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手裏拿著一個精巧的鋼圈,瞳孔湊近在白區鋼鐵大門旁邊的身份識別器,顯示屏上出現了他的身份信息。


    杜遠,守衛第二小隊隊長。


    識別器發出滴的一聲,屏幕上顯示綠色字體:權限已核實。


    笨重的鋼鐵大門流暢的滑開了。


    杜遠身後的六名守衛穿著紅色金色相間的製服,背著核槍,兩兩一組推著三張病床魚貫而入。


    地板、牆麵、天花板都是白色的,看得人眼暈。


    兩張病床被推著直走,然後向左轉了一個彎就不見了。


    杜遠帶著另外兩個守衛推著病床上的一個白發老人在白色的走廊裏七拐八拐,老人的額頭有一個皺縮的字,能隱約辨認出‘奴’字的樣子。


    他們走到門邊有‘原子焚化區’字樣的門前停了下來。


    房間裏操作員雙腿搭在辦公桌上,手裏拿著透明的操作麵板正在玩遊戲,桌上的按鈕亮了,他看著遊戲界麵,搖搖頭有些可惜,退出了遊戲。


    他把操作麵板像紙一樣折疊起來,裝進白大褂的口袋,雙腿放到地上,潦草的整理一下衣領,這才伸手按下了按鈕。


    鋼鐵門在杜遠麵前打開了。


    兩個守衛推著病床進去了,操作員看著病床上的白發老人輕輕皺了一下眉,嘟囔了一句“又死了一個”


    杜遠把鋼圈遞給他,操作員按了鋼圈上的一個按鈕,平滑的鋼圈上吐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芯片。


    他把芯片插進辦公桌的卡槽裏,長方形的透明操作麵板出現了一個人的身份信息:


    柴霜,女,26歲,奴隸,隸屬菲利克斯公爵大人。


    這時守衛把病床推到左麵有一個正方形缺口的牆前麵,向後退開幾步。


    牆上伸出四肢機械手把病床上的老人像提東西一樣拎了起來,放進缺口裏。


    缺口裏一道刺目的亮光閃過,什麽也不剩下了,光潔整齊如新。


    一個生命消失了,變成了原子和能量,沒有人為她哀悼,沒有人為她哭泣。


    杜遠沉默陰鬱的看著那個缺口一眼,對守衛吩咐道“找醫師去給0472號治療一下”


    一個守衛答應道“是,隊長”


    兩人敬了個禮,推著病床離開了。


    操作員手指在操作麵板上把柴霜的生存狀態改為死亡。


    寫死亡原因的時候他頓了一下,上一個寫得是觸電死亡。


    沒有糾結,他輸入了‘重傷不治’四個字,保存修改。


    柴霜的信息麵板變成灰色,每個欄目都無法再修改。


    操作員一邊把芯片放進桌子上的傳輸盒裏一邊問“今晚去暮柳酒吧,不醉不歸?”


    杜遠道“沒興趣”


    傳輸盒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芯片已經不見了,被傳送到公爵大人的人口檔案室積灰了。


    操作員把鋼圈遞還給杜遠“你也沒有老婆孩子,就剩兩年,工資不花留給誰?”


    杜遠道“反正不會留給酒吧老板”


    操作員無所謂的聳聳肩,恢複了剛才舒服的坐姿,把口袋裏的操作麵板拿出來,展開,開了一局新的遊戲。


    杜遠走的時候說了句“你這麽明目張膽的摸魚,小心被抓到丟了工作”


    操作員挖苦的笑了一下“恐怕沒人‘覬覦’我的工作”


    杜遠走出白區的門,跟過來的醫師打了個照麵。


    兩人簡單的點點頭。


    “平醫師”


    “杜隊長”


