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軒此時還在府內養傷,醉香樓所有案犯都已被抓獲。


    大夫剛走,傅母坐在床邊抹眼淚,“軒兒,你怎盡做傻事?何故給那反賊求情?你憐她孤兒寡母,誰又憐你?”


    “娘,我想休息了。”


    傅軒閉著眼睛養神,,傅母無法,隻能道:“那你好好休息,娘給你燉湯去。”


    待傅母走後,他才睜開眼。宋贇向他為醉香樓掌櫃的妻兒求情,他本想將人先送進牢房,托人看顧一二,等事態平息判罪之時盡量判輕一些,運作得當,還能無罪釋放。


    若是不抓掌櫃妻兒,此事被有心人知道總歸對宋贇不利,也對宋府不利。


    他進宮稟報醉香樓之事,仁宗帝負手而立,看著窗外的鳥雀,眼神深沉悠遠,語氣冷漠的問他:“那對母子你打算怎麽處置?”


    “不知陛下說的是?”傅軒隱隱覺得陛下知道宋贇向他求情一事。


    “自行下去領罰。”仁宗帝轉著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沉聲道:“領罰之後將人處置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傅軒跪地謝恩,起身走到外麵,解下披風,身披金甲的金吾衛拿著滿是荊棘的藤條過來,陳大總管站在一旁揮了揮手。“歘”的一聲,藤條帶著勁風揮下,外袍碎了一角露出白色的內襯,血跡染濕了內襯。


    “陳總管,能否給陛下求求情?那對母子還未審問。”傅軒垂著頭對監管受刑的陳瀝道。


    陳瀝嗤笑一聲,“傅大人,你怎麽還不明白?這是陛下單獨給宋五公子上的一堂課。”


    傅軒猛的抬起頭,看向陳瀝,“此話怎講?”


    “宋五公子就是心太軟,心軟不是錯,但有些時候心軟會要命。傅大人,有些人是不該肖想的,言盡於此,還望傅大人好自為之。”


    傅軒閉了閉眼,沉默的挨完十鞭子,拿起披風披上,擋住衣衫盡碎的後背。受完完,他去了鎬京府的監獄,那對母子單獨關押,女人三十來歲風韻猶存,發絲散亂,兒子十餘歲垂著長髻,麵色驚惶不安。


    牢頭跟在傅軒身後,恭敬道:“大人,可是要提審犯人?”


    “嗯,這兩人單獨審問,你先出去。”


    牢頭心有疑慮,還是退出去了。女人緊緊摟著兒子,哭泣道:“我不知道他犯的事,求大人放我和孩子一條生路。”


    傅軒拿出兩顆藥丸,對母子倆說道:“吃了它,黃泉路上好走一些。”


    小孩抬頭看向母親,哽咽道:“我想爹了。”


    女人表情一愣,帶著孩子起身走到傅軒麵前,抓起兩顆藥丸,一顆塞到孩子嘴裏,一顆塞到自己嘴裏。小孩嚼了嚼,笑道:“甜的。”


    傅軒轉身走了,衣角滴落了一灘血水,他好似聽見了女人在給孩子唱歌。在沒進白蓮教之前,女人也隻是一介歌女的女兒,進了白蓮教成為聖女,至少能換個身份擺脫奴籍。白蓮教眾多聖女,她愚笨,配給了林掌櫃。以前的林掌櫃脾氣暴躁,對她和兒子非打即罵,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兒子快被打死了,她親手搬起了花瓶,使勁的砸了下去。


    她親手探過鼻息,人死了。


    她抱著孩子坐了一夜,死去的人又活了,此後性格大變,對她和孩子都很好。


    ……


    沒過多久,母子兩人暴斃而亡,仵作檢驗後確定死亡,上報給府尹大人。劉府尹沒說什麽,讓人將屍體處理了。


    屍體被裹著草席丟到亂葬崗,衙役淺淺的挖了一個坑,堆了點土就走了。


    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將人刨出來,解了穴道,一拍後背,兩人氣息又迴來了。黑衣人見兩人無礙,留下一個包裹後迅速消失,包裹裏有一張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銅板,還有兩套灰撲撲的衣物。


    母子二人換上衣物,臉上抹著亂葬崗的灰土,背上包裹趁著月色躥進林子裏。


    ……


    醉香樓被封了,鎬京城中有好幾戶人家都被抓了。朝中也風起雲湧,以內閣協辦大學士為首的蘇黨一派的文官一致同意仁宗帝改革賬冊的決定。朝中文官錯綜複雜,有按地域的蘇黨一派、齊魯一派和其他地區的。榮大學士三朝老臣,每年都有無數文人墨客投靠,底下的門生在文官中占據一大部分。


