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贇清醒之時,天已經大亮。鬆墨聽見響動,趕緊端水進來,“公子,以往你都是三更天便起來練刀法了,今日我一直等在門外都沒見你起來。”


    鬆墨也是看公子昨日神情有異,以為要多休息便沒有打擾。以往的公子可是從不讓人叫起,隻有早起沒有遲起的時候,他也怕公子遇到難事了還未想通,多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宋贇咬了咬牙齒,恨恨道:“今日把窗戶都給我釘死了。”隨即便擺手,“還是算了,等下次他再犯諢就把窗戶給釘死了。”


    趕緊洗漱好穿上官袍,連早膳都來不及吃,騎上馬朝衙門趕去。第一次感覺這鎬京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到處都是人,馬也隻能慢悠悠的走著,衝撞到人群自己就得去詔獄了,當真是還不如走路來得快。


    宋贇微皺著眉頭,人潮越來越多了,隻能下馬牽著馬往前走,前後左右都是人,人聲鼎沸,喧囂不已。牽著馬往最邊上走,忽然聽見一陣鞭炮聲,還有鑼鼓聲。宋贇問旁邊賣捏泥人的市井小販,“店家,前麵是出了什麽事嗎?為何這麽多人?”


    “今日四海樓開業了。”小販一臉興奮的指著四海樓的方向,“我還未見過如此氣派的門樓,這不比陛下老爺住的差吧?”


    宋贇幹咳兩聲,真想讓小販看清楚他穿的可是錦衣衛官服,在錦衣衛麵前編排陛下可真是大膽。還有陛下可不老,並且也不住門樓啊!


    他也不走了,反正今日已經遲到,多遲到一個時辰也無所謂。四海樓的聲勢浩大不已,舞龍舞獅的隊伍從這條街走到另一條街,要將鎬京所有的大街道都給走一遍。前麵是舞龍隊伍開道,中間是十來個舉著四海樓大木牌的壯漢,後麵是舞獅隊和鑼鼓隊,兩旁還有發傳單的和散糖塊的人。


    整個鎬京也找不出如此顯眼的開幕儀式了,其他鋪子的掌櫃看得麵色鐵青,憤然甩袖暗罵一聲‘無恥小兒’。但鎬京的人士倒是很喜歡,免費的舞龍、舞獅看,還有糖塊拿,何樂而不為?


    傳單是聘請的來鎬京參考的舉人所寫,銀子豐厚,但必須得用舉人的名頭,每一張傳單上麵都有所寫人的印章。薑文遠在並州,早就寫信吩咐如何宣傳。他現在也不敢用任何人的名頭,現在正值春闈之際,鎬京城就舉人多,萬一其中某一個撞了大運成為狀元,四海樓也跟著出名。


    去年秋闈中名次前三價錢最高,名次第四至第十的又是另一個價錢,第十之後便不需要了。北周十六州,雖然大多數人對這點薪酬不屑一顧,但總有那麽幾個還未發家的寒門舉子,尤其是去年才剛考上舉人的人。這些人雖然有族中或村子裏拿的銀兩,但那點銀子來鎬京一趟就是杯水車薪,鎬京現在的物價是‘蹭蹭’的一個勁往上漲。


    家中有讀書娃的父母,爭相搶奪發出來的傳單,都說沾沾舉人老爺的喜氣。


    傳單隻有一千張,每人領取一張。宋贇也去領了一張傳單,上麵隻有一段加粗的話:集四海貨物,供八方需求。旁邊還有一幅簡筆的蘭花圖案,最底下便是舉人的印章了。


    這宣傳語,一看便知開的是百貨超市。


    此時的四海樓並沒有多餘的貨物,如今隻賣兩樣東西,一是煤炭和煤爐子;二是陳大總管拿來的鏡子。


    留在鎬京的掌櫃沒敢問如此巧奪天工之物是從何而來,也沒敢讓麵白無須的大人贈送,自己掏荷包買下一麵巴掌大的鏡子送到並州。薑文倒是挺驚訝這個時代出現鏡子,又想起多得很的穿越者,有些牙癢,不知陛下想做什麽,更不敢問。


    鏡子是稀罕物,一擺進四海樓,直接能將四海樓的名聲給拔高一大截。他讓掌櫃將鏡子給擺上,放話說從西域傳來的寶物,掌心大小的鏡子十兩銀子一個,等身鏡一千兩起步,隻是起步價,物以稀為貴,越是稀少價格越高。


    煤炭是經過加工過的,將煤炭搗碎成灰,加入黃泥和水,充分混合,用煤球機按壓成型,最後晾曬好就是蜂窩煤了。


    四海樓的掌櫃敲鑼打鼓的介紹蜂窩煤,還現場演示了一番。煤爐子有普通黏土燒製的,毫無特色,當然也有上等的,外麵刻畫了許多花草風景,這是周昊霖請匠人刻畫的,富人就喜歡特殊的、貴的。


