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池在客棧倒也沒閑著,跟老板訂房的時候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老板,有件事情我有些好奇,為何這街道上的人這般少啊?”


    老板渾身一顫,下意識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客官,您是外地來的吧,唉……我勸您聽我一句,晚上千萬千萬不要出門啊。”


    老板囁嚅著,用旁人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這地方……有鬼啊……”


    之後卻不願再多說了。


    傅清池掃視了一眼四周,也沒再追問,徑自迴房歇息去了。


    而另一邊紀清玖打聽到了想知道的消息也迴了客棧。


    一進門便看到傅清池又端著酒杯,慢條斯理地喝著酒,垂著眼睛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


    紀清玖有些氣悶,伸手搶過他手中的酒杯,見傅清池抬眼看他,更是沒好氣地說道:“看什麽看,不知道你的病剛犯啊,還喝酒,不要命了?”


    傅清池也沒跟他辯駁,問道:“打聽到什麽了嗎?”


    紀清玖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打聽到了,說是以前有一群江湖人來搶什麽王爺的財寶,才建了這麽多客棧,後來那些人走了,很多客棧就荒廢了。”


    “王爺?”傅清池聞言陷入了沉思,指節輕輕扣了扣桌子,“據說當今皇上曾有四個哥哥,並且幾乎都在權力更迭之時被殺了,隻有一位是在宮變之前就在府中病逝,被追封為肅王……這個王爺多半指的便是他了。”


    “肅王?想不到這小小的安城居然還能藏有肅王的財寶。”紀清玖摩挲著下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傅清池倒是並不在意,“是真是假跟咱們也沒關係,休息一晚繼續趕路了。”


    “哦。”


    左右也並不趕時間,於是第二日兩人休息夠了才啟程。


    馬車搖搖晃晃在路上前進,越往中原便越發繁華熱鬧,一路上平平安安,話本中所說的山匪一個也沒見,讓紀清玖想要大顯身手為民除害的想法都無處施展,整個人都有些悶悶不樂,可轉念一想,沒有山匪不正說明人民和樂,於是便又高興起來。


    傅清池對他這副變化不予置評,他年少的時候也不過隻稍稍比他沉穩了些,但也一樣曾想著仗劍江湖,懲強扶弱,因此他對紀清玖這份心態也頗能理解。


    丞相府的大公子現在已經榮成了一名車夫,甚至還心情不錯地哼起了小曲兒。


    傅清池順手拾起剛剛掀開窗簾時飄落到桌子上的一片樹葉,放在唇間吹了起來。


    紀清玖聽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驚詫道:“傅遠,你吹曲子怎麽這麽難聽啊?我剛學的時候都比你吹的好!”


    馬車內的曲子停了,隨後一隻茶杯衝著紀清玖的頭便飛了過來。


    紀清玖敏捷地頓過,笑著騰空而起,從樹尖上摘了一片葉子,落迴馬車上,放在唇邊輕輕吹起來。


    曲調悠揚,清耳悅心,不知比傅清池吹的好聽了多少。


    傅清池坐在馬車裏麵無表情地喝著茶,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抹玫紅色的身影。


    宋聞溪素來喜歡明豔的顏色,她說明豔的顏色能讓她感受到生命的鮮活。


    她很喜歡樂曲,琴也好,簫也罷,隻要是能發出聲音的東西,在她手裏便都能發出悅耳的聲音,可他卻任她百般教導也學不會,宋聞溪也不生氣,反而笑著說那以後便都彈給他聽。


    他又想起七年前最後一次見她,她素衣如雪,臉色卻比衣衫還要白。


    傅清池握著茶杯的手漸漸發緊,馬車外卻傳來紀清玖得意的聲音,“喂!傅遠!我吹得怎麽樣?是不是比你吹得好聽多了!”


    傅清池迴過神,喝了口茶,懶洋洋地迴答,“不怎麽樣,比我聽過的差遠了。”


    “我不信!本公子可是素有雅樂公子之稱的,天下在樂曲方麵能勝過我的寥寥無幾,你一個隱居山林多年的人,上哪聽過比我吹得還好聽的曲子?我看你就是一點好壞都分不清!”


    紀清玖頗為不服地反駁,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得意地展示著自己華麗的羽毛。


    傅清池懶得同他爭辯,問道:“離下個城鎮還有多遠?”


    “大概一個時辰吧。”紀清玖下意識答道,隨後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不滿地嚷道:“不是,傅遠,你還真把我當車夫了?要不是怕你這小身板受不住風,本公子才不受這個罪呢!”


    傅清池眼也不抬地敷衍道:“嗯嗯,紀公子你菩薩心腸,心地善良,救困扶危,義薄雲天,實乃大善人,勞煩紀公子好好駕車,在下身體不好,有些疲累,先休息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紀清玖無語吐槽,卻還是任勞任怨地閉了嘴,安安穩穩地駕起車來。


    兩人一路平穩前進著,每到一個熱鬧些的城鎮,傅清池都要去那裏最好的胭脂鋪子或是樂坊看看。


    紀清玖覺得有些奇怪,他買這些胭脂幹嘛呢?他的未婚妻都要嫁給別人了,他還能買來送她不成?


    傅清池卻不會迴答他的問題。


    他在樂坊中懶懶地靠著椅背,闔著眼,指尖隨著拍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桌麵,好似在認真分辨著曲子的好壞。


    若是覺得好,他便會去找那位伶人,用銀子或是其他的什麽換來譜子,然後小心仔細地收進懷裏。


    紀清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對樂器毫無天賦的人,卻能精準分辨出一首曲子的好壞,還這麽喜歡收集樂譜。


    等到他們再迴到無涯山附近的城鎮時,他收集的樂譜已有厚厚一遝了。各種各樣的胭脂也塞滿了一個包袱。


    兩人隨便找了個客棧入住,第二天紀清玖去尋他用膳時卻不見了他的人影。隻在桌上留了張字條:


    有事,晚歸。


    紀清玖將紙條收起來,嘀咕道:“還說要休息,結果一轉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這病秧子的病剛發作完,也不知道注意一下身體,算了算了,他自己都不在意,我跟著操心什麽。”


    話雖如此,紀清玖還是時不時地望一眼門口,乖乖地在客棧等著傅清池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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