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是一驚!


    隨著挑起話頭的男子倒地,同席的人見到江焉闌,迴過神來嚇得紛紛起身想跑,但江焉闌隻是微微歪了歪頭,指尖微動。


    下一刻,四個剛邁出步子的男子“嘭”一聲重重倒在地上,皆捂著喉嚨,潔淨的鵝卵石灑上了汙血,掙紮聲、慘哭聲如同奏樂般此起彼伏。


    江焉闌麵無表情,對身後的侍衛道:“拖出去,不準再放進將軍府。”


    “是!”未等眾人迴身,侍衛已將那幾人拖走,向著後門而去。


    驚鴻宴的開賽席上,第一次出現血濺當場的場麵……眾人一時被嚇呆,白著臉不敢動彈,尤其是那幾個男子所屬的四司,已然一副等候發落的模樣。


    李香雪看到這一幕,臉色慘白地看向江焉闌,複雜的眼神落到若星身上,隻見若星這個局中人確實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目光隻看著席麵上的菜肴,平靜地抿酒。


    這丫頭,莫不是真的攀附上少將軍了吧?


    李香雪一時氣結,卻不敢作聲,隻得也裝作剛才的一切不是她散布的,自顧自帶著靈動坊的人悄悄退出了人群。


    若星平靜地瞧了一眼被拖走的人,內心毫無波動,掀起眼簾時,目光在半空中與江焉闌短兵相接。


    若星的眼神依舊坦坦蕩蕩,江焉闌身後湖光粼粼,他站在月光下,眸光幽微,仿佛含著一汪深不見底的潭,縱有萬千漣漪,隻在潭下翻湧,隻留一汪平靜無波。


    她對視一瞬,他移開目光,舉步穿過石雕般的人群,轉眼間就匿入了林間陰影之中。


    上賓席原本設在了湖上彩雕紅漆的遊船上,江焉闌本該在遊船上與長寧公主賞月才是。


    若星往湖麵望去,才見那艘霓燈氤氳的大船不知何時已停在了岸邊,可這席麵才將將開始,怎麽那麽快就下船了?


    過了一會兒,隻見長寧公主被宮女和侍衛簇擁著下船,方才那一幕被公主看在眼中,她慢悠悠走到船下,眼見一眾參賽的四司人瑟縮在原地,她懶洋洋一揮袖:“都愣著做什麽,不要被幾個髒汙潑皮壞了興致,我已命人去放煙花,都去院中看煙花呀!”


    公主這般好脾性,一下子打破了剛才冰川般的氣氛。


    眾人迴過神來,神色各異地站起身,飯也顧不得吃了,跟在長寧公主身後湧向院中。


    原來……他是要下船和公主去看煙花啊。


    若星莞爾一笑,卻沒動,她還在小口小口吃著麵前的櫻桃煎,這櫻桃煎比市麵上賣得都好吃,將軍府廚娘的手藝真是絕。


    春芽在旁洞悉一切,略有深意地問道:“星兒,你覺得江少將為何會忽然發這麽大的火?”


    柳雨和顧泱泱夾菜的手一停,咬著筷子聽著。


    若星認真思考,迴道:“少將軍是個好人,但更多的……應當是為了他自己的聲譽罷,不日後他可能就要尚長寧公主,被我玷汙了名譽算怎麽迴事。”


    簡而言之,江少將軍一朵清清白白小白花,這些人作死,剛剛她特意看了一眼那幾個男子所在的四司的名號,名叫秋千閣,是一個隻收男子的四司。


    秋千閣,她記住了。


    “你當真如此想?”春芽驚訝道,“可少將軍不是與你認識,你怎不認為是為了你?”


    這種流言,對一個男子來說算不得什麽,更別說是一個將軍,但對一個姑娘來說是極毀名譽的大事。


    “認識?”若星覺得好笑,“我隻是一個市井四司人,說認識少將軍,著實有點太高攀了。”


    不過是在陸家有過一些“恩怨”,自己有幾斤幾兩,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春芽見她當真對江焉闌沒有半點想法,暗暗鬆了口氣。


    若星雖不知,但那少將軍對若星,她們都能看得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來。總歸,春芽心中覺得若星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樣,她不希望若星像那些嫁入高門的女子一般,最後被束之後庭,不再有自我。


    春芽:“你能如此想就好,日後他當真尚了公主,我看你最好,還是離那少將軍遠一些的好。”


    若星終於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言下之意來,她眨眨眼道:“春芽姐姐, 你在擔心什麽?你們不是都知道,我心儀之人就那一個,怎麽可能再喜歡別人?”


