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公主大驚失色:“什麽?江焉闌,誰不知道那西涼兩位皇子正在內鬥,父皇支持大皇子,你讓我收留二皇子,是想害我?”


    江焉闌冷聲道:“聖上的確與上位的大皇子做了交易,大皇子承諾割地進貢,此後與大榮互通有無,但要聖上殺了逃到大榮的二皇子,支持大皇子登基,並與西涼和親。”


    長寧並不知政務上的彎彎繞繞,擰眉道:“雖然我不想和親,但如此不用打仗,不好麽?”


    江焉闌從袖中拿出一份密件,在長寧公主麵前抖開。


    “西涼大皇子一邊與大榮和談,一邊卻在西涼境內招兵囤糧,請問公主殿下,若不是要繼續打仗,為何如此?“


    長寧公主默然一瞬,“難道,那大皇子,是騙父皇的?”


    江焉闌將密件收入袖中,“臣在邊疆時,常聞這位西涼大皇子如豺狼,他虎視眈眈盯著大榮十幾年,不可能就此放棄,西涼,必須要打。”


    “可是……怎麽打,我聽說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同意出兵,更沒有撥軍餉,就算我幫你扣下了二皇子,可那二皇子自己都要逃出來,又能有何助力?”


    “其餘的事公主殿下就不必費心了,臣自當安排好一切。”江焉闌唇角微勾,“至於軍餉,如今不是有了麽。”


    他的若星好不容易為他想出了讓那些世家權臣濟善軍餉的點子,他豈能辜負。


    長寧公主一時心慌意亂,心下卻動搖起來。


    她雖然貴為公主,可終究隻是用來最先犧牲的一枚棋子罷了,就連一向寵愛她的哥哥也無法阻止和親之事,如果她不為自己爭取,又有誰能護著她?


    想清楚後,長寧公主道:“好,一切按你說的做吧。”


    ……


    將軍府的馬車於晨霧之中載著玲瓏四司的四位姑娘安穩停在將軍府後門。


    因為將軍府上沒有掌管中饋的女主人,負責安頓她們的,是一位叫冬菱的一等女使。


    冬菱帶著她們安頓在湖邊的偏院內,偏院不小,院中繁華茂盛,雅致清淨,若星將包袱抱在懷中,仰頭看向春枝蓬勃的庭院,看來這幾日,將軍府的修繕已經快好了。


    冬菱道:“幾位姑娘就暫且住這玲瓏齋內,有什麽缺少的,就告訴我。”


    若星莞爾,從袖中拿出一包散發著甜香的雪花酥送給冬菱:“多謝冬菱姑娘把這麽好的院子給我們住,我們別的不會,就是特別擅長吃喝玩樂,冬菱姑娘平日若是沒事,就常來我們院裏玩兒。”


    “好呀好呀!”冬菱開心地抱著雪花酥聞了又聞,笑嘻嘻道,“不過這個院子是少將軍特意交代給你們住的,要謝就謝少將軍吧。”


    若星默然一笑,想到什麽,問道:“少將軍今日在府上嗎?三日後就是開府宴,帳設司和台盤司的物件還需準備,但我們廚司準備了一些席麵的試菜,想讓少將軍親自試試。”


    冬菱想了想:“少將軍一早便去徐將軍府上了,這會兒還沒迴府,我去幫你稟報一聲,你們且先歇息一下吧。”


    “好,辛苦冬菱姑娘。”


    不多時,冬菱又迴來了,告知若星,少將軍今日可能要夜半才迴府,讓她們不必準備。


    “我們少將軍近來軍務繁忙,說是不必試菜,此次宴席的四司六局,一切由宋姑娘決定就好。”


    “由我決定?”若星微微怔住,心中如同幾塊石子墜下,落不到地上,江焉闌如此對宴席不聞不問,那她還怎麽試探?


