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林深處,一個倩影在高大蒼老的鬆樹間穿梭,白衣赤足,飄蕩在茫茫的霧氣中,美得不可方物。


    若是哪個砍柴人見了,一定以為是仙女下凡,在這林中嬉戲,翩翩起舞呢。


    隻見她長裙飛揚,一雙秀腳蜻蜓點水般觸在樹枝上,輕輕一躍,便到了另一棵樹的樹枝,速度快得驚人。


    若不是她白衣飄飄,而且身影秀麗,倒真如鬼魅一般,讓人錯以為是幻覺。


    這個神秘的女子正是葉家的小夫人琉璃。


    葉濤帶著眾人到西山剿匪,把小夫人琉璃留在了葉府。誰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深山老林中,而且還比葉濤眾人先到一步。


    琉璃施展輕功,奮力在樹林中穿梭,終於在入夜之前趕到了藏於峽穀中的百鬼寨。


    琉璃在百鬼寨大門前不遠處落地,隨手弄亂頭發,還沾了一把泥土把雪白的裙腳弄髒,裝出狼狽不堪的模樣。


    她轉過身來,眼睛瞬間轉紅,熱淚盈眶。


    她拔腿往山寨狂奔,赤腳踩在地麵上,見者動容,忍不住心生憐惜。


    琉璃趔趔趄趄奔跑至山寨大門前,徑直穿過多根水桶般粗的樹幹搭廊道。那裏的守衛似乎認得她是誰,都沒有攔截,隻是用怪異的眼神目送她一直往寨子內部奔去。


    琉璃剛奔跑至大廳門前,一個雄壯的大漢便已經迎了出來,一把將她抱入懷中,滿臉憐愛。


    這個大漢正是百鬼寨的鬼頭孫滑。他將琉璃橫身抱起,進入大廳,然後放在一張鋪著虎皮的大椅中。


    孫滑百般憐愛地問道:“琉兒,發生了什麽事?你和我說。”


    琉璃將頭埋在孫滑懷裏,抽泣道:“孫大哥,葉家那些惡人要來討伐咱們百鬼寨了。我提前趕來,馬都跑死了一匹,就是為了給你通風報信。”


    孫滑一拍椅背道:“來得好,老子今兒個就讓他們這幫惡賊惡有惡報。為了你,我已經把葉老五抓來折磨一番。此刻他正關在牢裏,琉兒要不要去把他殺了。”


    琉璃欲言又止道:“葉老五已是階下之囚,要殺他也不急於一時。不知大哥在葉老五身上有沒有找到一張藏寶圖?聽說他從洛陽而歸,身上帶著李建成太子的藏寶圖。”


    孫滑驚訝道:“真有此事?琉兒的消息準確麽?可我在他身上什麽也沒找到。先不管此事,讓我把葉濤等人殺個片甲不留之後,再對他嚴刑逼供,若真有藏寶圖,他一定會乖乖交出來。”


    琉璃神色擔憂,柔聲道:“這次葉濤他們人多勢眾,我怕……”


    孫滑冷哼道:“在老子的地盤,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吃不了兜著走。老子這次就替天行道,把葉家連根拔起,幫琉兒報仇雪恨。葉家來多少人,我們就殺多少人,一個不留。”


    琉璃兩眼含淚道:“大哥的大恩大德,琉兒沒齒難忘。葉家表麵假仁假義,暗裏作惡多端,逼死我爹娘,殺了我兄弟姐妹,我做夢都想報仇,隻可惜我一個弱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唯有隱忍至今。”


    她抽泣幾聲,接著說道:“為接近葉濤,我不顧一切嫁他為妾,希望有機會能夠親手殺了他。但葉濤這人生性多疑,警惕非常,竟然連同床共枕之人也防範甚嚴。今日,終於有機會得報大仇,琉兒感激涕零。”


    孫滑摟著琉璃道:“琉兒的仇就是我孫滑的仇,這仇非報不可。自從上次琉兒冒死給我通風報信,讓百鬼寨躲過官府設的陷阱,我就已經把琉兒當做自己人。”


