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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棲野邀請陳遂意合照一張。


    戴著耳機對著窗外發呆的陳遂意沒什麽反應。


    直到周棲野手指敲了敲桌麵,震動傳至手臂,驚動了陳遂意,她才後知後覺地取下耳機,困惑地抬眸。


    於是周棲野撓了撓頭,又重複了一遍。


    而陳遂意先是望了一眼手上舉著拍立得的白臻瑤,隨後才將目光落在耳根微紅的周棲野身上。


    停頓片刻後,她揉了揉眼,應聲說好。


    陳遂意站起來那瞬,周棲野自然地挪到了隔她一個手臂的位置。


    紅色長裙與黑色西裝。


    郎才女貌,天造地合。


    兩人哪怕隔著一段距離,仍然是一幅讓人看了隻覺賞心悅目的畫。


    看著拍立得裏畫麵的白臻瑤動作一頓,然後她偏了一下頭,對著周棲野揮了揮手,“周棲野同學,你靠近一點,隔太遠了,我拍不了。”


    聞言,周棲野乖乖地朝著陳遂意走了兩步。


    白臻瑤卻始終覺得不夠,一直指揮著他往右走,直至停在離陳遂意僅一拳的位置,周棲野輕咳一聲,耳根微紅,說:“好了,我覺得可以了。要不趕緊拍吧,白同學。”


    周棲野不願再動。


    於是白臻瑤隻好舉著拍立得調整角度,直至鏡頭裏的少年少女似乎親密無間地靠在一起,她才停下腳步,脆生生地說道:“準備拍了,三、二……”


    “一”字尚未說出口,周棲野忽然舉起了手。


    右手從陳遂意背後繞過,沒碰到她一絲一毫,最後卻停在她的右耳上方,虛虛地比了個耶。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引得陳遂意的抬眸。


    陳遂意抬頭望向周棲野,卻隻見到少年笑得燦爛的側臉。


    過於開心,以至於雙眼彎彎,像昨日夜裏那輪皎潔的明月,真實而美麗。


    鏡頭就在這一刻定格。


    “好了。”


    白臻瑤將尚不見畫麵的照片徑直遞給周棲野。


    周棲野接過,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反反複複地捂著。


    他連看一眼與自己的合照也懶得,卻在麵對與陳遂意的合照時認真得虔誠,神情雀躍又期待。


    毫不掩飾的雙標讓白臻瑤好不容易平複的心裏又泛起一絲苦澀。


    饒是白臻瑤做足心理建設,卻還是沒想到,周棲野對陳遂意的過分在意,不經意間依舊成為了傷害她的利器。


    多看一眼,就是對自己多一分淩遲。


    白臻瑤歎了口氣,垂下拿著拍立得的手,默默收迴投向周棲野的視線,準備轉身離去時,卻不小心對上了陳遂意的目光。


    陳遂意似乎看了她很久。


    歪著頭打量白臻瑤的陳遂意,讓白臻瑤一下子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的是白臻瑤。


    相反,被白臻瑤撞了個正著的陳遂意卻絲毫沒有躲避視線,而是繼續坦蕩地望著白臻瑤,目光澄明,像清澈透明的湖,一眼能看到底,卻分辨不出她真正的情緒。


    與陳遂意對視的幾秒,白臻瑤倍感煎熬。


    豔紅的長裙令得陳遂意氣勢逼人。


    相比平時的恬淡無害,此時此刻的陳遂意,更像一朵帶刺的野玫瑰,紮得白臻瑤心裏一緊。


    最後,還是白臻瑤先熬不住,倉促地露出一個笑,尷尬又小心地與陳遂意搭話:“陳……陳遂意,你今天真好看。”


    白臻瑤已經做好了陳遂意不會搭理自己的準備。


    這沒什麽好意外的。


    兩個女生之間懸著一個周棲野。


    這種微妙的磁場很容易讓她們之間產生莫名的競爭關係。


    盡管白臻瑤無意介入陳遂意與周棲野,但好像,有些事情並非取決於她的意願。


    白臻瑤對於這種女生間油然而生的排斥與攀比也無能為力。


    所以,被周棲野喜歡的陳遂意,在這段關係裏處於上風的陳遂意,傲慢一點、無理一些,確也合情合理。


    說完這句話,白臻瑤已經默默往後退了兩步,準備悄然離去。


    未曾想的是——


    陳遂意居然很快接話,對著她點了點頭,語氣溫和卻又真誠:“謝謝。你也很漂亮,旗袍很襯你。”


    頓了兩秒,陳遂意的唇角又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


    白臻瑤這才發現,原來陳遂意笑起來,右嘴角會有一個很淺的梨渦。


    如此溫柔又美麗的陳遂意衝著白臻瑤眨了眨眼,她說:“我是說真的,白臻瑤,不是商業互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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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臻瑤沒想到陳遂意居然認識自己。


    在陳遂意迴話那一瞬,白臻瑤受寵若驚。當意識到陳遂意在誇讚自己時,白臻瑤直接大腦宕機,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想了半天,白臻瑤才漲紅著臉,憋出一句傻不拉幾的問句:“你……你認識我?”


    白臻瑤的反應似乎逗樂了陳遂意。


    這次陳遂意輕笑出聲,自然地歪頭,“嗯,我當然認識你。”


    沒等白臻追問,陳遂意為何會認得自己,陳遂意已經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從我有記憶那一刻起,所有人就告訴我,你是個女孩子,你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相比於同齡男生的無拘無束,我仿佛生來就踏入既定的軌道,被迫遵守屬於女孩子的專屬規則。


    我現在應當成為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女兒;我將來應當成為一個賢惠體貼的好妻子……關於我的人生,我一眼就看到了盡頭,最終,我會成為一個溫柔大方的好母親,然後再將這一切屬於女生的''榮譽''教予我的女兒,以此再次創造一個被世俗認可的女性。”


    陳遂意笑意吟吟地看著白臻瑤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出的那些話,是白臻瑤投給年級作文刊物的原稿裏,一筆一劃寫下的真情,“在這個過程裏,我成為了所有人,唯獨沒有我自己。過往我從未意識到這一切有什麽不對,直至我睜開了眼睛——在鏡子裏看到自己麵容卻覺陌生的那一刻,我突然開始不明白:這明明是我的人生,屬於我的詩歌,無論是完美結局,亦或是戛然而止,為何不能由我書寫。


    你問我是誰,你問我當如何描述我自己。曾經,我困惑地望著你,不知該從何說起。但現在,我卻鬥膽想借用張桂梅校長的話,告訴你,也告訴我自己: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我可以是高山,也可以是人傑,而不隻是誰誰誰的女兒,某某某的妻子。無論如何,我想,來這人世一遭,我也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當陳遂意背完這一段長長的文章,白臻瑤已經震驚到眼圈泛紅,嘴唇囁嚅卻說不出口一句話以作迴應。


    窗外的夕陽透過窗簾的縫隙漏到陳遂意的臉上,美麗到聖潔。


    這樣的陳遂意,卻把目光長久地停在一個平凡的白臻瑤身上。


    紅色長裙少女眼裏帶笑,“白臻瑤,我當然記得你。”


    白臻瑤想,被一個人征服,也許隻需要一句話的時間。


    而白臻瑤被陳遂意征服,就在此時此刻。


    這一刻,陳遂意對她說。


    “你的作文寫得很好,哦,還有……你的名字也真的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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