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曜這裏的魁首,而這裏有一個博彩局,賭哪一個金麟禦衛能活下來。


    而另一個就得死。


    若星睜大眼睛,藏在起哄高浪的人群中走近勾闌,蹲在地上望向籠子裏的景象,她盯著江白曜,隻見眼底一片清明,既不狠戾,也不嗜血,甚至沒有恐懼,隻是……純粹如琉璃般的黑色。


    然而他腳下的籠子上,卻沾滿了幹涸的血跡,駭人無比。


    這讓若星想到了在江家的那晚,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冷漠的猜測著誰會死,而籠子裏的人隻能拿命去拚……


    這一次,他的對麵不再是一隻猛獸,那個男子比他年紀大,麵具下的半張臉黝黑而長,一條從左上到右下的刀一半疤隱沒在麵具中,一半橫亙在粗礦的下半張臉上。


    江白曜像一棵清潤勁瘦的鬆竹,刀疤男則比江白曜看起來高大健壯許多,他微微苟著身子盯著對麵的江白曜,眼神陰冷,渾身氣質邪性至極,還未等開始的鼓聲敲響,忽然犯規暴起,指間夾著一片碎瓷暗器,向著江白曜撲去!


    江白曜!


    刀疤男藏了武器!若星猛然抓住勾闌,心提到了嗓子眼!


    隻是一瞬之間,眾人都未看清發生了什麽時,江白曜像隻狼子一般四腳觸地,輕輕一跳就消失在原地,刀疤男沒反應過來,直衝衝撞上籠子,倒在地上。


    江白曜在籠子的另一邊。


    他像狼般趴在地上做好隨時狩獵的姿勢,薄唇上咬著一片碎瓷。


    是刀疤男剛剛丟出的暗器。


    刀疤男啐了一口,搖搖晃晃站起來,想了想,從靴子裏拔出一把匕首,頃刻間向江白曜刺去!


    這一次,少年堪堪躲開,不慎被刀疤男壓在籠壁上掐住了脖頸!


    “孟浪”們看到這一幕,歡唿聲更加高昂,“上啊!弄死江白曜,你就是魁首!”


    “魁首要換人咯!上酒啊!”


    “江白曜你沒吃飯嗎,給老子打迴去啊!”幾個放著果子甜糕的盤子被憤怒地扔向籠子。


    都是一群沒有人性的畜牲!


    若星氣得有些發抖,江白曜看起來最多不過十五六歲,他隻是個少年,如何打得過一個成年男子?!


    想救他,卻無能為力。


    她不能給盛嬤嬤添麻煩。


    若星閉了閉眼,下一刻被圓盤臉娘子抓住後領,牽著走下了樓梯,圓盤臉娘子還以為她被嚇到了,摸了摸她的額頭,憐惜道:“哎喲,小丫頭沒事吧?是我不好,不該讓你留那麽久的。”


    若星有些眩暈想吐,她搖了搖頭,“娘子,剛剛那個籠子……”


    圓盤臉娘子牽著她迴廚司,踩著長廊上宮燈影子,笑道:“真嚇到啦?不必害怕,那些籠子裏的人,並不是什麽真的金麟禦衛,那都是犯過律法的惡人才會來到這裏供人博彩,死不足惜。近來水患遍地,太子殿下在不少地方開了這樣的山莊,既能賺貴人們的錢拿去充盈國庫,又能解決一些死刑犯,著實一舉兩得。”


    犯過律法,死刑犯?若星渾身一抖:“那……那個魁首也是嗎?”


    “你說那個曜哥兒啊……不是的,他是主動來到這裏,主動要參與金籠子博彩的,因為這裏也是金麟司的選拔場,常會有不要命的男子來此搏命,贏到最後的人,背著死刑的,一筆勾銷,窮的人,便翻身進入禦前。”


    若星也看著江白曜不像壞人,他的眼神很幹淨。


    圓盤臉娘子歎了口氣,“都是苦命人,不過以他的實力,不會輸的,你不必害怕,近來,常來這裏的貴人都壓他以後會去京城進入金麟司擔重任呢,還想要好生巴結。”


