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落英和繽紛都在好奇我給百裏的信裏到底寫了什麽,我卻故作神秘的和她倆打起了啞謎,說到底那信上的內容也沒有什麽好提的,不過是我扮出一副小女兒模樣的語氣聊表了對百裏的思念之情,更是在信中極盡委屈的控訴了這一路星夜對我們的怠慢,最終忍受不了星夜將公主府掌控的太嚴,一氣之下奔出城去,想要見一見遠在天威國中的心上人,所以,我們這一程在百裏看來應該是奔著他去的!


    “思君登高處,隻見雲萬裏。盼君乘舟渡,隻見水流離。唯恨五嶺風不起,未送我至邊關西。唯恨三山阻水去,未渡我至邊關西。”老雲頭一路高歌心情大好,我卻暗暗皺眉,那明明是從前我閑暇時,照著荊沙一帶居民的山歌,為百裏寫的幾句唱詞,因著那幾個月百裏有事要離開,徒使我那幾個月很是惦念。


    我暗暗白了老雲頭一眼,他嗬嗬一笑“怎樣?如今再給百裏寫信,這心情可是大不如前了吧!像這樣的唱詞,怕是你以後再也寫不出嘍!”


    我嗬嗬一笑“你是嘲諷我在百裏趕迴厭火和南宮灩陽生孩子的時候給他寫情詩?也不知道是誰為了個老婦人,弄了個長生牌位,險些搭掉了一條性命!要我把你那心上人的名字說出來嗎?啊?雲淩淵?”


    “你你你……是何時知道了老夫的名字!”老雲頭一臉驚訝的看著我。


    “我自然知道!”我說完嘿嘿一笑,接著說道“以後你隻要少提我的糗事,我就不提你的!如何?”


    老雲頭吹胡子瞪眼的看著我,惹得旁邊行姐姐幾人嗬嗬直笑,隻一會兒,老雲頭就眼睛一骨碌轉了一圈“可以是可以,可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我問。


    “以後你須得叫我師父!”老雲頭嗬嗬笑著看著我。


    我看著他一愣,會心一笑迴道“這是自然!有我這樣一個徒弟,你絕對不吃虧!”


    看著老雲頭滿意的摸了把胡子,我好笑的搖了搖頭。


    我忽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轉而問道“你們幾個火燒道觀的時候有沒有給道觀裏的人發個信號,別再燒死幾個!”


    老雲頭老神在在的瞧著我,神秘一笑“你難道不知道!今日道觀裏並沒幾個人,聽聞昨夜錦邑城的皇宮裏鬧了一夜的鬼,擾的南榮皇後不得安生!聽說還是個女鬼!半夜三更站在金華宮的房簷上,披頭散發的,穿著一身藍衣,喊著古龍國五皇子軒轅昭煊的名字!皇宮裏的人都說那是先王後有蘇雪女兒的亡魂!因自小定下的姻緣未能得償所願,所以夜半子時出來鬧騰,這不今天一大早道觀裏的紅衣道士岐夢川就帶著一眾弟子進宮超度亡魂去了!”


    老雲頭的話我越聽越不對,聽著他的形容怎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轉頭見行姐姐一臉癡笑的看著我,我眯了眯眼睛對行姐姐表示警告,行姐姐當即收了聲,我連連搖頭歎息,下意識的說道“我要真是那與軒轅定下婚約的女子倒好了!”可是當話說完,忽而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的我,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捂住了嘴。


    “你說什麽?”老雲頭問道


    “沒什麽!”我急忙開口迴道,行姐姐卻在我身旁笑意更深了,笑說道“你若是那女子,怕是早就與軒轅公子成婚了!”我不由的紅了紅臉,想是老雲頭終於將話聽了個明白,捋了捋胡子,像模像樣的說道“我道說的是什麽!原來是老夫的徒弟長大了,想嫁人了!”


