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池慢悠悠地收迴劍,習慣性地負劍身後,笑容溫潤,“在下不才,敝姓傅,單名遠,一個江湖閑人罷了。”


    “好一個江湖閑人。”舒冉雙目緊緊盯著他,腳下悄悄後移,“傅遠,我記住你了,我們來日再見!”


    說罷,她迅速轉身,運轉輕功飛快地離開了這裏。


    見她走遠,傅清池強撐的力氣一下便泄了個幹淨,挺直的背彎了下來,一邊的膝蓋也跪在了地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角冷汗滴落,用手捂著嘴劇烈地咳了起來。


    他剛剛故意用了再平庸不過的一招劍法,目的便是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況下威懾住疑心甚重的舒冉,讓她知難而退,隻是對他現在的身體來說,負擔實在是太大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施然急忙上前扶住他,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輕輕幫他順著氣,隻字不提剛剛看到的一切。


    傅清池咳了一會,終於稍稍緩和了些,他看著緊抿著唇,一臉擔憂的施然,溫柔的眼睛微彎,抬手將食指抵在唇上,輕輕偏了下頭。


    施然自然懂得他的意思,沉默著點了點頭。


    傅清池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過於聰明懂事的女孩,又看了一眼牆邊昏睡不醒傻頭傻腦的紀清玖,略感頭疼。


    人和人的差距怎麽能這麽大呢?


    他有些吃力地在施然的攙扶下站起身,緩緩走到紀清玖麵前,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咳咳……紀小玖,紀小玖?醒醒,別睡了,太陽曬屁股了。”


    紀清玖在他的唿喚聲中眼睫微動,隨後慢慢睜開了眼睛,臉上滿是迷茫,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傅清池歎了口氣,挖苦道:“紀小玖,你迴神的速度簡直比村西張大爺家那頭三十歲的老黃牛還要慢。”


    紀清玖眨了眨還有些酸痛的眼睛,終於徹底醒了過來。


    他一把抓起身邊的劍,騰地一下跳了起來。


    傅清池被他嚇了一跳,本來現在身體就弱,被他這麽一嚇差點倒過去。


    他沒好氣地瞪了紀清玖一眼,說道:“你幹什麽,一驚一乍的。”


    紀清玖緊張地問道:“舒冉呢!她人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看向四周,卻連舒冉的影子也沒見到,反倒看見了外麵躺了一地,昏迷不醒的百姓。


    紀清玖愣住了,用手指著外麵,傻傻地問道:“這……這是怎麽迴事?”


    “這個嘛,說來話長……”傅清池早就想好了說辭,“舒冉呢,為了抓住我們,用了一種迷香,把你迷暈了過去,誰知道你剛暈過去,就來了一位路過的大俠,他武功高強,舒冉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就隻能灰溜溜地逃走了。”


    “哼,打不過就會用這些卑鄙的小手段,結果還不是兩次都落荒而逃。”紀清玖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卻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不對啊,既然她用了迷香,為什麽我暈過去了你和小草卻沒事?”


    傅清池麵不改色的信口胡謅:“我這不是身體弱,鼻子也不大好用麽,就吸得少了些,小草個子矮,迷香是從上麵飄過來的,她吸進去的也不多,在看到那位大俠出現以後我們也暈了過去,也是才醒不久。”


    “原來如此,幸好遇到了那位大俠,不然咱們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裏了,哎?那位大俠去哪裏了?”


    紀清玖左右張望著,卻沒看到傅清池口中那位大俠的身影。


    傅清池聳聳肩,隨口說道:“我們也不清楚,大概已經走了吧,人家是大俠嘛,肯定很忙的。”


    “你說的也對,等下次再遇到那位大俠時我們定要好好感謝他才是。”


    傅清池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指了指那些躺在地上的百姓,“還是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吧。”


    紀清玖反應過來,連忙去將那些百姓一一扶起來,施然也上去幫忙,她的力氣小些,便挑那些相對瘦弱的女子來扶。


    雖然並不算什麽很累的活,但也架不住人數太多。


    紀清玖迴過頭不滿地看向傅清池,說道:“喂,傅遠!你怎麽又在那裏偷懶!”


    傅清池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著他,顯然剛剛又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


    紀清玖皺了皺眉,說道:“我才發現,你臉色怎麽這麽差,你該不會對那個破迷香有什麽不良反應吧,算了算了,你好好待著吧,這麽幾個人也用不著你。”


    說完便又埋頭苦幹起來,額角被汗水微微打濕,卻沒有抱怨一句。


    傅清池靠在桌邊,臉上神色從容,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公子模樣,懶懶地站在那裏,看起來十分可氣。


    施然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十分清楚,若不是依靠著桌子,他恐怕此刻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


    即使她年紀很小,也能從他剛剛的反應中看出來,他身體的狀態真的非常差。


    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不然也沒辦法在她那個不是人的酒鬼父親手裏還算安穩地長到了這麽大沒有被他賣掉,她感激善良熱心的紀清玖,卻更信任這個滿口假話的病秧子。


    女孩子的敏感讓她感受到了傅清池對她並未作過多掩飾的可靠與溫柔,就像是一個真正愛護妹妹的哥哥一樣。


    施然一邊想著,一邊在人堆裏尋找著下一個她能扶的起來的目標,餘光卻忽然瞥到了一個無比眼熟的身影。


    她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會,隨後抬腳向那人走去。


    她第一次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人,她血緣上的父親。


    她對這個男人的記憶,大多都是他打罵娘親的狠毒模樣,還有喝劣酒喝得不省人事破口大罵的神態。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原來這個男人也並沒有多麽高大,也並非麵如惡鬼,他隻不過是一個欺軟怕硬的無能之人罷了。


    她蹲下身,沒費多少力氣,便從他的身上翻到了一遝大額銀票和許多地契。


    她很清楚,男人是一個疑心病很重,又愛財如命的人,他一定會把所有的錢財都帶在身上。


    施然將這些財物都放進了自己的懷裏,她雖然現在還沒想好讓他如何付出代價,但取走他最看重的東西也並不是什麽需要猶豫的事情。


    這筆錢便是全當作他這麽多年愧對娘親的賠償都不夠多。


    但對於愛財如命的男人來說,這無疑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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