    他撫摸著琉璃的秀發,憐愛地道:“每當想起琉兒待在葉府,對著那個糟老頭強顏歡笑,我就恨得牙癢癢,幾次想不顧一切帶著兄弟們殺向葉府,將琉兒救出水深火熱之中。這次他們來得正好,在太原城我奈何不了葉家,但在我的地盤,他們必死無疑。”


    琉璃靠在孫滑的懷裏,小綿羊似地說道:“琉兒終於可以不用迴葉府了。琉兒要留在百鬼寨陪大哥。”


    孫滑摟著琉璃,眼中滿是憐愛,篤定道:“這次就算是琉兒想走,我也不會讓你走的。現在天色已黑,我就給他們來個百鬼夜行,殺得他們片甲不留。琉兒你就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吧,百鬼林到處都是我們設的陷阱,我怕誤傷了你。”


    琉璃七情上麵,咬牙切齒道:“大哥一定要活抓葉濤,將他留給琉兒,讓琉兒親手為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報仇雪恨。”


    孫滑拍胸口道:“琉兒放心,這次絕對不會讓他們跑掉任何一個人。”


    琉璃嬌柔地點頭,眼眶微紅,楚楚可憐。


    孫滑憐愛地摸了摸琉璃的頭發,然後一手拿起掛在牆上的鬼頭麵具,大步走出大廳,高聲吼道:“百鬼寨的兄弟們,戴上你們的麵具,拿上你們的武器,今夜我們要替閻王爺拉人嘍。”


    不出一刻,一批戴著鬼臉麵具的人已經集結完畢,他們騎著馬,提著奇形怪狀的兵器,甚是嚇人。


    孫滑的鬼頭麵具是一個煞臉閻王,麵目猙獰,驚悚恐怖,讓人不敢直視,毛骨悚然。


    強盜們集中在一起,望天長嘯,學著各種動物淩亂吼叫,然後雀躍地拍馬出發。


    百鬼寨的人馬前腳剛走,琉璃立刻便到寨子裏的水池邊,乘著月光梳洗了一番。


    她是個十分愛幹淨之人,容不得自己沾染一塵一土。


    梳洗幹淨後,她施展輕功,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百鬼寨,躍向百鬼林,消失在月光下。


    三更時分,馬蹄聲驚破了夜深人靜。


    森林裏的氤氳濃霧,不但風吹不散,反而隨風在月光下翻滾湧動,增添了幾分詭異。


    百鬼寨的強盜們輕車熟路,完全不受夜色與濃霧的影響,快速地在林間策馬穿梭。


    葉府眾人安營紮寨的地方雖然是一片空地,但隨著夜色漸深,也冒起了濃濃的霧氣。即使就著火堆的光,也隻能勉強看到十米以內的地方,十米開外的地方卻一片模糊,漆黑恐怖。


    經過一整天的奔波勞累,葉府眾人已經困乏無比,炊事之後,都開始休息。


    火苗跳動著,偶爾還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然後散射出火星。


    隨著夜越深,幾乎所有人都在酣睡。哪怕守夜的哨兵也熬不住困倦,偷偷去跑去睡覺。


    易林睡不著,因為他覺得今晚實在是太安靜,有些詭異。


    這荒郊野嶺竟然比葉府的豪宅大院還要安靜,原本還有若隱若現的動物叫聲,但隨著夜深,竟然連動物都不叫了,靜得可怕。


    易林有預感,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今夜一定會發生什麽事情。他覺得如果不做點什麽,今晚所有人都別想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易林輕手輕腳走到火堆旁,拍了拍葉方,想把他叫醒說一下自己的想法,在營地四周做些防範措施。


    葉方驟然驚醒,以為有人偷襲,使出一招擒拿手要去反擊對方。


    易林早有準備,輕輕側過身,閃過葉方那鎖喉的一抓,壓低聲音道:“葉老爺,是我,易林。”


    葉方定眼一看,認出是之前幫自己解圍的易林,鬆了口氣道:“易林賢侄,三更半夜,有何貴幹?”


