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上清宮。道觀外的一處懸崖旁,一處長百米寬十米的平台上,皇上負手而立,極目遠眺。


    高力士領著梁羽前來,在到達平台前將他腰間的青霜劍收繳,並讓他在離皇上十米外的地方站住候命。


    高力士小心翼翼走到皇上旁邊,稟報道:“皇上,範陽使者梁羽前來覲見。”


    皇上迴過頭來,看了一眼高力士手中從梁羽那裏收繳而來的青霜劍,若有所思,緩緩地向梁羽說道:“梁先生的佩劍意義非凡,大有故事,你可想聽一下。”


    梁羽雖然知道皇上嗜劍如命,但被他看上的都是天下名劍,沒想到這柄青霜劍也入他法眼,受寵若驚道:“先生不敢當。草民洗耳恭聽。”


    皇上淡淡一笑道:“你不必過謙,若沒有真才實學,可當不了安祿山的幕僚,我稱唿你一聲先生也不為過。你先迴答我,此劍你如何得到?”


    梁羽弓腰行禮,恭敬道:“微臣惶恐,此劍乃朋友所贈。”


    皇上撫欄杆向遠處眺望,緩緩道:“你這位朋友可是來自蜀山?”


    梁羽說著憑欄遠眺的方向望去,山巒疊翠,他想起萬霜兒最後的確是去了蜀山,於是點頭道:“是的。她的確與蜀山頗有淵源。”


    皇上側身望向梁羽道:“蜀山的相思門於我李唐可是大有恩情。從當年我李家征戰四方立國,再到太宗排除萬難登基,都是多得相思門的高人鼎力相助。”說到此處,皇上神色感慨,似乎是在緬懷舊事,接著道:“這青霜劍便是蜀山相思門的代表法器之一。相思門前任聽雨樓樓主霓裳曾以之為佩劍。後來傳與何人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肯定是關係非同小可之人。我不知道你哪位朋友是如何得到這青霜劍的,但如此意義重大的寶劍,她卻贈予給你,可見你們關係非常。”


    梁羽也順著皇上的目光,望向遠方,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了萬霜兒離開時決絕的模樣,那個倔強善良的女子,不知道此刻她在蜀山是否安好。梁羽露出一絲苦笑,感慨道:“其實也是機緣巧合,我算是救了她一命,所以她才將此劍贈予我。當時我並不知道原來此劍背後竟然還有如此故事。”


    皇上目光忽然變得淩厲,有皇者之氣勢,壓迫唿吸道:“梁先生你要知道,相思門可是我李唐的助臂,曾經的門主可以說是開國元勳,此次相思門還特意派了得意弟子慕容雪出山,助朕重振大唐盛世。我若有意留先生在長安城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梁羽沒想到皇上竟然見機起意,想要籠絡自己,受寵若驚之餘,恭敬地道“微臣惶恐。微臣乃是範陽來使,而安大人是河東節度使,替皇上鎮守河東三鎮,我為範陽效力,也就等於為皇上效力,留不留在長安城,並無區別。”


    皇上手掌一揚,大有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風範,大笑道:“梁先生果然是聰明人,能言善辯。難怪安祿山會如此重用你。你不用裝糊塗顧左右而言他,這些小把戲朕在朝堂上見得多了,糊弄不了朕。”


    梁羽心裏不屑地想,就你這昏君,若是真的那麽心眼清,廣開言路,又豈會被李林甫楊國忠等奸相蒙蔽雙眼,看不到長安城外的民間疾苦,邊境的兵荒馬亂?!梁羽當然不會把這些事情說破,於是苦笑一聲,恭維道:“皇上果真是明察秋毫,隻是……”


    皇上揚手阻止梁羽說下去,插話道:“你不用急於迴答我,後日便是南河郡主李念姒的招親擂台,我給你個牌子,你若是前來參賽,我就當你答應留在長安城,若是你不來,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趁早逃離長安城。如今形勢,朕與各位藩王勢成水火,大家都心知肚明,一發千鈞,可容不得半點差池。你迴去好好考慮一下吧。你給我記住,這江山始終是朕的江山。”