    想到她那個可能都死了的心儀之人,春芽噎了一下,一時之間覺得那還不如活著的江焉闌呢……


    春芽想了想,又寬慰她道:“其實世間上乘的兒郎還很多,你何必就守著一棵樹吊死呢……”


    若星吃完最後一口櫻桃煎,去牽春芽的手打斷她的絮絮叨叨:“好啦,已經開始放煙花了, 我們也去看看!”


    春芽搖了搖頭,就知道她壓根聽不進去。


    四個姑娘笑鬧著往庭院中跑去,此時最好的位置都已被人擠滿了,不過若星對煙花本來也沒多感興趣。


    五顏六色的煙花照亮夜空如白晝。


    柳雨抱著顧泱泱的手臂,歎了口氣道:“此刻要是和心上人在一起就好了。”


    顧泱泱安慰她:“你可以租我當做你的心上人,看來我們之間的關係上,特惠價,一百文一個時辰。”


    “滾啊!”


    若星無心看煙花,因為最美的煙花,她早已在自己的及笄禮上看過了,那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煙花。


    但她也會忍不住想,如果江白曜此刻在這裏就好了。


    ……


    庭院高台之上,長寧公主抬眸見最高處那個孤寂的身影,忍不住屏退左右,提裙邁上了高台。


    “江少將軍,如此美景,為何一個人在此欣賞?”


    長寧公主走近了,才發現江焉闌的目光並沒有在高空中,而是在庭院中的某一處,聽到腳步聲,他眸色一斂,微微頷首:“公主殿下。”


    長寧隨意地趴在闌欄上,歎氣道:“少將軍不用多禮,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過沒關係,我已知你心意,不會再強迫你,隻是我很好奇,你此前一直不同意將府邸借給我做驚鴻宴,為何這次突然允了?”


    之前她胸有成竹能拿下這位新晉貴人,早早就把驚鴻宴的初賽機關設在次,沒想到後來托人找過幾次江焉闌說要借府,但不出意外,都被他一一有禮迴絕。


    她長寧公主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子拒絕那麽多次!


    但江焉闌的容貌氣質有高傲的資本,她也就不再追究,尋思著換個初賽地點,沒想到他卻又答應了。


    這其間種種,不免讓她多想。


    今日再次見到上次在陸府見過的伺候他的小丫頭,她被李香雪的話引導得懷疑了一瞬,但很快就打消了念頭,據她的探子迴報,江焉闌身邊是沒有任何女人的,當然男人也沒有。


    剛從戰場上下來的男子,多是一身難消的戾氣,與他馬上談風花雪月,未免太不適合了些。


    長寧公主很有耐性,對這樣的高嶺之花,就要細水長流,不可強迫。


    江焉闌琥珀眸微垂,並無心看煙花,他不知望向何處虛空,淡聲道:“臣不日將前往西涼,開府宴若再拖下去,便過了吉時了。”


    他曾經想過直接聘請玲瓏四司來辦開府宴,隻是後生變故,若星身邊已然有太子的探子跟隨。


    伴君如伴虎,這是他迴京之後上的第一課。


    沒有理由再直接找玲瓏四司,此時長寧公主找上門來,他便想,或許答應借給驚鴻宴也不失有好處。


    他相信若星的能力。


    還有更大的私心……他想,如果在去西涼之前,能過一次好日子,算不算奢侈?


    一朵巨大的煙花落下星雨,江焉闌垂眸看向那一處,卻見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剛好也抬起頭來。


    她似是感覺到什麽,眸色一偏,正好對上了少年的眼神。


    那一瞬間,江焉闌如同迴到了多年前的山間夜色,他為心上人加笄,她上前抱住他,他卻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那一刻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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