    易林低聲道:“我總覺得今晚很不對勁,我們是否應該做做防範措施?晚輩略懂陣法,若果大夥肯聽,按照防守陣型來休息,就不怕被人偷襲了。”


    葉方打哈欠道:“易林賢侄你多慮了,對方一群烏合之眾,我還巴不得他們送上門來呢。要是他們一直躲在山裏麵,我們反而不好找。放心吧,我們安排了哨兵,沒事的。”


    易林看了看四周的濃霧,十米開外一片漆黑,還有營帳旁那幾個打瞌睡的哨兵,皺眉道:“敵暗我明,還是防範於未然的好。”


    葉方心裏直道易林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書生,膽小怕事,所以很不以為然,嘴上應付道:“易林賢侄,鎮定,鎮定,切莫慌亂。就算有偷襲,你也不必擔心,你跟我身後,定然保護你周全。”


    易林心裏苦笑,若果這是琉璃安排的陰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要除掉你葉方,跟在你身後豈不是死得更快?嘴上不說破,隻是歎了口氣道:“可能是我多慮了,那就不打擾葉老爺休息了。”


    等葉方再次入睡後,易林摸索到存放物資的區域,找來了兩桶火油。


    他提著火油,走到周圍樹林的邊緣處,每隔一段距離便澆上兩勺,然後抓來一些幹草覆蓋住。


    一切準備就緒後,易林這才敢安心入睡。


    果然到了下半夜,突然馬蹄聲起,勁箭連連,如漫天大雨,密不可躲,許多人在熟睡中便已經紛紛中箭,一命嗚唿。


    剩下的人醒來之後,也是驚慌失措,除了使盡渾身解數閃躲或格擋從黑暗中飛出來的勁箭,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營地裏有火堆,正好為對方提供了射箭的光亮,而對方則隱藏在黑夜與濃霧中,連影子都看不見。


    四周馬蹄聲時起時滅,也不知有多少人馬,再加上黑夜濃霧做掩護,葉府眾人根本不敢衝入黑暗中和對方廝殺。


    這時候易林從火堆裏撿起幾根正燒得旺盛的柴火,往四周扔過去,正好落在事先澆好火油鋪好幹草的位置。嘭嘭嘭的幾聲,火勢衝天,一下子把周邊的樹林都照亮,百鬼寨的強盜們無所遁形,全部暴露無遺。


    易林大喊道:“兄弟們,把營地的火堆都滅了,我們來一個我暗敵明,逆轉乾坤。”


    眾人會意,紛紛踢起泥土,將旁邊的火堆蓋滅。


    一時之間,樹林中的強盜們暴露在了火光之中,而葉府眾人卻隱藏在了黑夜與濃霧中。


    形勢突然大反轉。


    借著火光,葉府眾人中會暗器的江湖人士紛紛擲出暗器,打死了不少強盜。


    百鬼寨的人見形勢不妙,慌亂地退迴林中深處,依靠層層樹木,擋住暗器。


    這時候亂了陣腳的葉府眾人已經重整旗鼓,士氣高昂,但江湖人士始終是江湖人士,根本不善於團隊作戰,也不知道誰高喊了一聲“殺過去!”,眾人便開始各自為戰,不顧後果,紛紛攘攘地殺向強盜。


    看著三三兩兩,一盤散沙的隊伍,易林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隻能在心裏大罵,這幫不動腦子的家夥。


    眾人三五成群地散開後,已經不懼對方的勁箭,所以打起火把,追殺那些帶著麵具四處逃竄的強盜。


    大火已經在樹林中燒了起來,火光衝天,炙熱驅散濃霧,一時之間,方圓百米猶如白晝,而那些江湖人士也都追殺著強盜們不知去向何處。


    他們之所以那麽賣力,全靠葉濤在出發前承諾,每取下一個強盜的人頭便賞黃金百兩。這對一個江湖人士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葉方帶著關中派的掌門許博和十幾個關中派弟子,突然出現在易林麵前。


    葉方揚手讚道:“易林賢侄,幹得好。你這把火可是讓我們逆轉局麵。現在我們就乘勝追擊,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易林連忙勸說道:“葉老爺切莫大意。小心有詐。他們好像是在故意引我們前追,樹林深處說不定會有陷阱。”


    葉方以為他是沒見過這種殺人如麻的場麵,心裏害怕,從馬背上側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易林賢侄不用怕,你跟在我們身後,我們保護你。他們已經潰不成軍了,哪裏還有什麽陷阱。”


    “謝謝葉老爺好意,我的隨從還會一點三腳貓功夫,能夠保護…我…小狼……奶奶的,你小子跑哪去了?!”


