上有痣。宗州的介紹則簡單許多,異色雙瞳與白灰色的長發。


    宋贇沒發現自己的畫像,既沒有通緝令也沒有懸賞令,他很是滿意。


    “怎麽不跑?”春雨真是恨鐵不成鋼,都想打宋贇一頓了。


    宋贇摸不著頭腦,“我跟你說過要去加入神教啊,半途而廢不是好習慣。”


    春雨深吸一口氣,勉強的扯了一下嘴角。他快被氣瘋了,怎麽會有這麽煩的人?


    “走吧,我們進城去。”宗州道。


    三人繞到城牆薄弱處,翻牆而進。宋贇去先去店鋪內買了兩頂紗帽拿出來給兩人戴上,隨即三人才走出去逛夜景。


    宋贇聞到一股濃濃的辣椒香味,走進店鋪一看居然是賣辣條的。宋贇讓店家稱了一些,不到一竹筒便是一百文,真的是好貴。


    辣椒有了,豆腐也有了,吳小妹肯定會將豆製品發揚光大,辣條的出現也在意料之中。


    就是太貴了,辣椒現在還屬於奢侈品調味料,跟西域傳來的胡椒一樣,不過等幾年肯定會便宜下來。


    他一路買買買,都是買吃的,春雨跟著付錢。宋贇被宗州劫走,身上就沒帶錢,唯一帶的兩樣東西還是宗政越送的,當不得。


    嚐到好吃的會跟兩人分享,春雨和宗州見宋贇吃得香,也跟著買了一些,走累了便到餛飩攤上吃了一碗餛飩才找客棧入住。


    宋贇要了三間上房,好好洗漱一番便入睡了。


    次日一早,店小二端來水洗漱,問道:“客官可要用早食?”


    “弄清淡一點端上來,順便讓我同行的那兩人一起過來吃早食。”宋贇拿著洗臉巾猛的搓了搓臉,店小二將水壺中的水換上熱水,宋贇看了一眼又收迴了視線。


    店小二將稀飯饅頭、小菜端上來後退了出去,宗州和春雨也過來了,宋贇先給兩人倒了一杯茶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吃吧,吃了還要趕路。”


    宗州轉動著茶杯,拿在鼻尖嗅了嗅,似乎在聞茶香。宋贇端起飯碗唿嚕喝了一大口稀飯,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點評道:“稀飯肯定是昨日的剩飯熬的,不新鮮。”


    “當真是少爺身子少爺命。”春雨麵無表情道。


    宋贇閉嘴默默喝粥,啃了兩個大白饅頭。宗州喝下茶水,夾了一口鹹菜,眼睫低垂,臉上的神色有些冷。


    剛吃完,春雨便感覺渾身酸軟,頭昏沉得厲害,視線已然模糊。春雨盯著飯菜又看了宋贇一眼,直接趴在桌上了。


    宗州後喝茶水,現在還有幾分力氣,問道:“為什麽?”


    宋贇提起茶杯又倒了一杯喝下,“人都得為自己的過錯買單。”


    迷藥是他去割豬草迴來時在村裏赤腳大夫那裏買的,特地問了能藥倒一頭牛,從府城拿迴來的,本身是準備給人治病的。村裏以前有人身上長膿瘡,疼得死去活來根本碰不得,這迷藥就是給人吃了昏睡過去然後再清理膿瘡用的。解藥隻有一份,迷藥能昏迷一天一夜,睡一覺也就醒了,對身體無害,村民用都不需要解藥,還是赤腳大夫以備不時之需買了一份。


    宗州也昏倒趴在桌上,宋贇下樓讓店小二去買根繩索過來。走上樓看到倚靠著廊柱的美人,香肩半露,穿著桃粉色的紗衣,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背後,臉小且未施粉黛,膚色白皙,唇色也淺,美得攝人。


    “是你。”


    宋贇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傅淑妃,傅軒怎麽會讓自己的妹妹出現在這裏?


    第一次見傅淑妃時是傅侯爺去世之時,隻能在人群裏遙遙看了一眼, 金釵玉釵都隻是點綴 ,容顏之盛讓人生不出褻瀆的心思。


    “沒想到吧,宋五公子。”傅茵拿手指卷著自己的長發,笑道:“托你的福,我才醒悟過來過上如今這樣的逍遙日子。”


    “你哥會放你出來?”宋贇問道。傅茵是有先心病的,即便出宮也隻會待在伯府吧。


    “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妹,忘了告訴你我現在叫鐵茵,下次見麵請叫我鐵姑娘。”


    “鐵茵? 江湖神醫鐵蓉的妹妹,鐵茵。”


    他確實聽說神醫鐵蓉有個傾國傾城的妹妹,引起眾多武林少俠爭風吃醋,隱隱被譽為‘江湖第一美女’,沒想到會是傅茵。


    “有緣再會。”鐵茵擺了擺手進屋了。


    宋贇進屋等了一會,店小二拿著繩索敲響房門。打開門遞給店小二一錠銀子,“你現在再去知府衙門報案,說這屋藏著十惡不赦的罪犯宗州。”


    店小二被驚得目瞪口呆,“誰?”


    “就是城門口貼著的白發人。”說完便關上了 門。


    宋贇進屋將宗州給捆起來,然後在背上春雨匆匆出去,又從昨晚那裏翻牆出去,贖迴騾子車,將春雨放上去,又買了些騾子的草料放在板車上,正好將人給蓋住。


    他走後,官差破門而入,隻看見被綁起來的白發人,店小二口中的其餘兩人未見蹤影,看來這應該是匪徒內部矛盾了,正好撿了便宜。


    宗州被帶到大牢關著,手上、腳上都戴上鐐銬,因是江湖人士,牢頭還喂了軟筋散,這罪犯可是要押往鎬京的,不容有失。


    春雨從幹草堆裏醒來,坐起身看到宋贇跟沒事人一樣駕著騾車,還哼著小曲。


    “你興致倒是高,宗州被你殺了?”


    “現在應該在牢裏。”宋贇笑道。


    “哼,還不如給他一劍殺了好。”春雨有些看不懂了,這宋贇是有病嗎?


    “他是宗政越的哥哥,我不會動手。他是窮兇極惡的宗州,應該受到懲處。”


    “我還以為你是在世佛陀,見誰都救,原來也隻是盡職盡責的錦衣衛。”春雨翻身出來躺在幹草堆上,仰頭看著藍天,問道:“你怎麽沒將我一起送進去?”


    “你又沒犯事抓你幹嘛?”宋贇笑道。


    “不是抓了你這個未來帝後嗎?按北周律令得誅九族吧。”


    “別多想,若是宗政越想留住我,我走不出鎬京。”宋贇無比的清楚,這次是宗政越故意放他振翅高飛,但又在他心上拴了一根繩子,即便飛得再高再遠終有一日還是會飛到宗政越的手上。


    “怎麽講?你們感情破裂了 ?”春雨起身坐到宋贇身邊,八卦的看著宋贇。


    “未見過世間繁華盛景,又怎甘心隻做籠中雀?見過了世間繁華,又怎麽做籠中雀?”宋贇苦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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