    仁宗帝頒布聖旨昭告天下,北周正式將簡易數字納入教學體係,有傳言說這次會試要考簡易數字。蓉大夫緊跟時事,連夜編寫了九九乘法表和加減表去書鋪投稿,又賺了大筆稿費。


    辛明遠在鐵蓉這裏住得膽戰心驚,半夜經常有黑衣蒙麵或者拿刀舉劍的江湖人士來訪,彼此之間還大打出手,沒到三日時間,房頂上的瓦片已經換了兩輪。


    鐵蓉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房子對麵的那戶人間便是瓦匠,一看她房頂的瓦片缺損了,根本不用說直接搬著梯子過來換瓦片,換完找她結賬便是。


    她的診金一高再高,便是被這些江湖人士給鬧的。各個脾氣火爆,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不拚個你死我活根本停不下來,活著的那個找她治傷,敗了的那個她也沒再見過就是了。


    辛明遠時常看書至半夜,出來如廁能看見鐵蓉拿著錘子、榔頭、刀等物給人治傷,他趕緊迴房關上門,他覺得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在隱隱作痛。時不時還有慘叫聲從正廳那邊傳來,驚得他心驚膽戰,心想這婚也不是不能退的。


    林香兒也在罵蓉大夫太雞賊了,她最近忙著製造香皂和花油,還不知道仁宗帝將阿拉伯數字納入算術了,若是知道她自己就編寫九九乘法表和加減表了,又讓她想起牙膏和牙刷被人盜版的憋屈來,在心裏將人十八代祖宗拎出來罵了一遍。


    榮大學士現在也是焦頭爛額,雖然現在看著門庭若市,但來的都是蘇黨一派的文官來問詢的,他的乞骸骨的折子遞了三遍了,仁宗帝就是壓著不批。他們入朝為官,族中也是給了大量支持的,本身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現在族中有難,是時候要他們出力的時候了,可這力都不知道往哪裏使?


    仁宗帝的劍都架在脖子上了,榮大學士也不知怎麽就走到這一步,都不是蠢人,這次怎麽就辦了這麽蠢的事?為什麽要那麽快的兼並土地?流民都快湧入鎬京了,瞞都瞞不住。更讓他徹夜難眠的是隱約聽到的風聲,白蓮教與蘇州四大氏族關係密切。


    守衛鎬京的鐵騎營已經到了蘇州了。鐵騎營八萬人,去了蘇州四萬人,掌管蘇州綠林營六萬士兵的地方副將秦毅被秦巍直接斬殺。


    秦巍與金陵秦氏有點祖輩之間的關係,可惜那都得追溯到幾百年之前,現在一個是金陵秦氏,一個是鎬京秦氏,早就無瓜葛了 。


    秦毅死後,秦巍想接管綠林營,沒成想營中參將直接反了,大舉叛國旗號,說仁宗帝倒行逆施,殘暴不仁,隻知道收銀子,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軍營中隱藏有武林人士,秦巍差點折損在裏麵,幸虧雲姐兒跟著,兩人身負重傷逃出去,帶來的錦衣衛折損了一大半進去。


    一路逃,一路被追兵追趕,雲姐兒一刀斬下射過來的弓箭,對秦巍道:“夫君,這樣下去馬會被累死,到時候我們也活不成。”


    秦巍緊緊抓著天子劍,看了一眼後麵緊追著的人,跑在前麵甩著雙錘的很明顯是武林人士。雙腿夾著馬腹快速前進,大喝道:“放響箭。”


    錦衣衛中有人掏出響箭往天上一放,秦巍雙手抓住韁繩往前奔去,十來匹馬穿過峽穀,身後的追兵停下,甩著雙錘的壯漢對著身後光頭花和尚說道:“老三,上去看看。”


    花和尚雙腳一蹬馬鞍躍到峽穀一側,緊緊摳住峽穀縫隙的石塊往上攀爬,三兩下爬上去,上方一個人都沒有。


    “大哥,我們被耍了,這上麵沒人。”花和尚氣憤的飛身而下,跨坐在馬鞍上。“我們還追不追?”


    “人早跑了,不追了,迴營地找秦猛。”壯漢調轉馬匹迴去。


    秦巍帶著十餘人又跑了很遠,馬匹已經受不住快倒下之際才停下來,馬得休息吃草,人也要休息。


    雲姐兒去打了一壺水遞給秦巍,坐下來道:“他們怎麽不追了?”


    “以為峽穀上有我們的人。”秦巍喝了一大口水,這次他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攜天子劍來調動綠林營剿滅白蓮教,秦毅不從,油鹽不進,他一氣之下便斬殺了此人,本想掌控蘇府的綠林營軍隊,若是順利,那直接能控製整個蘇府,甕中捉‘鱉’,沒想到這些人直接反了。


    幸好這遇到峽穀,唱了一出空城計,否則還真有可能葬身在此。


    “現在怎麽辦?”


    秦巍看了看還剩下的十來人,招來提著鴿籠的錦衣衛,道:“傳信出去,秦毅死,秦猛反。”隨後又對著雲姐兒道:“暫去揚州,找宋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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