    說著皇上一手抓過高力士手中的青霜劍,然後拋給梁羽,下了逐客令。


    梁羽剛接過青霜劍,高力士便已經向前兩步,隔在梁羽與皇上之間,警惕地望著梁羽。


    高力士似乎感覺到了梁羽的殺意,所以他從頭到尾絲毫沒有對梁羽放鬆警惕。


    梁羽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在留意著周邊的情況,想要找機會刺殺皇上,然後借著懸崖峭壁遁逃。但整個談話過程,梁羽一直被高力士這個絕世高手所防範警惕,所以根本無從下手,最後隻好放棄刺殺的念頭。刺殺皇帝便是梁羽此行長安城最後的殺手鐧,此舉雖然鋌而走險、九死一生,但卻值得一搏。因為隻要皇帝一死,大唐所有的內憂外患都會瞬間爆發,皇子們忙著爭奪皇位,相互內耗,其他藩王、地方勢力、邊境諸國,但凡有能力者,都會揭竿而起,想要染指中原,分一杯羹。到那時候,就無所謂正不正義之師,逐鹿中原,強者為王。範陽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爭天下了。


    高力士的警惕,讓梁羽的如意算盤全數落空,唯一接近皇帝的機會化為烏有。最後他隻好放棄念頭,轉身下山。


    梁羽轉身而迴,離開了北邙山,原本以為今天沒有在皇宮見皇上會是個好機會,沒想到高力士早有戒備。這也難怪,畢竟自己是安祿山派來的人,不得不防。現在隻有寄希望於招親擂台那天,人多眼雜,伺機刺殺。


    梁羽捏緊了手中招親擂台的牌子,這個牌子就是此行長安城為範陽謀取起兵名義最後的也是最好的機會。


    皇上選擇在北邙山上清宮接見,不過是想試試能夠私下籠絡傳說中的縱橫之子罷了。若是籠絡不成也不會被人詬病,還可以順便給一個下馬威。


    梁羽走後,高力士不解地問道:“安祿山的人,留下來也不見得會忠心,何不幹脆殺了。”


    皇上說道:“慕容雪告訴朕,這個梁羽很有可能便是軼史閣預言中的縱橫二子之一。這江山始終是我李家的江山,隻要我想,不管是縱橫之子還是其他什麽人,我都有辦法收歸己用。”


    高力士恭敬道:“恕奴才愚昧,這梁羽畢竟武功不俗,皇上為何讓他去參加南河郡主的招親擂台。當日在場的可都是當朝最重要的人物,萬一他持械從中搗亂,甚至危及皇上您的九五之尊就不好了。”


    皇上搖頭道:“有你和韓楓在,不礙事。朕之所以讓他參加南河郡主的招親擂台,自有深意。你想想,這次南河郡主的招親擂台,所有勢力都會派人參加,太子和壽王更甚,聽說都安排好幾個高手。這梁羽如果真的想要效忠於朕,那就不能是太子或者壽王的黨羽,讓他去參加招親擂台,公開和太子壽王的勢力作對,那麽太子和壽王就不會想著將他收歸麾下。朕要的是他唯我是從。”


    高力士欲言又止地道:“有句話奴才不知當不當講。”


    皇上揚手道:“你跟隨我多年,即使在朕年輕時遊曆江湖,你便已經在朕身邊,和其他奴才不同,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高力士諾諾道:“太子和壽王畢竟是皇上您的兒子,難道就這樣看著他們相爭而置之不顧?”


    皇上笑道:“皇家之子,都是暗藏野心和殺機的。朕對他們也不會置之不顧,而是會平衡他們的實力。帝王之術就是權衡之術,我不會讓他們任何一黨獨大,否則我這個做父皇的就岌岌可危了。雛鷹的羽翼一旦過於豐滿,就會迫不及待想要奪位,這其中的微妙之處,高總管你可知道?”


    高力士驚訝道:“他們還膽敢以下犯上逼宮不成!?”


