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燈火通明,兩邊明黃色的簾子不知何時被卸了下來,顯露出後麵一排排整齊的書架。


    老太監曹輝一如既往地畢恭畢敬,躬著身子站在禦案旁,雙手疊放在身前,自然而然的垂下。


    皇兄無力的坐在龍椅上,麵容憔悴,一隻胳膊抵在禦案上,手撫著額頭,看著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止不住地歎息著。


    我下跪俯首,高唿道:“草民東方和煦,拜見大周皇帝陛下。”


    “草民?”皇兄緩緩抬眼,沒好氣道:“你倒是提前給自己定了罪,不過朕還是要提醒你,朕說你有罪你才有罪。”


    我低著頭,心裏有些戚戚然,皇兄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天底下所有的事,隻能他說了算麽?


    皇兄正襟危坐,雙手搭在龍椅的扶手上,見我悶不吭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力地拍在桌上,“啪”的一聲,譏諷道:“平時不是挺能說麽?怎麽現在啞口了?”


    “我……”我知道再多的爭辯已隻是徒勞,我還能說什麽?索性閉口不言。


    皇兄冷嘲熱諷道:“聽說你這次鬧地動靜不小,先是刺了北莽安陽公主一刀,又砍了北莽四皇子一劍,看來信王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勇猛無匹,對付北莽人還是很有一套的嘛。”


    我猛然抬頭,咬牙切齒道:“臣弟冤枉。”


    皇兄哼了一聲,冷冷道:“你冤不冤枉,難道朕不清楚麽?還是說你以為朕每天坐在這皇宮大內,便對皇宮之外一無所知?你可知朕在收到你出城北上的消息後,夜不能寐,連夜派了青龍、朱雀他們幾個馬不停蹄地前去尋你,結果還是出了這樣的事。”


    “你可真行啊!”


    “臣弟不敢”,我沒來由的恭維道:“陛下一向聖明,臣弟也打心底裏佩服皇兄。”


    皇兄大手一揮,嚴肅道:“朕也不想再與你多說什麽,待安陽公主一醒,自然分曉,不過在此期間,你最好祈禱她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不是一口咬定是你想殺她。”


    我由衷感激皇兄,道:“多謝皇兄為臣弟著想。”


    皇兄微微搖頭,失望道:“朕萬萬沒想到,堂堂信王殿下竟會為了一個婢女不惜抗旨,甚至要去找北莽的一位公主報仇,這已經不能是莽撞了,這是蠢,愚蠢至極,朕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弟弟!”


    我雖問心無愧,但也不願反駁皇兄,“皇兄教訓的極是。”


    看得出來,皇兄有些著急,忍不住歎息道:“為了你這個弟弟,朕真的是操碎了心。”


    我凝望著皇兄,默默的叩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我默不作聲,皇兄認真想了想,又問道:“朕也有一些疑惑,比如平陽公主離開王府後去了哪裏,又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迴來,還告訴了你阿梅一案的真相。”


    “還有,蕭韌隻不過是一個不被看好的皇子,他被派來信陽,朕就已經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們又怎能篤定你會去找安陽公主報仇?”


    這些問題在我迴京之前也有想過,但此刻並沒有答案,隻能苦笑著搖搖頭。


    見我一問三不知,皇兄訝異道:“難道你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們本就是沆瀣一氣,故意引你上鉤麽?”


    “沒......”我猶豫了下,緩緩說道:“臣弟雖不知道蕭夢瑤會如何,但沁芮一定不會的,她告知我真相,本就是在她離府之前答應好的。”


    皇兄甚是無語,詫異道:“那你就從沒有問過蕭沁芮離開王府後去了哪裏麽?”


    我又搖了搖頭,非是不知,而是沒問,也沒查,她為什麽離開,離開後又去了哪裏,我其實並不關心。


    皇兄沒好氣道:“朕不妨告訴你,她在離府後的同一時間,便迴了一趟北莽,至於她在北莽做了些什麽,聽了些什麽,朕就不知道了。”


    皇兄的這番話讓我感覺醍醐灌頂,似乎一切的線索也都在這一刻連在了一起。


    我頓時目瞪口呆,喃喃道:“莫非他們都是計劃好的?”


    “看來是這樣了”,皇兄點點頭,沉聲道:“你應該也能想到,不光他們,就連朝中都有人暗中勾結北莽,聯合起來想要置你於死地,隻是連朕也想不到此人到底是誰,又為什麽想讓你死。”


    說到這裏,皇兄頓了頓,“倒不如你自己說說看吧。”


    皇兄想不到,我更想不到。


    我如實道:“臣弟也想不出是誰,至於為什麽,臣弟更想不明白。”


    “啪!”


    “你不知道!難道還讓朕替你想麽?”皇兄再一次拍在桌上,指著那一堆奏折,勃然大怒道:“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些全都是參你的折子。”


    “你倒好,左一個不知道,右一個想不明白,你想讓朕怎麽做?朕又怎麽給北莽交代,給文武百官一個交代?”


    我下意識的扯了扯嘴角,再次俯首,道:“臣弟愚鈍,一切全聽陛下聖斷。”


    “好!朕就等你這句話!”皇兄看向一旁的老太監,“曹輝,你執掌東廠多年,對大周律法理應再熟悉不過,你且說說,信王殿下共犯下幾條罪狀?”


    曹輝點點頭,對著我躬身拱手,歉聲道:“王爺,請恕老奴直言不諱。”


    皇兄眉頭一皺,厲聲道:“你管他做甚?”


    曹輝身形一顫,猶豫片刻,款款說道:“一,信王殿下在禁足反思期間,擅自離府,屬抗旨不遵,當斬立決。”


    “二,信王殿下因個人恩怨,重傷北莽安陽公主,北莽四皇子,屬蓄意破壞兩國和平,當淩遲處死。”


    “三……”


    皇兄搶話道:“信王殿下在其位,不謀其政,以私廢公,實是有負朝廷,有負朕躬,有負天下,愧對祖宗,萬死難贖其咎!”


    三條罪狀,皆是死罪。


    我倒吸一口涼氣,立時冷汗淋漓,卻又無從辯解。


    皇兄神情嚴肅,沉聲道:“除第二條罪狀尚有待查證外,其餘兩條死罪你可還有話說?”


    “臣弟……”我驀然半晌,半天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無話可說。”


    “好好好!”皇兄氣極反笑道:“那就別說朕不給你機會,來人,將信王殿下推出午門外,斬首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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