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道觀在布局上會按照中軸線進行左右對稱進行搭建,而在院落的排布上會前後遞進,逐漸升高。也有按照五行八卦方位來進行一一對應排列。


    但無論是哪種都講究五行平衡,以避外邪。


    而這道觀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成為了一個聚煞養煞之地。


    “他們拿走了神像。”江離摸了一把石桌上色澤不同的地方,隻覺得一股陰涼之氣附體而上。


    “這應該是陣眼所在。”周太承麵色嚴肅。


    方俞白什麽都沒敢摸,聽到幾人的言語,沉思半晌:“綜合上河村村民的話語來看,之前是有個仙人建立了這座道觀,並且教給他們祭祀的方法,讓上河度假村突然富裕了起來。隻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上河村在三十年前停止了祭祀,所以導致了上河村的收入連年下降。”


    “而且好像上河村的村民們染上了賭博。”周特助補充道。


    “怪不得賣糖水的老板看到的水神節的祭祀是往山上來的,原來祭祀就是在這座道觀進行的!”王太則說道。


    周特助疑惑:“那他們到底是在祭祀什麽呢?上河村的村民對這件事情守口如瓶,我們要怎麽才能知道啊?”


    “有一個人可以。”


    “有人可以。”


    江離和方俞白對視一眼。


    忽然相視而笑,異口同聲道:“莫繡雲!”


    -


    “我們就留她在這啊?”


    “難不成你還想帶她迴我們家?想死啊!你沒聽到那幾個道長說那鬼嬰是跟著她進奸夫的門嗎?”


    “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再這樣你自己留在這等著被抽筋扒皮,正好我可以繼承你的錢!”


    “我、我”那聲音抖了兩下,似乎想起什麽可怕的事情,“那、那我們走吧。”


    莫繡雲被喂了兩天的藥,渾身無力地軟在輪椅上,聽著大門後兩人的話語心裏徹底涼透了。


    上河村村民對於這間曾經出過事情的院子諱莫如深,避之不及。自從那天晚上她名義上的丈夫何德澤死在院子裏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過,更別說打掃了。


    濺滿院子的血跡早已發黑,散發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莫繡雲打了一個哆嗦,嗚嗚的風聲讓她雞皮疙瘩全都冒了出來。


    她還不想死,隻能支起軟弱拚命地去夠大門的門閂。但吃了藥的身體卻太過虛弱,眼看就要碰到門閂卻直接帶翻了輪椅,重重摔在地上。


    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莫繡雲冷汗流了一身,不停地哆嗦著:“別、別過來,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大力,歪倒的輪椅被翻起來,重新擺正。


    “你沒事吧?”是清越的少年音。


    莫繡雲哆哆嗦嗦地睜開眼,在模糊的視線下認出眼前這人是明心觀三位道長中年齡最小的那一個。


    她後知後覺地看了一圈周圍的人,膝蓋一軟直接從輪椅上撲了下去,軟倒在地:“救、救我,小道長、求求你們救救我。”


    江離垂著眼:“現在你願意說了嗎?”


    莫繡雲瘋狂點頭,口齒不清地說道:“我說、你們問我什麽都說。”


    -


    莫繡雲裹著王太則遞給她的毛毯縮在沙發上,捧著熱水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放心,這裏沒事的,來之前我們看過了,那鬼嬰大概率不會跟來這裏。”江離似是看出莫繡雲心中的害怕,非常敷衍地安慰道。


    她接過方俞白遞過來的溫水,抿了一口問道:“水神節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莫繡雲狠狠地打了一個哆嗦,目光驚懼,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她應該是被喂了一些類似肌鬆藥的藥物。”周太承觀察後說道。


    江離了然,捏了一個訣屈指一攤,隻見一道金光落入莫繡雲的眉間,立刻令莫繡雲身上的無力感消退不少。


    “說吧。”


    莫繡雲先咽了一口水:“水、水神節我們村已經很久都沒過了。”


    “想好再說。”江離向後一靠,姿態放鬆,眸光淡淡,吐出來的話卻是讓莫繡雲脊背發涼,“你如果還想隱瞞,那你就自己待在這裏吧。”