    皇上冷笑道:“太子和壽王兩黨實力相差不大,相互牽製,自然不會,若是兩者任何一黨實力壓倒性獨大,那就難說了。高總管有所不知,帝王家與尋常家族不同,朕日漸衰老,皇子們麵對至高無上的權力,斷然不會顧及什麽親情。這也是朕這些年來為什麽會培植壽王,不就是為了讓他來製衡一下太子,讓太子黨不要太過猖狂嗎。不然,隻怕有一天太子等不及了,便會強來……先皇們也是有過這樣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朝中傳言,太子私下裏常說,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實施新政了。”


    高力士心知肚明皇上指的是當年的玄武門事變,秦王李世民發動兵變,屠殺親兄弟,逼唐高祖李淵讓位。高力士倒抽一口涼氣,維諾道:“難怪皇上對太子與壽王籠絡朝臣,培植勢力,向來都是一隻眼開一隻眼閉,不聞不問,隻是偶爾暗中平衡。原來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皇上笑道:“這幾年太子和壽王,結黨營私越來越放肆無度,還不是看我年歲漸長,身體衰退,所以覬覦皇位的欲望表露無遺。我要是不想辦法壓製住他們,讓太子和壽王相互製衡,估計早就得退位了。還有哪些藩王們,當年信誓旦旦說如何效忠於我,今時今日還不是照樣異心突起,所以說,人追逐權力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但他們都小看朕的手段了,隻要朕在位一日,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高力士恭維道:“皇上英明神武,一切盡在掌控。”


    皇上一挺胸膛,撫杆沉聲道“安祿山等藩王不過是跳梁小醜,想趁朕無心朝政之時伺機造反,那我就讓他們嚐嚐朕的手段。”


    高力士忽然想起一事,取出一情報竹筒,展開裏麵的紙張道:“皇上讓奴才查太子前不久新招入麾下的幕僚陸苒,事情已經辦妥。如無意外,這個叫陸苒的確實是軼史閣所說的縱橫之子,有和田髓玉為證,那是縱橫家的象征物,估計錯不了。”


    皇上瞥了一眼那簡報,問道:“太子得了縱橫之子陸苒,壽王那邊什麽反應?”


    高力士躬身道:“縱橫家向來是一縱一橫,有曠世之才,縱橫捭闔間,可扭轉天下乾坤。所以壽王一直在派人尋找另一位縱橫之子,想與太子抗衡。隻是……壽王或許還不知道,另一位縱橫之子就是這個叫梁羽的。隻可惜他已經被安祿山所籠絡。”


    皇上哈哈笑道:“好笑。什麽縱橫之子,得之可爭天下。這天下始終是朕的天下,誰敢和朕爭天下,朕就讓他好看。”


    高力士偷偷察言觀色,謹慎道:“軼史閣本來就是做買賣消息的生意,所以向來喜歡故弄玄虛、妖言惑眾,這樣才能叫高價錢。所謂的縱橫之子,再怎麽著也隻不過是一介謀士而已,左右不了時局。壽王麾下的梅落白,還是軼史閣麒麟榜的榜首呢,即使有他出謀劃策,壽王還不是照樣處處被太子壓過一頭。奴才認為,軼史閣的言論不足為道。”


    皇上揮手道:“不管軼史閣放出的箴言是不是危言聳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陸苒被太子收歸麾下,暫時不用管,畢竟也算是我大唐的人才,但這個梁羽,若是不能為朕所用,那就必須殺之以絕後患。我讓你請的人,到了長安城沒有。”


    皇上從憑欄遠眺的姿勢轉過身來,高力士趕緊向前攙扶,挽著他往迴走。


    高力士邊走邊道:“皇上讓奴才派人帶著您給的信物去茗劍山莊請高手相助,夏默莊主看在和皇上的交情,派出來茗劍山莊裏數一數二高手前來候命,前些日子已經到達長安城了,就等皇上的命令。”


    皇上點頭道:“你傳朕命令讓他暗中監視梁羽,若是梁羽想要離開長安城,格殺勿論。”


    高力士道:“奴才遵命。這種事讓奴才出手就好,或者讓獷騎統領韓楓大人出馬,照樣能夠辦得妥妥當當,何須請茗劍山莊的人出山。”


    皇上搖頭道:“朕的安危還得靠你,最近長安城裏各路高手四方匯聚,你可不能隨便離開朕的身邊。雖說朝廷裏能殺梁羽的高手也不少,但要麽是身份敏感要麽就是不能擅離職守,所以還是讓武林江湖人士出手為妙。讓這所謂的縱橫之子死於江湖就最好不過了。”