    易林見無力迴天,隻好苦笑著想要拒絕葉方,但他迴頭一看,發現小狼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蹤影。


    易林心裏大罵,奶奶的,關鍵時候小狼這家夥竟然擅離職守,十有八九是見有架打,興奮得忘乎所以,連他這個少爺的死活都不顧了。


    葉方看了看易林背後,哪裏還有什麽小狼,於是笑道:“易林賢侄還是趕緊上馬跟著我們吧,不然隻剩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們就很難顧及得到你的安危了……”


    易林苦笑,翻身上馬,跟著葉方的人殺向樹林深處。


    一開始還能聽到喊打喊殺的聲音,可是越往深處,易林便越覺得不對勁。


    那些帶著鬼麵的強盜在林中策馬奔騰,可謂輕車熟路,但卻偏偏被葉方領著人馬緊追不舍。


    易林向前麵的葉方道:“葉老爺,窮寇莫追,他們好像是在故意放慢速度,誘敵深入。”


    葉方心想這次是自己表現的大好機會,如果能一舉殺了強盜的頭目,從此便能揚名立萬,葉家的頭把交椅也就坐穩了。


    葉方不顧後果,繼續奮勇直追,頭也不迴。


    葉方得意忘形地道:“他們慌不擇路,馬已經被折騰得不行了,我們很快就能追上去,最好能一直追到他們老窩,一鍋端了,省事。”


    葉方正在興頭上,易林攔也攔不住,隻能暗中提高警惕,留意突發狀況。


    突然,一聲嘶吼,葉方連人帶馬掉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裏。


    要不是葉方反應快速,往馬背一拍,借力淩空騰起,躲過一劫,他早就被陷阱裏的鋒利無比的木刺戳成篩子。


    葉方的馬在坑裏麵掙紮了一會,終於嗚咽一聲死掉。


    葉方心有餘悸地亮著火把往大坑裏一照,從馬身體裏淌出來的血,足足染紅了整個坑底,觸目驚心。


    葉方痛失愛馬,罵道:“這幫喪盡天良的惡賊,我葉方今天非替天行道不可。”說著便又搶了一匹馬,向身後眾人招手喊道:“兄弟們跟我追……”


    追字剛說出來,一陣勁箭飛來。嗖嗖嗖的聲音穿過枝繁葉茂的樹林,讓葉方等人忙於應對,狼狽不堪。


    突然間,吼聲四起,漫天箭雨。


    葉方等人已經完全被包圍,困於擋箭,寸步難行。


    “擒賊先擒王!”易林大喊一聲,策馬揚鞭,向西北方向突圍。


    易林感覺到西北方向飛過來的箭力道最勁,顯然對方有重要人物在坐鎮,所以憑著直覺衝了過去。


    兵法有雲,突圍就得抱著必死之心往敵方的心髒衝刺,取其首領,方能有一線生機。


    易林知道越是被困,越是不能坐以待斃,否則一旦等對方合圍完成,那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現在就得像戰場殺敵一樣,找準方向,一擊即破。


    葉方勒緊韁繩,將馬轉向,追在易林身後,卻被淩空而下的一個黑影擋住。


    那從天而降的人,穿著一身黑衣,還戴著鬼頭麵具,體魄雄壯,一柄鬼頭大刀,殺氣騰騰。他落在馬背上,和葉方纏鬥在了一起。


    此時,箭雨已停,葉方等人已經死傷大半。


    葉方和那人在馬背上見招拆招,鬥得不可開交。馬匹受驚,撒腿狂奔,帶著兩人一路衝入叢林更深處。


    易林策馬衝至一處山坡,發現對方已無蹤影,百鬼寨的人馬不知為何竟然憑空消失了。


    明明是個包圍圈,怎麽會留下這麽大一個缺口,不見人影呢?這難免顯得太過詭異。


    易林勒停馬匹,四顧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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