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皇宮,隻會讓我感到窒息,更是一刻也待不下去,而更可悲的是,我竟會覺得皇兄有些可憐。


    我憤憤地推開門,然後全力地跳了出去,隻有在看到湛藍廣闊天空的時候,我才會切實覺得,我是活著的。


    文武百官仍在地上跪著,哀嚎聲仿佛隻有在他們快要停止唿吸的時候,才有所收斂。


    我開始頭也不迴地往宮門外疾步而去,而薛海就像是一條哈巴狗一樣,彎著腰一直跟在我的身後,可我實在不想看到他,忍不住嗬斥道:“滾!”


    本以為他會知難而退,誰知他加快腳步,猛地竄到我身前,並且砰的一聲重重跪在了地上,“王爺,我是該死,但我還是想對王爺鄭重道一聲謝。”


    出宮的這條寬敞大道上,來來往往的侍衛宮女太監頗多。


    “薛大人,咱能要點臉嗎?”我無奈止住腳步,但仍保持著目視前方,不去看他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麽?”


    薛海抬起頭,作揖道:“王爺幫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於情於理我都該好好感謝王爺的。”


    “就這?”我沒好氣道:“謝完了嗎?謝完了本王就走了。”


    薛海點點頭,沒再說話。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腿便走,但走出去幾步後,我想了想,還是迴過頭問道:“關於皇後娘娘的事,是陛下的安排?”


    “除了陛下,誰能有這樣的手段?”薛海猶豫了下,還是起身來到我的麵前,悄聲提醒道:“但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是太多了,如果這些人裏麵有與王爺相熟的,倒不如......讓他們早些打算。”


    我不禁怔住,這幾天隻顧著找尋真兒的下落,竟將這件事給忘地幹幹淨淨!


    我迅速的將那天在鳳儀宮裏的所有人都迴想了一遍,然後,緊緊地看著薛海道:“你說這些,不怕陛下治罪?”


    薛海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於情於理......”


    我忍不住拍著他的麵皮,譏諷道:“若本王不知道是你跟皇兄唱了一出大戲,一定會被你這副樣子給騙到的。”


    “王爺以為我還有必要說假話嗎?”薛海極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


    見他神情異常凝重,我也下意識地收斂戲謔,正色道:“依薛大人來看,本王該將他們安置在何處?”


    薛海目光如刀,四下環顧一通,那些遊走在此地的宮女太監們,果然開始紛紛繞行。


    他的警惕也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緊接著,他躬身作出請狀姿態,慘然笑道:“護城河,或許是個不錯的去處。”


    護城河已結了厚厚的冰,岸邊的垂柳也已經幹枯,天空中一輪旭日軟弱無力地照耀大地,哪怕是迎著陽光望去,仍沒有一絲絲暖意。


    薛海長長的唿出一口濁氣,一團白色霧氣頓時彌漫在他的眼前。


    他抬手指著結冰的河水,悠悠道:“王爺可知這道冰層下,有多少人葬身於此?”


    我默默不語,隻是靜靜等待著他的下文。


    薛海苦笑道:“我原以為身處天牢,便可以不知道嶽丈大人與皇後娘娘謀反的事。”


    我忽然愣了下,怔怔地看著他,“可是你已經知道了!”


    “是啊”,薛海慘然笑道:“是陛下親口告訴的我,所以王爺覺得,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所以呢?”我學著真兒斜倚在柳樹上,伸了個舒服的懶腰,笑看著他道:“你想要活命?想勸本王順應天命,坐上那個位子,這樣的話,你就可以活著了?”


    “王爺仁慈,人盡皆知”,薛海躬身歎息道:“隻有王爺執掌天下,我們這些人才能活下去。”


    “若是皇後娘娘還在,我們這些人其實都不用死的”,薛海咬咬牙,接著道:“但現在的陛下為了皇後娘娘,什麽都做的出,他能讓整個慕容府陪葬,又豈會放過我們?”


    我隻有承認,如果皇兄一心要與慕容婉合葬皇陵,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改寫這段曆史,否則也不會讓慕容誠去背負罪責。


    我更無法想象,一個一生正直的人,死後竟要被安上一條謀逆的滔天大罪,因為隻有這樣,才會讓慕容婉的死看起來合情合理。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挑眉道:“難道你以為本王在看到慕容府付之一炬的時候,就沒這麽想過?”


    薛海自信的笑了,“王爺不會。”


    “何以見得?”我不由地皺起眉頭。


    薛海默然一笑,竟開始往護城河邊不住的後退,直到兩隻腳已經半懸在河堤上,他展開雙臂,作出一個向後傾倒的動作,緊接著,他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好吧,無論我有多麽厭惡他,但我確實做不到冷眼旁觀。


    我隻有遵循本心,在他即將墜入護城河之際,衝上去抓住了他的腳踝。


    與此同時,我也無奈極了,厲聲道:“薛海,你好大的膽子!”


    他大口喘著粗氣,哈哈大笑著,“王爺承不承認,是我賭對了。”


    我勾起唇角,戲謔地看著他,“不,你錯了,本王無論如何也會保他們性命!但不包括你薛海的。”


    說著,我便鬆開了手。


    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的身影也離他越來越遠,直到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厚實的冰麵被薛海沉重的身軀砸出了龜裂紋,但並沒有完全碎裂。


    見他還能拾起身站在冰麵上,我隻覺得大為可惜,可惜的是,沒能看到這位來自江南的禮部尚書浮水的樣子。


    他先是撿起官帽,然後才抱著腦袋,既沒怎麽叫痛,也沒有破口大罵,這難免讓我又有些失望。


    哪怕他有一絲絲的不滿也行啊,至少能給我一個理由,讓我跳下去打他個頭破血流。


    誰知他竟屈膝跪了下去,朗聲道:“下官該死,下官忘了王爺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


    這!讓我如何再下的去手?


    薛海又叩一首,悲切道:“下官與絮兒父女相逢,不過月餘,還未來得及享受天倫之樂,何況,下官本就是身不由己,還望信王殿下成全。”


    不得不承認,他這句話著實說在了我的心坎上,我不禁苦笑著,看著他歎了又歎。


    在撇下他離開之前,我還是不甘地叮囑道:“繼續下旨,找尋替陛下解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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