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爾坐在客廳裏,他的對麵坐著陸昱晟,陸昱晟此次來拜訪陸爾,並沒有帶著師爺,而是獨立一人拎著一個西式的手提箱來的。


    陸爾穩穩的坐在沙發上,微眯著眼看著陸昱晟,陸昱晟隻覺得麵前坐著的不是一個清秀的少年,而是一頭猛獸,仿佛隻要自己稍一動彈,就會被猛獸吃掉。


    不過,陸昱晟畢竟是經曆江湖之人,他很快就調整了心態,把手提箱放在茶桌上,"哢嗒"打開鎖扣,箱蓋打開,裏麵裝滿了文件袋。


    陸爾的目光絲毫沒有影響,依然看著陸昱晟。


    陸昱晟微笑著拿出一個文件袋,打開倒出裏麵的東西,他把東西推到茶桌中間。


    "這是老三在三鑫公司的股份證明,三鑫公司的股權是這麽安排的,霍老大占百分之四十,我和老三各占百分之三十,沒有零散的股東。"


    "財務情況,希望陸司令派人去親自查看。"


    他又打開一個文件袋。


    "這是老三的家產,花旗銀行的存款五百六十萬m金,一千二百萬法郎,中央銀行三千二百萬現大洋,三百萬英鎊,還有存在花旗銀行的金磚十六箱,珠寶首飾八箱。"


    "這是房產一百八十九處,店鋪三百七十家,倉庫三十九間,工廠十八座。"


    "各種車輛一百二十五輛。"


    所有的文件堆在茶桌上,厚厚的一迭。


    不過這驚天的財富,是聽的人不動聲色,說的人更是平淡,仿佛這些財富根本就是一個數字,而忘了這些都是整個天下人為之瘋狂的東西。


    陸爾毫不為之所動,他在等陸昱晟拿出關鍵的東西。


    陸昱晟暗暗歎了口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是萬萬不敢相信麵前的人隻是一個少年,這些財富,即使是盧永祥也要為之瘋狂,可是這個少年連眼神都不變一下,這表示這些還打動不了他。


    陸昱晟緩緩把身子靠在沙發背上,他在努力讓自己放鬆一些,因為接下來的談判將會決定上海灘的命運。


    "陸司令,三鑫公司究竟是幹嘛的,相信您一定有所了解,當初,霍老大在法租界和陸行,洋涇浜,我在閘北,江灣,張萬霖在滬南,漕涇,高橋,還有吳淞口,可以說整個上海灘,我們的地盤占了大半,無論是青樓,妓院,賭檔,全都有我們的股份,後來,霍老大召集我們,插香頭燒黃紙,結拜為兄弟,這才整合了地盤,除了賭檔,我們還開了上百家福壽膏館,這也就是我們三鑫公司起家的一部分,現在不知道陸司令對這塊有什麽想法,可以對我說說,我會迴去和霍老大商量一下。"


    要說這人呐,想來也很可笑,張萬霖叱吒上海灘十幾年,可謂是跺一跺腳,地皮都要顫三顫,可現在,結拜的兄弟說了這麽多,連一句他的死因都沒問過,仿佛死的隻是一隻螞蟻,盡管張萬霖為人囂張跋扈,作惡多端,可是對霍天洪和陸昱晟,那可是從沒差過事,現在人一死,茶真的就涼了……


    "你說說你們是怎麽想的?"這是陸爾自陸昱晟進門說的第三句話,前兩句是:你好,請坐。


    陸昱晟暗罵了一句小狐狸,城府真深。


    "我和霍老大的意思是,司令畢竟不是江湖中人,對江湖上的勾當也不甚了了,這三鑫公司說起來也就是個藏汙納垢的地方,對司令的清名也沒什麽好處,要麽司令開個價,把老三的股份轉給我們,您放心,我們絕不還價,要麽司令您在幕後,公司的紅利我們每季度雙手奉上,我和霍老大還會有厚禮相送。"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你消停收錢就好了,三鑫公司的事你就別摻和了。


    陸爾微微一笑:"還有嗎?"


