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就是有點難受。”紀清玖垂著頭,接過茶一飲而盡。


    傅清池沒有笑他多愁善感,而是平靜地說道:“盡力而為便是。”


    紀清玖低落了一會,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我迴來的時候聽到有人說武林盟敗了。雖然武林盟裏麵偽君子很多,但整體實力還算能看,不至於輸得那麽慘吧?”


    傅清池用指節扣了扣桌子,提醒他,“你不覺得那個群英會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嗎?”


    “不對勁?”


    紀清玖愣了一下,陷入了思考。


    傅清池不緊不慢地開口:“首先,群英會第一日,林飛宇便告訴眾人意逍遙被盜。武林盟成立不過七年,並非是鐵板一塊,意逍遙這種絕世功法如果被人發現,絕不可能毫無消息,可大家卻直到群英會才得知。”


    “你是說……被偷的意逍遙很可能早就在武林盟手裏,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


    “沒錯。意逍遙這種絕世功法,江湖人都有所耳聞,本來能得見一二的絕世功法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被人盜走,人們自然難以接受。這時武林盟又拿出了關鍵證據,指證臨淵盟,便輕易引起了眾人的憤怒。”


    “確實,而且第二天又恰好出現了命案,還在現場留字示威。按理說臨淵盟根基不穩,不該如此高調挑釁才是。”


    紀清玖若有所思。


    “蔣玉燁的護法劉洲,整整八年杳無音訊,怎麽會那麽巧的把令牌帶在身上,然後在偷意逍遙的時候被人抓住,還剛好沒留下活口?”


    “那幾日我四處逛過,我發現武林盟的侍女小廝都很守規矩,絕不會輕易打擾客人。那麽出事的那天,那個侍女又為什麽會跑到客房大喊大叫,然後當著所有客人的麵說有人被殺了呢?”


    “還有,群英會素來以不設門檻,不限身份著稱,那武林盟必然清楚群英會定是魚龍混雜,林飛宇又為什麽在群英會上大談計劃?是太過自信,還是……生怕臨淵盟的探子不知情?”


    傅清池神色冷靜,有條不紊地指出疑點。


    紀清玖順著他的思路迴想,發現傅清池所說的竟極為可能。


    “那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武林盟自己做的一場局?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武林盟大敗,各派精英死傷慘重,臨淵盟也未能全身而退,你可知道這三方勢力裏,損失最小的是誰?”傅清池目光深邃,抬眼看著紀清玖。


    紀清玖突然明悟,“是武林盟!”


    “不錯,武林盟從一開始便將自己擺在了正麵戰場,看似最為兇險,但若是有人提前告訴臨淵盟,正麵為佯攻,側麵才是主力呢?”


    “那麽臨淵盟便會把重心放在側麵,所以各大門派才損傷最重,臨淵盟也因此大傷元氣!”


    紀清玖終於明白了這個局,他握緊了拳,“武林盟真是好算計,各大門派損失了那麽多精英弟子,這江湖豈不是要成了他們的一言堂了!”


    傅清池垂下眼睫,把茶壺放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熱酒。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我聽人說,八年前的江湖不也是傅清池的一言堂麽,如今也隻不過是換了個人罷了。”


    “這怎麽能一樣!傅大俠是光明磊落,心懷天下的正義之士,他所行之事無不是為了江湖和平,可武林盟卻是為了一己私欲,為自己的地位!”


    一提起傅清池,紀清玖的態度瞬間就變了,他怒目而視,生氣地反駁。


    “你又怎麽知道傅清池沒有私心呢?”


    傅清池不以為意,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


    紀清玖更加惱怒,強壓著怒氣說道:“他若有私心,便不會頂著清風劍派少主的名頭,而是自立門戶,為自己造勢,也不會為了救下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而與一整個門派為敵,他更不會用這些陰謀詭計為自己鋪路!”


    “不過是江湖人的吹捧罷了,現在不就已經有人又說他天下第一都是偷來的麽。都是江湖傳聞,信不得。”


    紀清玖再聽不下他對傅清池的貶低,激動得紅了眼眶,大聲喊道:“我就是他救下的那個孩子!他是什麽人,我比所有人都清楚!”


    傅清池卻驀地怔住了,一直垂著的眼終於緩緩抬起,第一次認真打量起眼前的人。


    “那年我十歲,偷跑出門,被梧桐門抓去煉藥。那梧桐門表麵上是名門正派,背地裏卻壞事做盡。十八歲的傅清池意外發現了我,暗中查探,才發現了梧桐門的秘密。”


    “怎料梧桐門卻倒打一耙,說傅清池偷了他們的秘籍……”


    十八歲的傅清池狂得要命,麵對梧桐門的圍攻,他隻是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不屑。


    “就憑你們?也配?”


    朔風出鞘,劍光乍破。


    一人一劍。


    打得梧桐門潰不成軍。


    梧桐門的餘孽心有不甘,給傅清池潑了很久的髒水,各種難聽的話全扔在他身上。


    傅清池卻半點也不在意,依舊拿著他的朔風劍四處找高手打架。


    直到被送迴家的紀清玖聽說了此事,派人為他正名,這件事才漸漸過去。


    “傅遠,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麽人,傅大俠永遠都是我最敬佩的英雄,你若再出言不遜,我一定不客氣!”紀清玖目帶警告地盯著他。


    傅清池似是有些出神,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哦,知道了,我不說了便是。”


    “這還差不多……我下去看看有什麽飯菜沒有,你,好好反思反思!”


    紀清玖用手點了點他,還有些氣不過,扭頭下了樓徑自冷靜去了。


    傅清池沉默著,試著將記憶裏那個一身狼狽,瘦弱不堪的小男孩和眼前這個意氣風發,英俊瀟灑的少年郎聯係起來。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有時候傅清池真的覺得緣分是個挺奇妙的東西。


    他怎麽也想不到當年隨手救下的孩子,如今卻追著他入了江湖,還在所有人麵前都拚命維護。他自己都不在意了的事,有人卻比他更在意。


    “喂!姓傅的!開門啊!我端著菜騰不出手!”


    紀清玖在門外不耐煩地喊著,語氣裏明顯還帶著對他的怨氣。


    “來了,喊什麽。”


    傅清池不緊不慢地起身開門。


    “哼,我還以為你耳朵聾了呢。”


    傅清池挑了挑眉,對他這副與對傅大俠截然不同的態度不置可否。


    “你再這麽喊下去我就真的要聾了。”


    “病秧子話還這麽多,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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