    她想了想,又問少將軍有沒有忌口。


    冬菱笑道:“我們少將軍不忌口的,很好伺候,你不要擔心,少將軍不是外麵傳的什麽冷麵閻王。”


    “我知道的。”若星淺淺一笑,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那他就是什麽都吃,偏愛揚州菜,喜歡甜食。


    “


    等冬菱走了,顧泱泱巡邏了一圈院子,興衝衝提議:“今日我們去酒樓裏吃夜食吧,慶祝一下?我們現在可是有錢人了!”


    “我正有此意。”內堂正把衣裙掛起來的柳雨探出頭來,“還去景樂宮如何?聽聞這幾日景樂宮上了新菜!”


    “一群饞貓。”春芽無奈看向若星,“星兒想吃什麽?”


    以往聽到景樂宮上新菜了,若星準是第一個提議要去吃的,然而今日卻一改常態,若星道:“你們去吃吧,我今晚還想試著練習一下席麵的菜式。”


    說罷她迅速將包袱放屋內,轉身離開了玲瓏齋,徒留三個姐妹麵麵相覷。


    顧泱泱迷惑道:“若星是不是吃錯藥了?”


    春芽敲了她腦門一下,“別胡說,快去收拾你自己的豬窩去。”


    ……


    春夜寒涼,將軍府大門口的石階上,一盞宮燈從戌時燃到了子時。


    若星在廚司做好了幾道席麵上“揚州驛站”的菜肴,溫在甑裏,就提著宮燈出來等人,她抱膝盯著夜空中的仰月,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馬蹄聲踏破夜空由遠及近,若星以為是夢,並未醒來。


    馬車停在府邸前,一隻骨相極好的手挑開軟簾,江焉闌下了馬車,一抬眸,迎麵就被一抹螢光照亮了麵容。


    看到石階上睡得香甜的人,他蹙起清俊的眉。


    身子忽而一暖,若星夢見自己陷入軟榻,下意識睜開眼,發現原來是……身上突如其來的雲錦鬥篷。


    月色幽微,她仰頭,看到一身玄色寬袍,如青鬆般在夜風中挺立的江焉闌,不知是不是還在夢中,她竟覺他眸色柔和宛如潤玉盈澤,有種不似真人的感覺。


    若星揉了揉眼睛,“噌”地從石階上站起來:“……少將軍,你迴來了?”


    “已經子時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等你。”若星眨了眨眼,覺得這句話有歧義,連忙慌亂的解釋,“是今日……要試宴席的菜,我怕,你不喜歡。”


    她結結巴巴說著,瑩白的小臉在燈燭中影影綽綽,下頜上有一道紅色的印子,乍一看像一條長而深的傷疤,有些駭人。


    江焉闌走到她跟前,竟一彎身,單膝跪在她麵前,與她一道被籠在燈輝之中,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仰起臉來,就這麽垂著眸,饒有興致地凝著她。


    似是探究,似是好奇,似是……要將她吞下之前的探尋。


    那不是傷疤,是她剛剛睡了太久,衣袖壓出來的印子。


    若星身子一僵,唿吸微窒,他本就膚色極淺,此時被冷風吹了許久,更顯蒼白,指腹如涼玉落雪,不時輕輕摩挲著她的肌膚,她不知覺打了個顫。


    她被捏著下巴不敢動彈,口中磕磕絆絆:“我隻是,隻是想……邀少將軍一起吃夜食,順便……順便試席麵的菜。”


    江焉闌今夜的確餓得狠了,但那並不是需要食物的餓。


    身體內的蠱毒早已在亂竄,他忍了一路,還未來得及服用夜叉草,疼有時,癮更甚,而比夜叉草更有用的解藥,就在眼前……


    他喉結微動,咽下一口津液,指尖微微用力,將她的下頜捏出一道嫩紅的印子。


    弦音崩斷聲在腦中裂開。


    江焉闌低下頭,無法克製地用冰涼的唇去碰她的柔軟熨熱的耳垂,少女如剛盛放卻突然被觸碰的花苞,嚇得瑟縮了一下。


    若星覺得他的身子很燙,燙得不太尋常……


    “江焉闌,你……你怎麽了?”


    他是瘋了。


    江焉闌昏昏沉沉抵靠在她肩上,喃喃道:“幫我,幫我解毒……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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