    高力士躬身緩行道:“茗劍山莊的高手自然是信得過。話說迴來,若是茗劍山莊的夏默莊主肯出手去殺安祿山,那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皇上苦笑道:“茗劍山莊那個人高傲得很,沒有人能夠命令得了他。朕與他也不過是年少遊曆江湖時曾有過交情,所以相互合作,各取所需罷了。朕幫他把茗劍山莊推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他許諾朕讓武林江湖的風風雨雨不會危及朝堂。”


    高力士歎息道:“那確實是可惜。安祿山身邊高手如雲,除非是夏默莊主那種絕世人物,否則誰也休想刺殺。”


    皇上冷笑一聲道:“也罷!朕自有手段。他們以為朕真掌控不了這天下嗎。隻不過是身為九五之尊,有時難免會陷入無所適從的失落。朕自登基以來,號令天下,勵精圖治,開元鼎盛,隻是光陰流逝,忽然覺得生命再無其他意義,便想撒手不管,隻追求心中喜樂。如今重燃鬥誌,再創大唐昔日輝煌,卻又害怕日暮西山,從此時日不多,甚至失去生命。高總管可知道這種感覺。”


    高力士顫顫巍巍道:“奴才惶恐,不敢妄言。”


    皇上歎息道:“算了,你不會懂得這種寂寞。你去看一下玄真子,藥練得怎麽樣了。我可不想像秦始皇一樣,等到死也沒等到仙丹練成的那一天。還有,華清池修繕工程進展如何,這個冬天朕要帶上楊貴妃和一眾的樂師舞姬去那邊多待些時日,好好修養生息一段時間。最近藩王之亂煩得朕又增添了許多白發。”


    高力士應諾道:“玄真子道長說,丹藥隻差一步,就欠找到天外五劍,還原當日徐福煉丹的場景。當日徐福焚石煉丹,很有可能是因為天外五劍的五行屬性對丹藥有促進作用,最終才能練成仙丹。”


    皇上沉聲道:“那就繼續給朕找劍。句芒劍不是已經現世了麽,趕緊找到句芒劍的下落。或許玄真子說得對,當日天降五彩隕石,徐福得之,以丹爐之火焚化鑄劍,寶劍仙丹皆成。如此說來,很可能便是這天外隕石的原因。找到天外五劍,焚於丹爐,或者仙藥便能成了。”


    高力士扶著皇上避過一塊怪石,低聲道:“隻要有線索,遲早會找到。但茗劍山莊那柄劍,自從被夏殤盜走叛逃之後,從此便下落不明,隻怕一時半會無從找起。即使花重金去問軼史閣,也是消息全無。”


    皇上悶哼一聲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把天外五劍找齊。人將年邁,時不我待啊!”


    高力士應諾道:“奴才遵命。”


    皇上在高力士的攙扶之下,沿著蜿蜒的石梯小道緩緩而下,身影漸行漸遠。這個年輕時曾經創造開元盛世的一代君王,到了晚年也在害怕被時間所吞噬。


    ……


    ……


    梁羽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拾梯而下,一路上少見人影,偶爾見著遠處幾名道士在采藥。北邙山確實是充滿仙氣的地方,山雖不高,但卻是怪石嶙峋,鬆柏鬥奇,綠蔭蔥蔥,雲霧縈繞,如夢似幻。山野間,空氣清新,沁人心扉,唿吸之倍感舒暢。行在此山中,望眼所見,側耳所聽,皆是靜謐,溪流叮咚,泉水咕嚕,鳥鳴陣陣,空穀迴響。


    行至半山腰,有一處小道觀,聳立於石崖之上。石崖之下便是一處大平台,太清宮的主道觀便建設在此平台,與眼前此小道觀上下相望。一個小道士正盤坐在崖邊一塊巨石上,盤膝打坐,隻見他氣息勻暢,神色安寧,似乎是在閉眼冥思,修身養性。他似乎聽到了梁羽走過來的腳步聲,於是緩緩睜開眼,望了梁羽一眼。


    小道士眯著眼打量梁羽許久,忽然張口打了個哈欠道:“實在不好意思,一時不注意睡著了,讓施主見笑了。不知道貴客光臨,有何見教呀?”