    用煤爐子炒菜、燒水都很方便。鎬京的大戶人家日日夜夜都專門有一口鍋是留來燒水洗漱的,得有專門的燒火丫頭看著火,若是人多,丫鬟燒水都來不及。周昊霖燒製的煤爐子有特大號的,上麵放大鐵鍋,一次便能燒許多水,用煤火還不易熄滅。


    把煤爐子介紹完,拿出鏡子的那一刻,宋贇感覺人潮都靜了片刻,這應該是這個時代的人第一次看清自己長什麽樣。雖說有銅鏡照,湖邊也能看個倒影,但這些都隻能模糊的看個輪廓,臉上的斑點溝壑看不清楚,世人並不太知道自己美醜。鏡子能將人完整的模樣顯現出來,美與醜瞬間無所遁形。


    “此乃西域傳來的月光鏡,能引月之精華,將人照得纖毫畢現,是咱大東家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得來的,全天下僅四海樓才有能力售賣。”掌櫃的直接搬出一塊等身長鏡,人群瞬間沸騰了,直唿‘神跡’,甚至有人當街叩拜,古往今來哪有此等神物,好似能攝人心神。


    “掌櫃的,你這物不會把人的心神都攝進去吧?”有人大聲質問。


    掌櫃的直接站在等身鏡前,又從袖袋內掏出一塊掌心大小的鏡子,給眾人展示一番後再對鏡自照,“那你們好好看看,老夫有沒有被這神物攝取心神?”


    有人打消疑慮,有人依舊在觀望,不太敢下手買月光鏡。買等身鏡贈一個巴掌大的手持鏡;即便買最小號的鏡子,也能獲贈一個煤爐子和十塊蜂窩煤。煤爐子和蜂窩煤便宜,普通煤爐子百文左右,蜂窩煤一文錢一個,買上千個贈送一百個。


    大戶人家或許並不太願意接受煤爐子,更容易接受月光鏡,通過這種捆綁銷售的方式,煤爐子和蜂窩煤一下湧入大戶人家中。古往今來的百姓都是愛跟風的,大戶人家都用上了煤爐子,百姓有點閑錢的也會買一個來試試。


    每賣出或贈送出去一個煤爐子,店內活計都會告知切勿在封閉環境下使用煤爐子,會中毒,會死人。


    宋贇看到醉香樓的掌櫃拿著銀票急匆匆的趕來,跑得滿頭大汗,便上前打招唿,“掌櫃的,你也來買東西啊。”


    “是啊,煤炭可比柴火好燒多了。”掌櫃的說完便瞪大了眼睛,情急之下失言了,苦笑道,“言多必失啊,老鄉,走去醉香樓聊聊吧。”


    宋贇一直知道醉香樓有一位穿越而來的老鄉,這老鄉還神秘得很,查了許久都沒有查到,誰知在此等情況下知道了,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煤炭第一次傳入鎬京,剛開始售賣,可沒人知道煤炭比柴火好燒啊!


    來到醉香樓,林掌櫃將宋贇帶到頂層,給宋贇倒了一杯茶,道:“鄙人姓林,林傑,以前就是個做鄉廚的,唯一的兒子車禍死了,老婆也因此離婚了,孑然一身,燒炭自殺後醒來就在這裏了。我也不知怎麽就取代了這個林掌櫃,現在身邊妻兒俱全,不想惹入是非當中。榮國公府的林姑娘來問過,濟民堂的蓉大夫也來過,宋少爺你也曾旁敲側擊過許多次。其實最先來到此方世界,最先認出我的是冉文凱,不知道宋五公子還記得他不?”


    宋贇垂頭看著茶杯,“記得。”


    他怎麽會忘記冉文凱,那段惶恐不安的日子都是因為冉文凱,幸虧他沒有抖機靈,與傅軒爭指揮使的位置,否則死在傅軒劍下的也可能是他,他看見傅軒就記起冉文凱哀求的身影。


    那段日子裏,每晚做的噩夢裏都有傅軒拿著劍刺破他的胸膛,隨後被穿著金甲的金吾衛拖下去的畫麵,冉文凱的麵貌早已模糊,夢中的出現的都是他的臉。


    “那時我剛穿越而來,一夕之間什麽都有了,我很喜歡這裏,也以為這醉香樓隻是個簡單的酒樓,便想著把手藝傳下去。那天我正在教醉香樓的主廚做菜,冉文凱聞到菜味道進來便將我認出來了。”林掌櫃喝了一杯茶水,道:“醉香樓是福王的產業。”


    宋贇瞬間抬起頭,“你怎麽會知道福王的?”


    “我見過他,冉文凱認出我的那日,福王便在這裏與冉文凱會麵。他說他的腦子裏住了一個靈魂,那個靈魂讓他投靠福王,共同推翻北周王朝,也邀我一起起事,我不想惹麻煩沒有答應,冉文凱又用我妻兒威脅。他算盤打得好,可惜我就隻是一個鄉廚,隻有一手做菜的本事,無奈之下他讓我將醉香樓發揚光大。”林掌櫃苦笑一聲,看著窗外道:“你看,我做得多好,這醉香樓僅僅幾個月已經開了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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