    “別胡說!我和軒轅不過是……不過是……”我思忖了半天卻怎麽也找不到個合適的形容詞。


    繽紛在一旁把話忽然接過去,笑嘻嘻的說道“不過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你……別再胡說!”我趕緊迴懟道,瞬間隻覺得自己的臉更加紅了起來,他們幾個卻已經笑成了一片。一時間,曾經的軒轅一張帥氣的麵孔浮現在我的眼前,英俊,爽朗,好看的桃花眼笑成一彎,隻要有他在,總能讓我放鬆下來,可是轉而卻在我的腦海裏出現了軒轅在醉心樓裏帶著麵具的畫麵,他那臉頰上延伸到下顎處的疤痕,讓我看了觸目驚心……


    “行姐姐……你與軒轅身邊的荀風常有聯係嗎?可曾聽說軒轅臉上受傷?”我試探的問道,行姐姐聽了隻搖了搖頭,說了句“這卻不曾聽說”


    不知為何,聽了行姐姐這話,我卻更加憂心起來,天邊的飛鳥這半年來從來沒有給我帶來軒轅的半點消息,會不會是因為軒轅臉上受傷的原因呢?


    ————


    眼看已經夜半子時,行在前麵的行姐姐衝我喊道“我們到了!”


    我遙遙望著不遠處的厭火國皇陵,在夜半子時顯得更加陰冷,落英、繽紛和老雲頭一起坐在馬車上,往外望了望,對此行很不讚同,都覺得不如直接走官道直奔古龍國邊界大營,我卻覺得此行很有必要,畢竟能救一人也是好的,何況是百人!


    同樣是驚蟄日,是南宮長阿跪在高台上三日的最後一天,必然也同樣有一百人會被趕進皇陵中的墳墓,我和行姐姐快馬奔進陵園,留了時夏她們在陵園外等候,陵園中一切如舊,我下馬登上建於祭壇前的高台,鳳凰形狀的石刻仍在,隻是伸手觸摸上去,已經沒有了七年前的那絲涼意,我仔細看著那塊被稱作靈石之基的石頭,觀察著它的紋理,卻陡然發現這並不是從前的那塊!


    身後猶如鬼魅的聲音響起“是你?”我一轉身,南宮長阿體態修長的立於高台的下方,借著月影看去,她長得很是高挑,隻是略瘦了些……


    “你這一向可好?”我笑著向她問候道,她卻像轉了性子一樣,沒有了從前在皇宮之中時的蠻橫刁鑽。


    她冷哼了一下,說道“有你從中作梗,我怎會好!”


    我在高台之上借著月光仔細的瞧著她的麵容,哀怨,淒苦,活脫脫變成了一個怨婦,我微微勾起嘴角,笑到“看樣子,你這些年在此處曆練的不錯,至少不會衝上來打我了!”


    她卻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少一副得意的樣子!這些年你害苦了我,還特意來到這看我的笑話!倘若有朝一日我重迴皇宮,定然不叫你好過!”


    我默默看著她一臉怨氣的樣子,突然對她生出一絲可憐,說道“你何必作出這樣一副被人迫害的模樣!難道你不知道當時罰你來皇陵是南宮翼然的主意嗎?”


    她神色一怔,退後了兩步,轉而變得憤怒“你居然知道!就算這樣,那也是因為你!不然父皇怎麽會罰我!我不過是在皇陵呆了幾日,父皇本是要放我迴去的!都是因為你!百裏長戈才叫父皇不讓我迴去!”


    “哦?百裏長戈又為何不讓父皇叫你迴去?”我故作疑慮的問道,因為那也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還不是因為你眉心處出現的邪祟!我不過是在那日來給你放蛇時不小心看到了,才因此倒了黴!”她帶著怒氣的衝著我咆哮。


    “嗬嗬,放蛇,沒想到時至今日你仍然說的如此坦然!不過,當日迴宮時父皇也說我的麵上有邪祟,可我卻並未感覺到任何異樣!所以……你說的邪祟到底是什麽?”我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摸了摸自己的臉,慢慢走下高台,眼神開始變得悠遠,因為我也在極力的迴憶七年前的那一天。


