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乃是母親王氏的生日,往日家中,早就有一堆大小官員來送禮,如今都推拒了,倒是冷清。


    董蕊便到父親董爽麵前,拜道:“父親大人,後日乃是母親的生日。女兒想明日去道觀中,為父母禱告,為全家祈福。”


    董爽乃是朝中三品光祿大夫,最重人臣禮儀,見女兒如此說,便道,


    “你有這個孝心,也是難得,隻是出門低調些,就帶幾個仆從,輕從簡出,去廟裏燒香祈福,就早點迴來吧,不可四處閑逛!”


    董蕊連忙笑著福了兩福:“女兒遵命!”


    轉身便小鳥一樣雀躍,迴了自己院裏:“終於可以出門透透氣了!”


    第二日,董蕊也隻做尋常打扮,一身素衣,隻帶了兩個丫頭,兩個嬤嬤,家中派了一輛輕便的馬車,一行人便往這城外的一座大道觀——蓮因觀而來。


    城外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光,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董蕊也是十分懂事,知道自己家如今要低調,一路上,隻從車簾內,欣賞外麵的春色,若是往日,便要自己下車放起那紙鳶來的。


    蓮因觀,乃是前朝所建,極其宏壯。隻是如今日久年深,便漸漸荒涼下來了。董爽為女兒挑此觀來燒香,也是此處,如今香火不算太旺,並不顯眼。


    董蕊下了車,進了大殿,拜了天地以及廟中各位神靈,焚了紙馬,供了錢糧,便退至後院歇息用茶。


    這處道姑也是董家的常客,自然將這董蕊奉為上賓。


    蓮因觀後山,有一株百年牡丹,如今雖是花期之末了,此樹卻還是花團錦簇。


    用過茶,一位年輕的道姑便帶著葛蕊,往這後山而來。


    幾人快到那株牡丹跟前,卻就聽到吵鬧聲。


    葛蕊往前探了探頭,隻見一個腰圓膀粗的年輕人,正拉住一位女子的胳膊,在那裏叫道:“小娘子,你如此美貌,嫁給這窮書生可惜了,不如跟我迴去吧?我保證,每日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葛蕊一聽,這是光天化日之下,要強搶民女啊,素來自己最討厭——這紈絝子弟了,心中便火起了,便要上前阻止。


    道姑連忙拉住她道:“董小姐且慢,這位公子,乃是如今京城的大紅人,我們這裏,可得罪不起,您還是別多事了吧,”


    原來,這位腰圓膀粗的年輕人,乃是齊王府上,側妃之弟曹原,仗著齊王之勢,到處橫行霸道。


    涉及到朝中兩位皇子的府上,葛蕊想起家中祖父和父親的囑托,正在猶豫,卻隻見前麵一個人,用手中的刀鞘,挑開了那曹原的手。


    葛蕊心想道:“是什麽人?這麽勇的?敢擋齊王府的人,連我家如今都不能,”再一細看,這人一身特殊的官服——那亮眼的飛羽服,乃是禁衛司的人。


    鏡衛司,乃是朝中一個特殊的所在,不屬於任何部門,隻聽命於皇帝陛下,隻對皇帝負責,可以越過任何部門,為皇帝查案,向皇帝報告。


    且設有自己的監獄,常常查一些謀逆之類的大案,莫須有的罪名,手段毒辣,令人聞風喪膽。


    葛蕊看這人打扮,一身錦繡的飛羽服,森寒繡春刀,身姿挺拔,玉樹臨風,麵如冠玉,眉眼俊朗,冷峻之氣瞬間壓過了那曹原。


    又有幾名身穿這鏡衛司官服的人,都帶著佩刀,圍到這人身後,似乎是他的手下。


    曹原見是鏡衛司的千戶秦玉,便嬉笑道:“原來是千戶林大人,晚生有禮了,如今這鏡衛司這麽閑了,不用在京城當差,到這荒山野嶺來了。”


    秦玉拿出令牌,冷笑道:“我奉命出來當差,不想在此碰到了曹大人,”


