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國宏運二十九年五月二十三日


    自那日晚間的事情發生後,我一直將息在自己的院子裏沒有出去,行姐姐幾次三番送來好菜好飯,我都懶得看一眼,隻懶懶的躺在床上不愛動彈,心想自己一定是兩日前的那頓飯吃撐了腸胃,所以連著兩日下來,隻挑揀著行姐姐送來的清粥喝了兩碗,可憐行姐姐看著我的形容不住的連連搖頭感歎,直言我就是個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從前是想吃好的吃不上,如今是能吃上了還要遭這份罪!


    隻是我的心思卻不在她的話上,這兩日我因身體不舒服沒有出去也就算了,可是奇怪的是,整個院子裏也安靜得很,這要是往日,先不說軒轅會來,就是雲霄和趙無傷也會在院子裏不停的鬧騰,隻是現如今,院子裏的安靜樣子卻讓我有幾分不安。


    我看著外麵的陽光大好,起身來到了屋外,院子裏隻有行姐姐和廖濟芳二人如膠似漆的如往常一樣坐在門口處摘菜,見我出來,廖濟芳緊忙起身迎了上來,對我問候一番,我左看右看,卻未見趙無傷和雲霄二人,便開口詢問他們二人的去向,隻聽廖濟芳答道“說起來奇怪!趙無傷連著兩日早晨的時候要找你,說是想帶你去他的營裏看看,隻因覓水說你身體不適,他就沒有堅持,今日早晨,我見他穿了衣服就急忙出去了!雲霄就更奇怪了,這兩日都沒有在這院子裏住,也不知道哪裏去了!”


    我聽著廖濟芳的話,不禁皺起了眉頭,趙無傷找我我是知道,隻因我那日說過,想去他的營裏看看,順便幫他查實一下為何總是走失馬匹一事。至於雲霄為何沒迴來住……那就隻能是因為……軒轅。


    想到此處,我和廖濟芳、行姐姐二人打了招唿,直奔軍營駐地而去,此時正是軍中士兵操練的時候,我想著軒轅他們三個人一定會在。隻是一進軍營,卻沒有見到軒轅和雲霄的身影,遠處隻有趙無傷一人皺緊了眉頭,一副苦瓜臉的樣子,站在校場上,見我過來,立時舒展了眉頭向我走來,走到我的跟前,卻不好意思的撓著腦袋,看著我。


    我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看著他,我知道於我的身份一事上已瞞他不住,隻是該如何對他解釋卻也成了一個難題……


    軍帳內


    半晌之後,隻見趙無傷瞪大了眼睛,神色複雜的看著我,說道“如此說來,那日晚間用王爺的麵具套取五萬兩銀子的人真的是你?而且你還是原厭火國皇帝南宮翼然的女兒南宮花期!”


    趙無傷如此問完,我則是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他,冷靜的點了點頭,說道“趙將軍心思細膩,又觀察入微,今日即使我不坦言相告,想必不需要多時,趙將軍就會將在下的身份揣度清楚,如今我將自己的身份如實相告,以免去將軍煩惱!不知趙將軍接下來,是打算告發在下,還是繼續隱瞞?”


    我如此問完,卻見趙無傷好像放下一樁心事一樣,長出了一口氣,看著我定定的說道“其實……自那日晚間的事情發生之後,本將軍確實已經對你的身份有所懷疑!隻因那日你匆忙之中一襲女裝出現在我麵前,後又逢王爺追來,我雖對事情知道的並不詳盡,卻也知道如今能讓王爺露出那麽一番神態的,放眼四國,也隻有那位公主一人了!那形容可謂是又愛又恨……既癡又怨!隻是我沒想到,這位傳說中於三年前傷了王爺一身,險些害王爺喪命,後又傳說早已經在天威國的皇城中為了百裏長戈與他的妃子爭寵而殞命的人竟然是你!”


    我聽完趙無傷的話,微微在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輕輕說道“多謝趙將軍誇獎!”


    趙無傷想是沒有料到我會做出這樣的反應,麵上稍稍愣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說道“隻是……既然你如今來到王爺軍中如此幫襯,又沒有如傳聞中死在天威國中,可見傳聞都是假的?”


    趙無傷這話問的我不知如何迴答,我隻是非常誠懇的看著他說道“我不知道……”我如此說完,趙無傷的眼中明顯帶著困惑,我則是接著說道“三年前,我曾經中過忘憂草之毒,曾經的很多往事都已經忘記,你所說的,我傷了軒轅一身也曾不止一次的被我夢到,隻是我卻對那些事已一點印象也無!”說著我從座位上緩緩起身,走至了軍帳的門口,看著帳外的暖陽繼而說道“隻是……縱然夢中我曾以罪魁禍首的姿態站在一群黑衣人中間,看著軒轅鮮血滿地,但我自始至終都不相信我會傷害軒轅!”