    “哈哈!你居然不知道是什麽!還不是你眉心處的鳳凰印記!你以為祭典開始時為何會出現百鳥朝鳳的奇觀,那都是因為你就是個怪物!你根本就不是南宮家的孩子!父皇的那個美人季氏也不是你的親娘!你就是父皇隨便從路邊撿來的!”南宮長阿說話的語氣帶著狠戾,又有些毒辣,可是我這個人聽話向來很會抓重點。


    “你竟然知道的如此之多?嗬嗬,不過沒有一句實話罷了,你不過是想匡我在南宮翼然跟前犯錯,以此激怒他,看看南宮翼然盛怒之餘會不會將我罰到皇陵這裏頂替你,好將你放迴去,對不對?”我故作不相信的說道。


    她卻一反常態,對著天哈哈一笑,說道“你別做夢了!你以為我為什麽從小就針對你,因為我從小就知道你不是父皇的孩子!父皇娶了美人季氏是沒錯,可是那季氏有自己的孩子,而且一直養在錦邑城父皇當王爺時的王府中!要不是父皇撿了你迴來給季氏養,季氏的孩子怎麽會記在我母妃的名下,弄的原本要屬於我一個人的母愛要平白被別人分去一半!你以為我在王府時,夜裏罰你下跪,季氏為何沒有阻攔?真的是她位分太低不敢阻攔嗎?那是因為她恨你!她恨你害她有自己的孩子不能照管!”


    聽著南宮長阿說的這些,一時間我的腦子一陣錯亂,曾經,我隻懷疑南宮翼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卻從沒有懷疑過阿娘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看向南宮長阿的眼神變得冰冷,冰冷到令她畏懼的退後了兩步,不知是不是我心境的變化,隻覺得額頭變得微涼,稍稍仰起頭看向天空竟然有幾片雪花慢慢飄落!等到我再次看向南宮長阿時,她的眼神卻變得驚恐,嚷道“看啊,七年前我明明看到的是鳳凰印記,怎麽此刻變成了冰淩花!”


    我不由的摸向自己的眉心,可是除卻一絲冰涼外感覺不到其他,看著漫天飛雪自言自語道“難道這就是南宮翼然口中所說的邪祟嗎?”我向空中伸出手去,一隻飛鳥從遠處飛來,落在我的指尖上,不一會皇陵的四周都響起了百鳥的叫聲,霎時間,我隻覺得眉心處由冰冷變得炙熱,那感覺一如七年前,而南宮長阿看向我的眼神變得更加驚懼!


    一時間我的眼神有些恍惚,這一切這樣不真實,另一邊行姐姐突然著向我跑來,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南宮長阿,然後一臉擔憂的看著我。我突然心中恍然,看著行姐姐問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從前我傷心時,我因為擔心軒轅做噩夢時,天空都會下雪,你總是摸著我的額頭,把銅鏡通通藏起來!”


    行姐姐看著我不說話,隻默默的點了點頭。我頹然的後退了兩步。所以我是什麽……我不可置信的看著落在手中的鳥兒,眼神漸漸變得冰冷,那鳥兒好似感受到我的氣息,受到驚嚇,撲棱著翅膀,逃也似的飛開。


    “這迴你相信了吧!看看你的眉心,一會是冰淩花,一會是鳳凰印記,怎麽?這麽多年你自己竟然都沒有察覺嗎!你分明就是個妖怪!啪!”行姐姐未等她說完,上去就是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霎時間一個紅色的掌印在她的臉上顯現。


    我錯愕的看著行姐姐,這麽多年我從未見她這樣打過誰,當下上前將她拉到身後,看著南宮長阿,急切的問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南宮翼然的親生女兒,也知道美人季氏不是我親娘,那你可知道我到底是誰?”


    南宮長阿惡狠狠的看著我說道“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就因為你,自小我就被顏詞那個小賤人分去了母妃對我的寵愛!你活該找不到親生父母!注定得不到親生父母的疼愛!”


