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邦把杜皓安一直拖到了外麵偏巷盡頭,見周圍沒有人經過,直接揮拳打了上去。


    杜皓安一介文官,一拳就打的他軟到牆角,遲遲站不起來。


    但身為文官,什麽時候都不能丟了氣節,一手扶正頭上的發簪。


    另一隻手忿忿不平的指著林建邦吼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平陽侯的庶子,本官是朝廷正式授封的白水縣縣令,就是平陽侯也不能謀害朝廷命官。”


    林建邦拱拱手,“嗬,原來是縣令大人啊,還真是失敬失敬啊!我朝向來重視孝悌,你今日這般對待自己的父親,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孝經五刑》中曾言,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我朝律法明文規定,謾罵父母者是為大不孝之罪,你還知道你是朝廷命官,你對自己的父親尚且如此,朝廷還敢任命你為一方父母官嗎?”


    杜皓安被林建邦的炮語連珠傷的體無完膚,直接崩潰的坐在地上嚎哭,“我也不想的,可是隻要想起我娘為了一個負心漢受過的苦,我就是忍不住啊!”


    林建邦憤怒的踢了一下牆角,將杜皓安提溜提來,“負心漢?你他媽的知道個屁!我師父他誰也沒有負過!


    你可知沒有你嘴中的富商之女,就沒有師父一家,當年是我外祖拿錢去接濟你病入膏肓的祖父,也是我外祖見師父才學不淺,才全力供讀他考上舉人,師父隻是重義,一直找機會在報恩!


    師父跟我娘之間從來都沒有過任何苟且,他重孝,所以才應了他爹給他訂下的親事。


    但你知不知道,師父卻是為了你,放棄了他自己的青雲之誌!


    若是沒有師父委身於一介默默無聞的幕僚,你還縣令?你娘懷你的時候就被人弄死了!


    你以為他這麽多年待在京城是為了守護我?你錯了,他是為了你,你要是有心就應該去他的書房裏看看。


    這麽多年京城裏的邸報,都是他費盡心機收集迴來的,抄寫之後又在後麵附上心得。


    心得後麵都是以信件的方式寫給你這個當兒子的,教你如何當一個朝廷命官!


    可你呢,師父年年派人到白水縣送信給你,你連見都沒見直接就給人打發走了,可曾問過一聲師父近況如何?


    你說你是白水縣的縣令,那你知道白水縣有多大,有多少人,有多少河流,多少個村莊嗎?


    老爺子就知道,他甚至知道每個村莊上的族長都叫什麽,裏正是誰,豪紳又是誰!


    沒有師父在京城為你運作,你以為就憑你的碌碌無為能安然的在一個天下太平的富縣做縣令嗎?”


    杜皓安痛哭流涕,“父親!”


    林建邦大喘粗氣,幾刻之後才平靜下來,沉聲說道,“你知道我有多希望師父和我娘之間有些苟且,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師視為父。


    我沒有你命好,你父處處為你,我父處處難我,若不是我們一家自己爭氣,現在還在人家管事的院子裏蹲著呢!


    行啦,哭有個屁用,不趕緊進去看看師父怎麽樣了,我告訴你,要是師父真被你氣出個好歹來,我丫的抽死你!”


    杜皓安踉踉蹌蹌的迴到院子裏,被蔡叔一臉怒氣的擋在杜白的寢房門前,“杜先生交代了,若是你想遷走你娘的墳墓,必須要等到他死了以後。


    杜先生還說,他以後都不會再見你,就算百年之後變成孤魂野鬼也斷不會在認你這個兒子!不過看在你娘的份上,他是不會與你公開斷親的。


    作為父親,他送給你的最後一句話就是,為官無功即有罪,不為好比貪,長遠看必自斃!”


    蔡叔說完就揮手示意小廝六子把杜皓安一家都趕出去,杜皓安無措的看了一眼林建邦。


    林建邦不愛搭理他,但怎麽說這人也是自己師父的親生兒子。


    “要不你先迴去吧,迴頭我多勸勸師父,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寒了師父的心,往後如何暖迴來,何時才能再暖過來,隻看你這個縣令今後如何去做了。


    不過你放心,這麽好的爹,你不要有的是人願意要。有道是,師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勞,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願意終身侍奉師父,斷不會讓師父做孤魂野鬼。”


    杜皓安對著林建邦深鞠到底,林建邦翻了一個白眼的側身避開。


    杜皓安離開後,林建邦趕緊進到杜白的寢房,見林晨朝著自己點點頭,心中鬆了一口氣。


    故作輕鬆的坐在杜白的床前笑著說道,“行啦師父,我剛剛幫您揍了那個不孝子一頓,打的他齜牙咧嘴的,哭著認錯啦。


    您也別往心裏去了,這養孩子嘛,無非就是兩種結果,一種是來報恩的,一種是來討債的。


    您啊就當是在還上輩子欠下來的債了,這麽一想是不是就敞亮啦,何必較真呢,好與壞都是自己親生的。”


    杜白難得做撇嘴這樣不雅的動作,掃了一眼屋裏的林希林晨他們三兄妹,這是在安慰他嗎?


    這確定不是在紮他的心嗎?為什麽自家徒兒生的這三個就都是來報恩的,輪到自己就是來報仇的!


    杜白歎了一口氣,就算是還債,如今自己操勞半生,已經將他扶上了馬,也算是還清了。至於往後,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林建邦眼看著平時仙風道骨的小老頭都有點抑鬱了,趕緊說道,“沒事的,我打跑了您兒子,這不又給你送迴來一個閨女嘛。


    我跟您說,這閨女可比兒子強多了,隻有閨女才知道疼人,兒子什麽的都是來討債的。”


    杜白拍了一下林建邦,“休要渾說,晨兒和瑞兒也都很好,都是好孩子!”


    “那您到底要不要個閨女?”


    杜白不解的看向林建邦,“哪裏來的閨女,難不成還能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林建邦指指外麵,“我把我媳婦領來了,讓她給您當閨女,還附帶贈送我這麽一個英俊瀟灑的姑爺。


    您不是一直都說林希林晨他們特別乖巧嘛,讓他們給您當外孫,您說您是不是賺大發了。”


    杜白被林建邦逗笑了,笑著點點林建邦,“你呀你呀,頑劣!怎麽,不給我做姑爺,就不會侍奉為師了?”


    林建邦一副被你看穿了的表情,逗得杜白又拍了兩下,“我看你也是來討債的!”


    林建邦立刻說道,“怎麽可能,我是來還債的好不好,我把我媳婦還給你當閨女!怎麽樣,師父?內子現下在外麵候著呢,您要不要見見?看看再說,不滿意可以退貨嘛!”


    杜白也是被自己的兒子傷到了,多少有些賭氣的衝動,“等老夫整理一下,快去把人請到客房。”


    其實林建邦也沒有想到自己隻是有這個心思,這次本來隻是想讓許薇和杜白多接觸接觸,若是可以也得等到水到渠成之後才提出來。


    卻萬萬沒有想到,不知道是杜白被兒子傷透了心,還是他老丈人許詠文在天上作法了,總之這倆人聊了幾句就熱絡了起來。


    尤其是杜白的眼神,越看許薇就越像在看自己親生閨女一樣,原本對自己多多少少還有些舐犢之情,等到太陽落山要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變成嶽父看女婿,挑挑剔剔,怎麽都不太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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