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秦二叔神色不善地看過來,他本是溫和脾氣,乍看甚至很有幾分儒雅意味,若是換身打扮,就算說他是成功商人,或者大學教授都有人信。


    可如今那一臉冰寒的樣子,叫秦二爺爺一家人看得心裏直打鼓,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


    這時,秦詔安轉過身,把秦卿交給了小二秦詔平,然後來到秦二叔身邊。


    這父子倆的模樣此刻十分同步,全是冷然著一張臉。


    秦詔安說:“狗剩被我家打斷了胳膊,這事兒我們認,但我聽我大伯提過一個詞兒,叫行兇未遂。”


    “他之前突然衝出來,從後頭勒住寶兒的脖子,寶兒脖子上如今一大片淤青!”


    “你們的醫藥費,我們老秦家認賠!但狗剩差點勒死我家寶兒,這事兒我們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說完,秦詔安執拗地看向秦二叔,決心要追究到底。


    秦二叔認可地點著頭:“不能算了。正好,同誌,您幫我一個忙。”


    他看向高慶陽。


    而高慶陽正琢磨著,寶兒?


    等等,秦營長家有個小閨女,小名不正是叫寶兒嗎?


    高慶陽臉色一沉,立即點頭:“你直說就行,有什麽是我能派上用場的,盡管提,別客氣。”


    秦二叔倒是和煦一笑:“倒也不算什麽大事兒。”


    他這麽說著,卻冰冷地掃了一眼秦二爺爺他們一家人。


    “公社離這邊有點遠,麻煩您開車,送我們去公社派出所,我們要報案。到時候該咋判,就咋判!”


    “就像我家詔安說的,今兒我們老秦家打了人,如果公安想處罰我們一家人,我們認了,但狗剩那小子,他別想摘幹淨!”


    秦卿目睹這一幕,整個兒都懵了。


    等她渾渾噩噩地迴過神,就發現自己已經上了車,畢竟她是當事人,她脖子上的淤青還留著呢,尚未消退呢。


    而她身邊分別是秦老頭,秦老太,還有二嬸陳翠華。秦二叔則是抱著詔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至於生產隊,秦二爺爺眼睜睜看著高慶陽開車送人去公社派出所,他眼一黑,突然兩腿一蹬,竟然倒在地上了。


    這叫啥事啊!


    他家狗剩遭了那麽大的罪,這事兒咋就鬧成這樣了?


    一旦公安插手進來,那問題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


    幾人抵達公社時,在這邊備了案,秦二叔條理分明,把事情原委講得明明白白。


    秦詔安像個證人,提供了他自己這方麵的證詞。


    這算民事糾紛,但所長並未輕視,立即帶人騎上自行車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去衛生所找狗剩一家人,另外幾人則是直奔生產隊。


    至於小秦卿,老頭老太太他們不放心,想帶她做檢查,但又嫌衛生所晦氣,主要是狗剩他們一家正在衛生所呢,幸好公社還有一家小診所。


    她脖子淤青了,聲帶受影響,如今一講話就嗓子疼,喉嚨總感覺不舒服,但問題不大,大夫給她開了一些藥。


    “我們寶兒真是受苦了。”


    迴來路上,老太太抱著她不撒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著她的小腦袋,眼眶紅通通的,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砸。


    陳翠華也是一個感性的,心裏也是不舒服,她吸了吸鼻子,自個兒擦了一把淚:“喪天良的!”


    她罵了一句,然後又心疼地看了一眼小秦卿。


    秦卿小腦袋在秦老太懷裏蹭了蹭,然後舉起小手幫秦老太擦了擦眼淚:“奶,別哭了,寶兒不疼,寶兒沒事的。”


    她使盡了渾身解數哄著老太太,可老太太開心不起來。


    “人小鬼大,你啊,還是省省嗓子吧,講話嗓子不疼嗎?”


    疼,但她更見不得老太太這樣。


    高慶陽開著車,但分神留意後視鏡,見小丫頭乖乖的,奶聲奶氣軟乎乎的,還這麽貼心懂事,這糙漢子也是一陣憐愛,心想怪不得秦營長從前一寫家書提起的全是小閨女的事情。


    當初孩子一出生,許春雁就撒手不管了。


    小八小九比秦卿大一歲,當時尚未忌奶,可四嬸丁美蓮營養跟不上,本就奶水不足,奶兩個孩子就已經夠費勁兒了,更何況又多個小秦卿。


    那時候小八小九吃米湯混了個水飽,丁美蓮的奶水全用來奶秦卿了,直至秦淮山想方設法的從部隊那邊弄迴兩桶奶粉來,這才算是把秦卿將就活的。


    而高慶陽對這事兒印象很深刻。


    想當初為了那兩桶奶粉,秦淮山鐵骨錚錚,一看就心冷脾氣硬,卻破天荒地低下頭求人。


    ……


    車子停在秦家院子外,十月深秋天氣已越來越冷了,可秦淮山竟坐在院子裏,神色沉沉,又冷又燥,一副狠煞模樣。


    當看見秦老太抱著秦卿下車,他放在腿上攥緊的拳頭這才鬆開些。


    “爸!”


    秦卿小腳一著地,就朝她爸跑過去。


    她知道,她爸準是聽說消息了,奈何雙腿尚未恢複,所以才特意坐在這院子裏等著。


    因為這樣一來,一旦她們迴來,她爸就能第一時間看見。


    秦淮山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抬起她的小下巴頦,仔細地看了看那脆弱小脖子上的淤青。


    他一言未發,但一身氣勢越冷越沉,威嚴更重。


    這時,啪地一聲,高慶陽衝秦淮山敬了一個禮:“營長!”


    秦淮山長籲口氣,才沉穩道:“我已經退伍了,別再這麽稱唿了。”


    高慶陽說:“您一天當過我領導,這就一輩子都是我領導!我代表組織來探望您!”


    高慶陽一板一眼,秦淮山又慍了一口氣,抱著秦卿的手稍微收緊了一些,又像生怕勒疼了孩子,連忙鬆開。


    之後,才將秦卿交給秦老太幫忙帶著。m.


    他心情不好。


    他一個當爸的,自己的閨女碰上這種事,換誰能心情好?


    但高慶陽是他戰友,他就算有天大的火氣,也不能在此時發作。


    “老二,過來一下,送我迴屋。”


    秦二叔正要動作,但高慶陽大步流星地衝過來,背對著秦淮山蹲了下來。


    “我來!咱倆之間別客氣,您以前在戰場上幫我擋過槍,救過我的命!”


    秦淮山一怔,沒再推辭。


    等二人進屋後,房門一關,秦卿不知兩人都聊了什麽,因為她已經在老頭老太太這屋,被哥哥們包圍起來。


    今兒這事,不止大人們生氣,這些孩子們也很火大。


    尤其這會兒秦卿的脖子越來越青,小八小九甚至啪嗒啪嗒地掉起了金疙瘩。


    “寶兒,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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