    陸昱晟怔了一下,他的話是柔中帶鋼,他們是真的不想陸爾插進來,怕尾大不掉。


    "另外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陸司令這一戒嚴,抓了上百個青幫的兄弟,說句實話,這些兄弟有家有業,和老三牽扯不多,可否請司令高抬貴手,不要再難為他們和老三的家人了?"


    陸爾點點頭,從茶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陸昱晟。


    "這個我可以答應你,除了這七個人,剩下的,一會兒你可以全部帶走。"


    陸昱晟掃了一眼紙上的名字,腦瓜子嗡的一聲,這七個人就是張萬霖名下的弟子,替他掌管一切事務,如果沒有這七個人,他和霍天洪是不能順利接收張萬霖的地盤的。


    "至於股份的問題,我決定,派人來管。"


    ......


    陸昱晟臉色沉重走出陸府,機械的上了自己的車,他很清楚,陸爾此次不像上次對付李雲卿一樣,把地盤賣給他們三鑫公司,而是要自己親自操刀,分割上海灘這塊肥肉,當他一五一十的把情況說給霍天洪的時候,霍天洪手指裏的雪茄都掉在了地上,二人麵麵相覷,心裏同時在說,上海灘亂了。


    其實已經亂了,從張萬霖的死訊傳出來的時候,就亂套了,斧頭幫,鳳陽幫、淮陰幫、山東幫、江北幫、還有青幫,洪門,包括丐幫,都瘋了,夜幕降臨,殺戮進行中,幾乎是每一條街道都在廝殺,一時間商家關門歇業,老百姓都不敢出門,而始作俑者,還在給兩個小未婚妻講故事,哄她們睡覺。


    這場混亂緣起於張萬霖之死,徹底打破了上海灘各幫派的平衡,甚至是青幫內部都分裂出十二個小派別,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張萬霖的地盤真香啊!隻要全麵接收了地盤,就會一躍而成上海灘一流幫會,甚至可以和霍天洪,陸昱晟一較長短。


    如果人沒有了夢想,那跟一條鹹魚有什麽區別?這些幫會的老大抱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遠大抱負,驅使手下拚命,這麽大規模的廝殺,就連各分局的警察都躲著不敢岀來。


    幾乎所有的警察分局都把情況報給了警察廳,可惜,這一段時間曹啟被陸爾撅了,迴北平找他堂哥曹錕去商量調兵入滬的事,三個副廳長,關長明萎了,秦嶺南兒子嘎了,他心喪若死,在家休養,結果整個警察廳主事的隻剩陸爾大人….的代表孫桐孫副官,孫桐早就請示過長官,長官的意思很明確,死一個少一個,這些人都死絕了,上海灘就消停了。


    結果就是動亂升級,街麵上通常是幾個幫派同時動手,都打亂套了。


    霍天洪是老謀深算,陸昱晟是深謀遠慮,兩個老狐狸對了個眼神,這個雷區不能趟,等到他們打殘了,再岀來收拾殘局,不過陸昱晟深知,這件事什麽時候開始由陸爾說了算,什麽時候結束也得由他說了算!別人?都是瞎折騰。


    陸昱晟迴家睡覺,霍天洪卻不行,因為這個大色鬼最近迷上了京劇名伶露伶春,這個露伶春是能文能武,她一到上海灘的和記戲園亮相開場,就來了個滿堂彩,一時間名震上海灘。


    這霍天洪最喜歡聽戲,他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美豔絕倫的穆桂英啊?於是他就多了個習慣,無論刮風下雨,打雷閃電,隻要是天上不下刀子,是必到和記戲園捧場。


    要說這沒有君子不養藝人,不過在民國時期,這美貌的女子就是原罪,這霍天洪哪算的上是君子?不過是個爛人而已,他是見了美女就邁不動步,這也是他兒子霍震霄最看不上他的地方,現在露伶春也放出口風,除非霍天洪娶她當姨太太,否則絕不沒名沒份的和他苟合。


    至於當大太太?露伶春可沒這膽量,林桂生?誰敢惹?


    今天霍天洪又帶著十幾個手下,到和記戲園給露伶春捧場,露伶春今晚掛牌唱三出戲:捉放曹,女起解,珠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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