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宮宴,稱為萬國大典。


    皇帝坐在大殿內,有披甲戴盔的體貌高大壯偉的將士分別站立在殿的四角,作“鎮殿將軍”。


    各國使節入殿祝賀,宮中排列法駕儀仗,文武百官全都頭戴冠冕,身穿朝服。


    大殿通體用金絲楠木打造,兩側矗立的龍柱高聳威嚴。


    精美繁複的宮燈懸掛在大梁之上,使室內明亮如白晝。


    使臣們依次落座,契丹,突厥,遼國,西夏,高麗...各色樣貌和服飾,均以最高禮節向皇帝行禮。


    顧秋白跟著紀沛然老老實實站在最遠處,她今日穿的亦是男裝官袍,為和翰林院其餘人等統一。


    她身量高,穿上算是合身,隻是一張秀麗的臉,還不足以掩蓋女子身份。


    顧秋白看著前方你來我往,算是長了見識了。


    藩國來朝貢,往往是通過攜帶大批的“貢物”,促使大慶多給一些賞賜。


    大慶王朝在迴賜的過程中,向來遵循著“厚往薄來”的原則,對於藩國所攜帶來的進貢品,大慶會加倍予以迴賜。


    皇帝身旁的掌事太監會大聲念出貢品名單,並當場由皇帝進行迴禮。


    番國在大殿之上,老老實實的獻上貢品,跪下感謝大慶皇帝的賞賜。


    包括馬匹,牛羊,鹿皮,棉花...大慶也迴以更多的賞賜,看起來一派賓主盡歡。


    唯獨顯得特別的,便是突厥。


    突厥的老統領阿史那社爾,曾在前朝被封為左驍衛大將軍,為西邊的統一立下了汗馬功勞。


    其驍勇善戰,統一了不少周邊的部族,領地不斷擴張。隻是阿史那社爾的弟弟,阿史那布真,野心勃勃,在阿史那社爾死後帶領突厥叛逃,獨立稱國。


    先帝震怒,又派穆大將軍出戰,擊潰其部族,剿滅其黨羽,而後突厥才又重新對大慶俯首稱臣。


    突厥目前雖是阿史那布真掌權,但幾位繼承人之間仍然爭鬥不休。


    基本分為兩派,一邊是步真的兒子們,另一邊是死去的阿史那社爾的殘餘子嗣,其均繼承了老可汗的英勇,對叔叔步真不滿,有自己的勢力。


    此次前來朝貢的,便是布真的兒子,二皇子阿史那賀魯。


    和人高馬大的突厥人不同,他大概是混了漢人的血統,長的頗為斯文,但鼻梁高挺,眉毛濃厚,還是能看出突厥人的特征。


    阿史那賀魯不慌不忙的上前,由太監念出供品,太監看完,臉色明顯變了。


    遲疑了一下,還是念了出來:“西域夜明珠…一顆。”


    場麵足足靜默了好幾秒。


    突厥人的貢品,竟隻有這個。


    太監探詢的眼光看向皇帝,等候指示。


    不等皇帝發話,阿史那賀魯率先出聲,還行了個禮:“皇帝陛下,突厥今年連續遭遇天災,損失慘重,馬匹,棉花都產量甚微,我國勇士曆經千辛萬苦才得來這一顆珍貴的夜明珠,特來獻給皇帝陛下。”


    台下眾臣臉色凝重。


    近些年突厥聯合塞外部族,領地不斷向外擴張,勢頭正盛,已然頗具規模。


    而此時,阿史那賀魯竟然稱突厥無貢品可送。算是當眾狠狠打了大慶的臉。


    顧秋白猜,他一定會拿夜明珠失竊一事做文章。


    果不其然,下一句話便中了:“可這堪稱突厥國寶的夜明珠,卻在前幾日失竊,皇帝陛下,是否需要給突厥一個交代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抬頭直視著皇帝,按照禮儀來說,也是絕對的大不敬。


    皇帝居於高位,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隻是停了幾瞬,才緩緩開口:“此事大理寺與京兆尹正在全力查辦,必不會讓你們蒙受冤屈。不過,此事最好隻是意外,而非有人故意為之。”


    皇帝意味深長。


    此事在朝臣和皇帝看來,明顯就是突厥人故意做文章,找大慶的麻煩。


    阿史那賀魯:“多謝皇帝陛下,為求迴這一國寶,我們滿心盼望。”


    這個插曲讓整個宮宴的氛圍都變了,氣壓明顯降了下來,之後朝貢的番國更是戰戰兢兢。


    顧秋白在心裏罵人,始作俑者徐寅之如果被抓住,他徐家人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再加上三公主示意閣部把她帶進宮宴,要做的事必然不簡單。


    等到所有儀製結束後,皇帝賜座,宮宴才算是正式開始。


    皇帝,皇妃,以及皇帝的子嗣,圍繞著皇帝入座。


    照例,由文士開場,在各藩國使臣之間,擊鼓傳花作詩詞。


    參與比賽的以翰林院的翰林為主,其文辭秀麗,內容紮實。


    對於以文治國的大慶朝來說,簡直是碾壓式的勝利。


    數名史官在一旁記錄現場,手都快寫出殘影了。


    在這一方麵,大慶朝絕對是當代的文學高峰,把突厥人等番國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皇帝坐在上座,表情總算表現出滿意。


    就在此時,宮人們舉著國子監與畫院合作的作品上場了。


    宮人們一字排開,麵向番國使臣。


    這次是由皇後開口介紹的:“諸位,此為大慶的學生所作,詩畫相配,諸君請上前來,盡情參看。”


    雖然知道作品會展出,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地點。


    顧秋白心中都湧現出一股激動來,看著自己學生的作品,感受到了為人師的欣慰。


    使臣們紛紛起身。


    而顧秋白在紀沛然後頭悄悄同他搭話:“皇帝要彰顯國力,此時為何不用些大儒的字畫?”


    紀沛然低聲道:“學生尚且如此,何論其餘人等?比起大儒的字畫,這些更能叫番國感到威懾。”


    顧秋白:“稍後是否有畫試?現場作畫?”


    紀沛然搖頭:“時間有限,以點評為主,大致走個過場,誇誇各國帶來的優秀作品即可。”


    顧秋白點頭,也對,畫院不過才興起不久,應該還不至於有激烈的比拚。


    兩人這頭剛結束對話,卻聽到突厥二皇子阿史那賀魯又開口了。


    賀魯:“天朝上國的作品,即使是學生所作,亦是鬼斧神工,隻是我記得大慶向來推崇宮廷畫法,我卻好似看到了不一樣的筆法。


    我若是沒有記錯,不丹以佛為尊,向來使用厚重,多勾勒的筆法,隻是…這樣的筆法,應當藏於不丹皇室,是不丹的不傳之秘。”


    暗示抄襲,就差說出口了。


    顧秋白:壞了,這把衝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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