    “隻是……既然你不相信自己會傷害王爺,為什麽不亮出身份和王爺說清楚呢?”趙無傷這話問的天真,而我卻隻能報之一笑,搖頭說道“若是這件事真的如趙將軍所說的那麽簡單,就好了!隻是我如今身份複雜,既是厭火國的亡國公主,又曾與天威國的太子百裏長戈有著說不清的傳聞,縱然我願意報軒轅以誠,如你所見,軒轅可會信我?”


    我如此問出,趙無傷麵上好似略有詫異,我知道他已經想起了那晚軒轅的形容,隨即隻見他似身有體會的長歎了一聲。我則是麵上浮上了一絲苦笑,接著說道“常言道,眼見為實,如今連夢中我都不確定的事,又怎麽能期盼軒轅信任我呢!此事若是無法查明,我永遠不能給軒轅一個交代,一旦身份暴露,我就會成為你們古龍國中的罪人!退一萬步,我想到了自己承認自己的身份後最好的後果,即使你們的國君和朝臣,乃至將士都可以在軒轅的阻攔下對我不計較,但是以我昨日見到軒轅時,軒轅對我的態度來看,軒轅即使能信我,我也會在他的桎梏下永墮深淵!”


    “如此說來,你不相信王爺?怕王爺那晚所說的話會成真?不過以我的短見,王爺那日的話卻不能全信,王爺三年來一直對與你的一番糾葛耿耿於懷,又怎麽會在你送上門來的時候讓你去死呢?他之所以說那些話,不過是一時氣急罷了!”趙無傷思慮的說完這番話,起初我也覺得很有道理,但是很快理智就說服了我。


    我看著趙無傷目光灼灼的迴道“不!我相信的是人性!我相信人無完人,即使是軒轅!我會憑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接近真相,為自己洗白,而不是將希望寄托於一個男人的垂憐上!”


    我此話一出,隻見趙無傷看著我的目光仿佛被激起了驚濤駭浪,隨後看著我輕輕一笑說道“本將軍,曾偶然間聽說過三公主的傳聞,生於皇家,長於鄉野,不得父母疼愛庇佑,自小受盡苦難,如今見到你本人,卻才曉得,三公主果然名不虛傳,隻有自幼受盡苦難的人才會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隻是……世人傳言甚多,卻從從未聽人傳言三公主才智過人,一身肝膽,有勇有謀,更是有著天家公主寧折不彎的氣度!左左右右傳來的都是你與王爺的糾葛和與那天威國太子的癡纏!可見世人誹謗!”


    聞言,我挑眉看著趙無傷,出口問道“如此說來,趙將軍意下如何?”


    隻見趙無傷隨即起身,朝我微微頷首,複又直視著我說道“自你鳳齊越來到軍中,大功小功立下了一樁又一樁,我還有什麽可懷疑的呢?你方才說世人隻信眼見為實,即使是你也不例外,但是以我多日來對你的觀察,你卻是個性情中人!既然你不相信自己會傷害王爺,我也姑且願意信你一迴!須知,有時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即使是王爺也不例外!隻是……關於三年前王爺受傷一事,有朝一日我也希望能親耳聽到一個我想聽到的真相,如此,才不辜負我今日對你的一番信任!”


    聽了趙無傷此言,我驚喜的看著他,立即衝他躬身抱拳,感激不盡。卻見他又收起了剛才的一副正經模樣,對我變得有說有笑起來,斜睨起的眼角,不懷好意的看著我,說道“如此,我知道你從始至終一直擔憂的不過是王爺對你的態度!如今,我有個機會,能讓你對王爺的態度做個試探,你看如何?”趙無傷說著,附到我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我聞言隻驚的張大了嘴巴看著他,隨即搖了搖頭,說道“別,你可別和我說什麽女裝了,你不知道但凡再有一個人發現了,於我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再說了?你就不怕我對你家王爺不利?”


    趙無傷聽我這麽說,麵色誇張的看著我,隨即退後兩步,說道“我怕個毛啊,再說你要是真要對王爺不利,何必這麽費心的幫王爺,再者,且不說你這三年前的事能不能說得清楚,就算說不清楚,如今立過這麽多軍功也該能抵消了吧!我和你說,機會僅此一次!要不要,你自己說的算!”


    “要!”


    我如此迴完,隻覺得趙無傷的笑意更深了,看著我說道“如此,先幫我看看我那軍馬總丟是怎麽迴事,然後咱們立刻就去!”


    我聞言,則是衝他咧嘴一笑,迴道“好說!”


    ———————————————


    軒轅的庭院外


    此時我再次穿上了一襲紅裙,不緊不慢的跟在趙無傷身後,趙無傷一路走來,都是用滿臉詫異的目光看著我,見我看他,麵上突然一紅別過頭去,我心中好笑的搖了搖頭。眼見著前麵就到了軒轅的居所,我立在原地,就見趙無傷向我示意等候,自己則是走進了院子,不多時就聽他對雲霄笑說道“哎呀,雲霄,這兩日你和王爺不來,軍中都忙翻天了!快來幫我!”