    梁羽輕輕一笑道:“我隻是路過,打擾道長修行……嘿,休息了。”


    小道士的睡意漸漸消散,眼睛變得又大又亮,炯炯有神,他望著梁羽,嘖嘖稱奇道:“這位施主你麵相奇特,異於常人呀。”


    梁羽隻當是這小道士的職業病犯了,並不在意,於是拱手行禮,正要繼續下山。小道士連忙走上前去,揚手拉住他道:“請留步,我真不是說笑的。就衝著你擾我清夢,我可以幫你算一卦。免費的,不收一文錢。”


    梁羽不解道:“我擾你清夢,本應惱火才對,為何還要幫我算一卦呀。”


    那小道士笑道:“你有所不知。你若是不把我擾醒,等我那師兄上來見到,估計會氣得一腳把我踹下山崖,那我小則狼狽不堪,大則一命唿唿。”


    梁羽聳肩道:“道長真是會說笑。我還有要事,就不叨擾道長了。”


    那小道士忽然煞有介事道:“不開玩笑了。剛才我在夢中神思遊離,飄浮於雲霧間,悠哉悠哉,突然一隻麒麟衝散雲霧,迎麵向我撲來,隻見它張牙舞爪,血口傾盤,想要把我吃掉,我嚇得魂飛魄散,驚醒後便見到你了。施主你是有緣人,你說我該不該給你算一卦。”


    梁羽哭笑不得道:“我和道長素不相識,這純屬是巧合。”


    小道士搖頭嘖嘖道:“我以前從來沒有夢見過麒麟。這怪夢肯定是祖師爺托給我的,而你又在此時此地出現,絕非巧合。”


    梁羽懶得理他故弄玄虛,邁腿要走。小道士死死抓住梁羽,死活不放手,死皮賴臉道:“就算一卦,一卦。平日裏,那麽多人來上清宮點名讓我算卦,我都懶得理的。我可是上清宮大名鼎鼎的張兮道長,輕易不算卦,算卦不輕易。”


    梁羽見小道士胡攪蠻纏,知道不讓他算這一卦是不好脫身了,於是隻好妥協道:“如何算?”


    小道士喜出望外,從腰間掏出一枚銅錢,往空中一拋,然後含笑攤開手掌等待銅錢翻轉落下。然而,銅錢飛至半空,一隻山雀掠過,以為是蜂蝶飛舞,張嘴叼了去。


    小道士和梁羽一臉茫然地望著消失在半空的銅錢,當場發愣,一言不發,最後相視而笑,看似瘋癲。


    梁羽聳肩笑道:“此卦該這麽算?是不是要問山雀。”


    小道士大感尷尬,撓頭苦笑,顯然一時之間還沒想到怎麽自圓其說。他窘迫臉紅,欲言又止,呃呃呃了好久之後,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眉開眼笑道:“無象亦為卦,乃自然之道。如今卦象斷裂,乃天地虛無,乾坤不容,可見施主你命犯天煞孤星,命實在是太硬,我道行還不夠,算不了。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天煞孤星的命運都比較多舛,而且一生之中,親之毀之。”


    梁羽對小道士的危言聳聽不以為意,淡淡一笑道:“什麽叫親之毀之?”


    小道士煞有介事地道:“就是你喜歡一意孤行,與你相親近的人最後都會因你而毀掉。”


    梁羽哈哈笑道:“照你這樣說,我還是個禍害?那我這命可真夠硬的,不毀自己隻毀別人,挺好。”


    說著梁羽揚手而去,似乎完全沒有把小道士算的卦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什麽命中注定,都是故弄玄虛騙人的玩意。


    梁羽漸行漸遠,小道士衝著梁羽的背影喊道:“施主,施主,別走,你先聽我說完,我還可以指點你一下……迷津。”


    梁羽沒有搭理小道士的挽留,而是繼續前行,揚了揚手,頭也不迴地走了。


    小道士望著遠處深深地舒了口氣,一陣歎息。這時候,山路的遠處傳來梁的聲音道:“道長有心了,但我這人從來不信命。這天要攔我,我就與天鬥。”


    小道士愣在當場,嘖嘖讚歎道:“果然是金麟豈非池中物。有性格!”


    此時,上清宮鍾聲想起。小道士口中喃喃有詞,說午飯時間到了,然後也不走山路,直接躍崖而下,驚起一群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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