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向楚衡,一把扯走楚衡懷裏的那本書。


    是紅色封皮的。


    男人翻了翻,頓感乏味:“原來是語錄?還以為藏了什麽外國名著。”


    “嘖,”男人砸了一下舌,撇下那本書,又吆喝一聲:“給我搜,任何可疑的都不能放過,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搜出證據來!”


    打砸聲不斷傳來,楚衡緊緊地抿著自己的嘴唇,那雙漆黑虛無的眼睛依然死氣沉沉,卻好像古井,像寒潭,冰冷森然地看著那些人。


    他一言不發,摳著自己的手心,將軟嫩的手心摳出血來,明明隻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而已,眼底卻湧起陰狠殘忍的猩紅,透出幾分瘋狠的邪性來。


    兩位老人察覺不對,連忙撲過去,這迴沒人攔著,老太太抱緊了他,用手蒙住他眼睛。


    老爺子也很是不安,輕拍著他單薄瘦弱的小背脊。


    “沒事了,沒事了,衡衡不怕,咱們不聽,不看,都忘了吧,忘了吧。”


    兩位老人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卻又忍著,不敢哭出聲音來,淚擦了一把又一把,卻就是抹不幹淨。


    直至那些人走了,什麽也沒搜出來,一臉不甘地離開了,這一切來時如狂風暴雨,收場時隻餘一片狼藉。


    “外公,外婆……”楚衡摸了摸外婆捂住他眼睛的手,他長長卷翹的眼睫毛刷過外婆的掌心,聲音稚嫩,又文靜,聽起來格外的乖巧。


    “外婆,你們流血了……”


    “沒事,沒事,外婆一點都不疼,你外公也不疼,他啊,沒挨打,他是不小心摔的。”


    外婆拿下手,強顏歡笑。


    楚衡抿了抿嘴。


    騙子。


    大人全是騙子。


    外公外婆也是騙子。


    明明不是他們自己摔的,明明不是。


    可他並沒有拆穿這拙劣的謊言,一言不發地站起來,瘸著一條腿,安靜地走進家裏,在那一片狼藉中翻找著醫藥箱。


    可是沒了,糧食,錢票,任何值錢的,全沒了,全被剛剛那些人搜刮走了。


    楚衡穿著一身過大的舊衣裳,露出半個雪白又青紫的肩膀來。


    九月的風清冷颯爽,拂過他小小的身體,吹開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他額角一條斜著劃向太陽穴的疤痕,他看起來是那麽脆弱,又那麽懵懂。


    茫然地歪了歪頭,看著這遍地狼藉,突然疲倦不已,由衷地有種厭世的感覺。


    “那個……”


    一個軟乎乎的聲音突然響起,楚衡冷淡地看過去。


    對麵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縫縫補補的舊衣裳,蓄滿了補丁,看起來不大,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可那隻軟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她腳邊,那裏有一大包東西,看起來很沉重。


    她像在示意什麽,轉身踉踉蹌蹌地衝出巷子,跑得太急摔了一跤,但沒哭,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又立即跌跌撞撞地衝向了遠方。


    “阿婉,快看。”.


    老爺子叫徐殿青,清廷時期曾世代為官,祖上甚至出過太子太傅、翰林大學士,早在民國以前便是書香門第,傳承至今已有數百年。


    後來到了徐殿青這一代,清廷衰落,他曾遠渡重洋去海外留學,精通八國外語。


    徐殿青拆開袋子,霎時老眼一紅,險些落下淚來。


    老太太叫羅婉禎,從前曾是大家閨秀,年輕時也曾在國外留學,與徐殿青在海外相知相識,直至迴國結婚生兒育女。


    羅婉禎湊近一看,頓時泣不成聲。


    那是個舊布口袋,裏頭裝著二十斤粗糧,一些青菜,還有醫療用品,白紗布,藥油等等。


    這麽多年了,兩位老人第一次收獲這樣的善意。


    楚衡看了看那個袋子,又看了看巷子外頭。


    難得的,露出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


    那孩子,她叫什麽?


    ……


    秦卿小心肝怦怦跳,她生平頭一迴見到那樣的大場麵,嚇死了嚇死了,比電影裏的古惑仔還嚇人。


    那兩位老人家應該是高知識分子,她心裏歎息,心中頗多感慨,幸好她家在鄉下,幸好她家隻是普通人。


    不過,到底怎麽迴事,她大哥哥呢?


    她大哥哥不是在巷子外等她嗎?


    對了,她之前進入空間時,起初是出現在宅子外,宅子外的時間正常流逝,而宅子內的時間停滯不前。


    當時憋壞了,忘了自己可以瞬移,是用腿跑過去的,也就一兩分鍾而已。


    大概是那時候,那夥人闖進來,她大哥哥秦詔安發現她不見了,所以才離開的。


    他肯定是去找她了。


    壞了!


    秦卿心裏一咯噔。


    秦詔安肯定急壞了,肯定擔心死了。


    她等下該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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