    隻聽雲霄迴道“我走了,王爺怎麽辦!你不知道,這兩日王爺就一直沒清醒過,日日喝的爛醉!偏巧郢都這破地方連個北定王府都不如,咱們王爺更是連個隨從都沒有,這兩日可累死了我!那還能去幫你!”


    話音剛落,就聽趙無傷立即說道“誒!王爺喝多了就該躺著休息!你也難得清閑,剛才我從軍中來,你猜怎麽著,我找到了我們隊裏總丟戰馬的原因!”


    “哦?真的?到底是怎麽迴事?”隻聽雲霄來了興致如此問道,趙無傷見雲霄上道,立馬拉著他走了出來,我見狀躲在了一旁,隻聽趙無傷嘻嘻哈哈的迴道“原來是我軍中的馬迴繩結打的不好!偏巧,軍中軍馬聰明,自己會解繩結,一拉就開了!你隨我去看看!”


    “哦?還有如此奇事?走,看看去!”雲霄說著,一路隨趙無傷遠去。


    ——————————


    我眼見著趙無傷帶著雲霄離開,一路穿過了庭院,推開了軒轅所居住的房門,可能是軒轅這兩日在屋內閉門不出的原因,隨著被我帶入的陽光傾瀉而下,隻見軒轅立時用手遮住了眼睛,一臉醉意朦朧的看著我!我則是看著他此時的樣子皺了皺眉,雖然先時已聽趙無傷說起軒轅因我傷情,醉酒不出兩日,卻不曾想,他醉成了這樣!看他的樣子,仿佛從那一晚開始就沒有清醒過。


    過了半晌,不知是不是軒轅已經適應了光線,看出了我的形容,隻見他手拄著桌麵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衝我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拿手指著我說道“看啊,本王又做夢了!”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心中一疼,終於忍不住張口喚了一聲“軒轅……”


    隻見軒轅聽見我叫他,立馬停住了腳步,再次抬腳時,一個不小心,就要摔倒在地,我上前一步出手扶住他,卻因為他力氣太大,和他一起跪倒在地,隻見他伸手摸著我的臉,輕聲說道“你終於肯見我了……花期……”


    聽他如此說,不知為何,我的眼淚終於再也止不住落了下來,軒轅伸手輕輕的為我擦掉了眼淚,說道“瞧啊,你又哭!每次夢到你,你都哭!為什麽不和我說說,你為何哭泣?是因為傷了我嗎?”軒轅說著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繼而說道“你看啊,我的臉好了!一點傷疤都沒有!就好像沒受過傷一樣!”


    我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扶他起身,到床上躺下,隻一挨著床鋪,他立馬合上了眼睛,我打了清水洗了手帕,為他擦了擦臉,沒過一會,就見他眼睛微微睜開,看著我笑著說道“從前,沒有一次夢裏,你對我這樣照顧……”


    我聽他如此說完,終於破涕為笑,複又為他擦了擦手,就在將他的手放下的那一刻,卻見他複又將我的手握緊,問道“那日晚間,你為何不認我?是將我忘記了嗎?還是……還是我太兇了……把你嚇跑了?”


    麵對他接二連三的發問,我終於吸了吸鼻子,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嗓音,向他問出了那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軒轅……三年前,我帶人出手傷了你,你可怨我?”


    隻見軒轅聽我如此問,握著我的手好像更緊了些,說道“我不信你會傷我!隻要你說,不是你做的,我就相信!”


    聽軒轅如此說,不知為何,我心中一痛,隨即開口道“我也不知道……軒轅……我自中毒後,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如今,我也在尋找答案……我也不相信自己會傷害你……但是……請你等我,隻要我一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迴到你身邊如何?”


    隻見軒轅聽我如此說完,不知為何,突然頹然的鬆開了我的手,麵露悲戚地說道“不……你迴不來了……你已經被百裏長戈賜死在天威國了……你已經死在天威國了!都是夢!都是夢!”


    軒轅如此說完,不知為何,我的心隻覺得更痛了,一口鮮血,忽地噴了出來,血水噴濺在我紅色衣衫和他的黑色衣衫上,那樣的不顯眼,不多時就已經看不出任何血跡。我伸手摸了摸軒轅的臉,隻覺得自己的手指冰涼,軒轅似是感覺到了我指尖的涼意,立時睜大眼睛直直的看著我,忽地拉我入懷,口中喃喃說道“不!你是真的,你是真的!”


    此時,我隻扶在他的胸口處,不多時,淚水就已經打濕了他的被褥,開口迴應他說道“是真的……那一晚,你不是見過我了嗎?我還活著……”


    說著,我隻自顧自的閉上雙眼,感知著軒轅的溫度,不多時就聽頭上傳來了軒轅平穩的唿吸聲,此時,我終於知曉了軒轅的心意,可是軒轅……如果你清醒著,不是認為自己在醉夢中,待我還會是這個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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