    她惡狠狠的說完,又好像說錯話一樣捂住自己的嘴。


    “顏詞……你說的是我阿娘季氏的親生女兒嗎?”我陡然聽見這個名字,心下了然,看樣子南宮長阿是不會和我說實話了,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顏詞……她現在在哪裏?”我盯著南宮長阿的眼睛問道,她的目光閃爍,卻帶著幾分得意,說道“怎麽?你想找到她嗎?你以為你找到她,她就會與你以姐妹相稱嗎?我告訴你,她隻會比我更恨你!恨你百倍千倍萬倍!是你奪走了她的母親!是你!”


    我上前一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笑著開口“看樣子南宮翼然和百裏長戈讓你在這裏守皇陵真是相當明智!你的這張嘴!真是話太多了!”


    說完我大力的甩開她,憤而離去!行姐姐在我的身後一路追趕,行至皇陵外時看著被行姐姐救出的祭生的人群跪倒在皇陵前朝我謝恩,我自嘲的一笑,說道“你們不必謝我!也許我隻是個出身不明的妖怪呢!”說完我衣袖一揮,漫天的飛雪下的更大了些,立時間本該靜謐的皇陵百鳥齊鳴!


    “逃命去吧!以後不要在厭火國內出現!”隨著我的話說完,一群人紛紛驚慌四散!


    行姐姐走到我麵前一臉擔憂的看著我,說道“花期……,你別生我的氣……”


    看著一哄而散的人群,我眉頭緊皺,轉而看見行姐姐的樣子不知為何心中卻多了幾份釋然,隨即對她粲然一笑“這麽多年來,多謝你,一直替我隱瞞……”


    天邊的夜色沉沉,此時我卻不知該心向何方,以我現在的樣子,如果真的去找軒轅,他會接納我嗎?他會不會視我為異類……甚至將我當做妖怪抓起來……


    “我們繼續出發吧……”我定了定心神,決定還是按照軒轅的書信前往古龍國邊境,因為此時除了那裏,我真的不知道該去何方!


    ————————


    此時厭火國錦邑城內的廖太師府中


    太師廖準正一臉凝重的看著南北兩處火光,廖淮欣喜萬分的推著椅子進來,樂嗬嗬的說道“給給給!這是你的!剩下的這些呢是我的!”


    廖準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廖淮“你這是又得了什麽好東西,高興成這樣!國家都快亡了,還有心情搞這些!瞧瞧這外麵,燒的烏煙瘴氣的!聽說玉鳳苑的三公主都丟了!真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樣!”


    廖淮卻不以為然“管那些個!能活一天是一天,反正也跑不了!我就不信等到這國破了,他百裏長戈能把這滿朝廷的文臣武將都殺了不成!給給給!”說完把一幅畫塞到廖準的懷裏。


    廖準看著拿在手中的畫,疑慮地問道“這是……”


    “這是送我圖紙的那位小友給你的!額,還說是你的什麽故人!”廖淮想了想說道。


    廖準卻沒有說話,麵色凝重的看著手中的畫,不發一言,廖淮見廖準半天沒有動靜,湊過去一看,嗬嗬一樂“你別說,你這小友畫的的這幅桃花還真好看!”


    “桃之夭夭,逃之夭夭!”廖準默默的念道,緊接著問道“古龍國談判的人有沒有說肯不肯出兵?”


    “額,這個……他們沒有直接答複,隻說需要商議一下,怎麽?有什麽不妥嗎?”廖淮問道。


    “你看這畫上的署名是誰!”廖準說著把畫遞給廖淮。


    “小友花期?額,哎呀,這位花期難道就是……”廖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廖準點了點頭,廖準的目光一錯不錯的看著廖淮,說道“沒錯!正是讓我為你做這把輪椅的人!”


    二人確認完花期的身份後,瞬間無話,思慮片刻後,隻聽廖準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明日就通知府中,悄悄打點行囊!一旦古龍出兵,百裏長戈將厭火皇城周圍的兵將調離,立刻送府中的夫人,孩子們出城!哦,還要通知好其餘幾位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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