    曹原連忙縮了手,笑道:“幸會幸會!那曹某就不打擾。”說著便轉身,帶著幾位仆從走了。


    那被調戲的女子夫婦,連忙對秦玉來施禮感謝。


    秦玉隻手一揮,淡淡一笑並不在意,迴過頭來,見董蕊正看著自己,便也朝她這邊看來。


    董蕊隻覺得,與秦玉仿佛是在哪裏見過的一般,非常熟悉,今日一見便如故人相逢。


    這一眼,仿佛冬日裏的一抹暖陽,夏日裏的一絲清涼,沙漠中的一汪清泉,撥動了她的心弦。


    秦玉看到董蕊,似乎也覺得在哪裏見過,似曾相識,自己向來是一個記憶力很好的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心中隻覺得奇怪。


    葛蕊心中情愫湧動,隻站在那裏愣愣的,看著秦玉。


    秦玉走了過來,向這位小姐,躬身行了一禮:“這位姑娘受驚了!還是早些迴家吧!”


    又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峻,不等她迴答,一個手勢,帶著一群人轉身離開了。


    秦玉從小無父無母,被叔叔一家收養,因武藝高強,十五歲便投身軍中,沒想到因為出類拔萃,被長官挑中,送至特訓營,通過重重考驗,被派到鏡衛司中任職。


    又因性格冷峻,不近女色,不貪財物,不近人情,性格果敢,竟然得到皇帝的青睞,如今不過二十歲,已然是鏡衛司的千戶,也是禦前二等貼身侍衛。


    如此人物,曹原自然是不敢得罪。


    曹原今日來,其實是陪一個人來的,這個人就是齊王。


    齊王喬裝打扮,十分低調來此會一個重量級的朝臣,雙方達成盟約。


    秦玉來這裏要查辦什麽呢?


    自然是得到了線報,來為皇帝查訪。


    如今皇帝年老,太子薨了,自然是十分煩惱,加上疑心也重,年老又難免越來越固執,這性情也有點喜怒無常,十分不喜兩個皇子結交朝臣,你爭我鬥。


    撞見了秦玉,曹原也不敢自己直接進去通報,便派人繞了幾個彎,消息才被傳遞進去。


    齊王和那位大臣都大驚,連忙避其鋒芒,穩妥撤退。


    秦玉此行便撲了一個空,並沒查到任何線索。


    董蕊一路上,在馬車上,都想著這位千戶大人秦玉,想著他那冷峻的模樣。


    在這烏蘭國,隻要是人,聽到鏡衛司的名頭都是心頭一顫。多少不可一世的權臣,都被他們毒辣手段整瘋了,多少豪傑,在他們的大牢中,屈打成招的,多少惡棍,在他們麵前,都變成軟蛋窩囊廢,他們這群人冷酷無情,鐵血辦案,是一群無情的機器。


    即便如此,葛蕊想他那淡淡一笑,不由得心中一動。


    如今家中正在為自己考慮婚事,無論如何,這位千戶大人,是絕無可能的。


    想到此處,葛蕊便有些心塞,為何?為何自己見到他,是那麽熟悉的感覺?


    齊王府。


    “今天董太傅家,也有人到蓮因觀去了,”曹原便向齊王匯報到。


    “什麽?”齊王驚到,“這個老頭如今不是摻和立儲了嗎?”


    “他家孫女,今日來這道觀燒香了,也不知道看到什麽,看到了多少?”曹原低頭說道。


    齊王摸著下巴道:“那老頭不會派個小姑娘,來打聽消息吧!?”


    “這個老頭甚是可惡,本王招攬了他幾次,他居然都當看不到聽不到,這個老東西,”


    “也許這董小姐就真的隻是去燒燒香而已。”曹原喃喃說道。


    “你是看她長得漂亮吧,”齊王冷笑道。


    曹原連忙低頭道:“小人不敢!隻是她一介女流,能——”


    “那要看她背後是誰了?”齊王哼了一聲,“此事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不然壞了我的大事,可就麻煩了!”


    草原便壓低聲音:“殿下準備怎麽辦?”


    “自然是把這董太傅和那秦千戶都算計了,”


    齊王撇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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