    圓盤臉娘子說得如此尋常,仿佛江白曜從金籠子出來是這裏每一日都會發生的事。


    若星點點頭,心下微微動容。


    她不想江白曜死,雖和那少年無親無故,無非隻是救過他一次不忍心他浪費掉這條命,但她更考慮的是,如何讓他以後為賀家的惡行作證。


    希望他今夜能活下來。


    前廳之中,金籠子裏的打鬥還在繼續,刀疤臉男子舉起匕首,霎時就要刺下去。


    江白曜蹙了蹙眉,看起來有些煩了。


    下一刻,他用左手徒手捏住刀疤臉拿刀的手腕,力氣之大讓其根本無法掙脫,右手從身後拿出一把斷了刃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了刀疤臉的胸口。


    解決得幹淨利落。


    刀疤臉震驚不已,捂著胸口緩緩退了幾步,瞪大眼睛望著江白曜。


    “你……你……”刀疤臉似乎不敢相信這麽一個清瘦的少年能製住他。


    江白曜笑了一聲,慢慢過去。


    刀疤臉捂著胸口一步步後退,眼中恐懼如巨浪,仿佛看見了閻王。


    頃刻間,斷刃匕首飛出去,在刀疤臉的下腹狠狠劃過,瞬間血肉模糊,刀疤臉無力地倒在血泊中,不動了。


    江白曜毫無波瀾地望向地上的屍體,他默然了一瞬,走上前微微彎下腰,撿起滴著血的匕首,動了動薄唇。


    “糟蹋十幾個女子,殺了三人,就讓你這麽死,太便宜你了。”


    山莊的廚司裏,盛嬤嬤正和幾個尚食娘子在院外的石桌上吃宮餅喝佳釀,若星和圓盤臉娘子迴來後,立刻乖覺上前去服侍,給盛嬤嬤倒酒錘背。


    盛嬤嬤興許是有些醉了,興致極好,拉著若星給她投喂宮餅。


    若星心不在焉吃了一塊芙蓉宮餅,甜絲絲的椰子蓉蔓延在舌尖,味道醇厚又清爽,甜而不膩,有些神奇。


    她想了想,問盛嬤嬤:“我能帶幾塊宮餅迴去嗎?”


    盛嬤嬤隻當她是嘴饞了,笑著給她裝了一個小荷包:“多拿點,這裏的宮餅食材都是宮裏進貢的,珍貴著呢,嚐了味道,下次嬤嬤教你怎麽做,你就要先說出吃到什麽食材了。”


    又是一個小考學,若星笑著應下。


    她心想,玲瓏四司的人都沒吃過呢,想讓她們也嚐嚐這麽好吃的宮餅。


    酒足飯飽之後,天色已經很晚,盛嬤嬤打道迴寒泉庵。


    夜間的山路有些過分靜謐,好在盛嬤嬤這次帶了抬輕輿的小廝和幫廚的老尼出來,盛嬤嬤有些醉意,隨口拉拉家常,路上並不那麽安靜。


    “星兒,我聽說你以前待的那個玲瓏四司,可是要倒了,正等人接手呢?”


    若星一直在找時機想問問盛嬤嬤這件事,沒想到盛嬤嬤今日先提起了,正好,嬤嬤有些醉意,可能會比較好說話。


    若星一字一句道:“是,嬤嬤明鑒,我們當家的司長被人誣陷入獄,如今四司沒有人接手,實在有些可惜……”


    “所以,你這丫頭來我這,是想讓我接手?”盛嬤嬤朗聲笑了笑。


    原來盛嬤嬤早就知道。


    “許多貴女來我這做學徒,不過是想著做個跳板就走,但你不一樣,你是個孤女,難得天賦不錯,也沒有要攀龍附鳳的心思,我不忍錯過你,但你們那個四司惹了官司吃,也不是那麽好接手的,你非得答應我一些條件,我才可考慮考慮。”


    若星一聽有戲,睜大澄澈的眸子看向盛嬤嬤:“嬤嬤您請說。”


    盛嬤嬤眯著眼看向天空的皎皎白月:“清修太過無趣,如果你肯一輩子留在這寒泉庵裏為我養老,那我便可幫你一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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