    兩人身影交錯而過


    出了白區大門,杜遠右手無意識的按著自己的左手手腕,眼神無力又憤怒,他命令自己的小隊集合,執行今天例行的巡邏任務。


    平醫師帶著兩個護士進了白區,在走廊裏走過一間又一間一模一樣的白色房間,三拐四拐,不用靠路標就找到了0472號房間。


    護士沒有敲門直接進去了。


    一個穿著白袍的人本來靠在床前,見到她們進來,馬上從床前走開了,不過眼睛還在擔憂的看著床上的人。


    護士把三個硬幣大小的金屬片分別貼在老人的脖子、心髒、手腕上。


    老人手腕上被按到的地方顯示出了幾個數字,發著淺到近乎透明的綠色熒光:000.1。


    護士小聲抱怨了一句“就剩一個月還讓我們跑一趟”


    剛才給她們讓出空間的老人貼在牆邊,聽到這句話眼睛惱恨的看了一眼護士,似乎怕被發現又很快移開了視線,擔心的看著病床上的人。


    平醫師看著控製麵板上傳來的健康數據平淡道“這不是我們該管的,做好你的事”她對另一個護士簡單吩咐了幾句。


    護士眼睛瑟縮了一下“知道了,醫師”


    女護士在老人的身上找合適的位置紮針,她手背、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針眼,最後在靠近肩膀的地方找到一個勉強還能用的地方,推了一管紅色的液體進去。


    平醫師把兩個輸液袋交給那個發牢騷的女護士“你留在這裏等她輸完液再走”


    說完帶著另一個女護士拿著醫藥箱走了。


    被留下的女護士等醫師和護士的腳步聲消失了才敢咒罵醫師“老巫婆”


    女護士在牆上按了一個按鈕,床邊的牆麵上伸出一個機械臂,她把輸液袋掛上,給老人輸了液。


    然後在房間裏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皺了皺眉“真硬,一點也不舒服”


    她翹著二郎腿,胳膊撐在椅背上,對著控製麵板大聲跟人聊天。


    “誒,我一點兒也不想待在這這兒,兩袋輸完要二十分鍾呢,在白區待二十分鍾你敢想嗎?”


    控製麵板另一麵的人說了幾句什麽。


    女護士看著自己早上剛做的指甲,漫不經心道“嗯,行,晚上我有時間”


    “上次組的局那叫什麽啊?來的男人沒一個好看的”


    “行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


    “哈哈,你說小珍找了一個平民男人?她怎麽這麽想不開?那種人隻能活到五十歲”


    吵...真吵...


    好...難受...


    黑洞裏怎麽會有人說話的聲音?


    舒梨拚命想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她的唿吸微弱如遊絲,隨時都可能斷掉。


    就這麽死去也好過被送給莫爾頓星的人民生吞活剝了。


    再見了,我再也不能迴去的家園。


    床上的老人眼皮動了兩下又恢複了平靜。


    女護士換了一個輸液袋,眼睛一轉,仿佛現在才看到房間裏還有另一個活人“喂,你知道怎麽拔針吧?”


    貼在牆邊的老人平靜的點點頭“知道”


    女護士喉嚨裏‘嗯’了一聲,吩咐道“十分鍾後給她拔針,知道了嗎?”


    老人道“知道了,護士”


    女護士忙不迭的收拾好自己的醫藥箱,快步走出了白色房間,好像後麵有千萬個病毒、病原體、細菌在追她似的。


    女護士離開之後,老人又迴到了床邊,憂心地看著她淺淺起伏的胸膛。


    老人皮膚已經皺縮成一層皮,還有老人斑,隻有一雙溫柔帶著疲憊的褐色眼睛顯示出與身體不一樣的年輕。


    第二個輸液袋輸完,她拔針的時候,有人敲了門。


    “小梨姐”


    老人起身去開了門,低聲道“小南,小梨還沒醒,我們小聲點“


    門口站著一個灰色眼睛黑發的男孩兒,脖子上帶著鋼製項圈,看起來十歲左右,但是神情流露出與他年紀不符的成熟。


    額頭上的‘奴’字傷口還在泛紅,他點了點頭,放輕腳步走了進去,趴在床邊看床上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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