    莫繡雲一愣,目光下意識地朝張守棠看去。


    明心觀作為最著名的道觀之一,在國內的口碑一直都很好,特別是地處燕京,很多人都願意去明心觀求上一炷香。


    上河村村民們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地對明心觀的人撒謊,並且在張守棠等人發現異常之後態度很是強硬和敷衍。


    反正如果最後真的出了什麽事情,明心觀的這幾位道長出於道義是不可能不管的。


    江離卻是笑道:“你看著他們幹什麽?這裏的事情他們想管也沒有能力管,若是我不願意,他們隻能和你們一起等死。”


    “我和他們可不是一路人,我對於救人沒什麽興趣,如果不是這東西擋了我迴家的路,我昨天就該離開這裏了。”


    莫繡雲睜大眼睛。


    “我瞧你的年齡,在上河村停止水神節祭祀的時候你應該也有二十餘歲了,應該知道山上那個道觀是幹什麽的吧?那麽大的事情,你覺得憑借明心觀這幾個年輕人能搞得定嗎?”


    江離將手中的杯子一拋,那杯子自半空緩慢地飄落在桌上:“之前你想要逃跑對吧?但是現在整個上河度假村已經被你們隱瞞的那個東西封鎖了,誰都出不去。你不說也可以,等待你的下場隻會比發生在這個院子裏的更慘。”


    莫繡雲打了個哆嗦,一覺醒來打開門看見的院子裏的慘狀在腦海裏反複播放。


    半晌,她問道:“那、那我如果說了,你們能保證我能活著離開這個村子嗎?”


    “隻要我還活著。”江離淡聲道,“並且你乖乖聽話。”


    莫繡雲將手中的熱水一口喝完,嘴唇抖了抖,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開口道:“我……我曾經有一個姐姐。”


    莫繡雲出生在村裏西頭的莫家,她的父母一共有過三個孩子,她是中間的那一個,在她之前還有一個人大她一歲的姐姐。


    “但是我沒有見過她。”莫繡雲說道,“直到我十二歲,我的父母在水神節祭祀之後迴家將我帶去了山後的那一片墓地掃墓,我這才知道原來我曾經有過一個姐姐。”


    那片墓地看起來很是荒涼,說是墓地,卻更像是荒地,若不是仔細觀看,很難看見被雜草掩蓋的殘破的木質墓碑,以及不低頭仔細翻找根本就看不到的小小鼓包。


    莫繡雲垂眸:“我後來才知道那裏隻是個衣冠塚,基本村裏所有人都隻會去一次,就是建墓的那一次。”


    而莫繡雲的父母那次突然帶她過去是因為她的弟弟。


    “你弟弟怎麽了?你的姐姐又是怎麽沒有的?”王太則問道。


    莫繡雲臉色更加蒼白了一些:“我的弟弟比我小一歲,但出生之後身體莫名其妙地不好,經常無緣無故地生病,那天我的弟弟又生病了,在村醫那裏搶救了很久。後來我的父母在第二天就帶著我去姐姐的墓前燒了很多很多的紙錢,還有新衣服。”


    “而我的姐姐……”


    她沉默了很久,終於吐出一句話:“她應該就是那一年水神節的神子。”


    起初,莫繡雲並不知道姐姐的死因,隻是在去完墓地之後某一天起夜的時候,隱約聽到父母在房間大聲吵架,她有些擔心,便想要去父母的房間勸勸父母,卻不曾想知道了那從未見過的姐姐去世的真相。


    “我早就說過了,讓你不要上趕著去搶那一輪的神子!”


    莫繡雲聽見她媽媽冷笑一聲:“不搶?不搶你媽能答應嗎?不搶你現在的兒子怎麽能來?”


    “那現在好了!”房間裏傳出清脆的破碎聲,“咱兒子這情況醫生都束手無策!你想要把兒子身上的災禍轉到繡雲身上也失敗了,還不如當時順其自然地生一個!”


    莫繡雲敲門的手僵硬地放下,隻覺得大腦似乎已經不會思考,後來也不知道怎麽迴的房間。


    “後來等我十八歲了,每一年……每一年我都會去參加水神節。我不想去,可是在上河村水神節是至高無上的,所有十八歲以上的村民都必須到場。”


    “然後我就知道所謂的神子和祭祀到底是什麽了。”


    莫繡雲第一次參加水神節並沒有像朋友一樣興奮,她步履緩慢地吊在人群的最後麵,興奮的朋友早已跑到最前麵去了。


    剛成年的村民在壓抑不住地小聲聊天,但村裏的長輩卻是十分沉默,最前方的十二抬紅箱在莫繡雲的視線裏起起伏伏。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道觀前。


    那時候的大族老還沒有成為大族老,隻見他打開第一個紅箱的蓋子,從裏麵捧出一個不過一臂大小的赤裸嬰兒。


    在火光的照耀下,莫繡雲輕而易舉地看清那嬰兒泛紅的身體和皺巴巴的小臉。


    大族老用一旁遞過來的紅布將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裹上,遞給了當時的主事族老。


    隻見主事族老放開拐杖,雙手將嬰兒接了過來,在神像前舉過頭頂,嘴中念念有詞,聲音也越發地高亢。


    隨著主事族老的聲調漸高,那些年長的村中老人也加入了念詞的行列,聲音在不大的道觀裏迴響,漸漸匯合成了類似吟唱的語調。


    莫繡雲隻覺得腦子好像被泡到了溫水裏,暈暈乎乎的同時又有些喘不上氣。就在她難受至極時,迴蕩的念詞終於停止了,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一條湍急的小河邊。


    她詫異向四周看去,發現這裏離道觀並沒有很遠,隻是因為這裏地勢下陷,和旁邊的山體以及建築形成了一個盲區,平時難以發覺。


    而這條小河向下便匯入山下的河流,小河上不知道何時已經被放上一艘黑色的小船。


    隻見主事族老將嬰兒放到小船上,十二抬紅箱依次打開,裏麵裝的竟然是黑色的紙紮花和物品。


    剛出生的嬰兒裹著紅布安靜地躺在船上,很快周圍就被這些紙紮塞得滿滿當當。


    主事族老後退一步,接過旁邊的人遞過來的柴刀順勢一揮,砍斷纜繩,那艘小船就在莫繡雲驚悚的目光中衝了出去,驟然燃起的巨大火光讓她的後背瞬間濕透。


    火光很快就熄滅了,湍急的小河上什麽痕跡都沒有,好似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場荒誕的夢。


    “後來迴了家,我們才知道這個儀式是百年前一個雲遊的仙人給予上河村的禮物,可以鏈接天上的神仙,保障上河村的興盛。”


    莫繡雲道:“代價就是每年要送一個神子去給神仙作伴,村裏的神婆每年會按照仙人給的方式選出最合適的人選。如果沒有,村裏的村民可以自行申請。”


    “為什麽要自行申請?”周特助覺得很不可思議,怎麽會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孩子拿去送死?哪怕名義上是送去給神仙作伴,可是這一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孩子。


    骨肉親情,哪裏這麽容易能夠割舍?


    “因為會得到額外的照顧。”莫繡雲諷刺地笑道,“我的父親一直很想要一個兒子,可是連續兩年都是女兒,於是在那一年的沒有最合適的人選的情況下,我的父母將我的姐姐推了上去。”


    “於是就有了我的弟弟。”


    弟弟雖然出生,但好景不長,在一歲生日過後開始頻發燒,開始變得體弱,生長變得遲緩。


    “他最後夭折了。”江離說道。


    在係統給她的上河村村民的名單中,莫繡雲的家裏現在就隻剩下她一個還活著。


    莫繡雲點點頭:“我們村的人因為接受了神仙的饋贈,就是神仙的子民了。上河村是神仙的棲息地,作為子民的我們理所應當地不能離開村子。父母為了給我弟弟續命,隻能花大價錢購買醫療設備,請醫生上門來進行治療,但是在我十四歲的時候,我的弟弟還是沒有能夠救過來。”


    方俞白的手指點了點椅子:“為什麽三十年前祭祀就停止了?”


    “……因為孩子不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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