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景葵一副“你看吧”的表情望著她。


    “連手機密碼都是你的生日,還不悶騷?”


    這個她確實沒想到。


    而且,他怎麽知道自己的生日?


    耳根不禁一陣燒熱,她不好意思的垂頭。


    “謔,連壁紙都是你的照片,還挺英氣。”


    鹿景葵將手機湊到她麵前,屏保上果然是她穿著警服的照片。


    心髒又不受控製“突突”直跳,連唿吸也變得急促。


    這張照片她都沒有,鹿景亭在哪裏弄到的?


    “當然啦,偷看手機這個行為不可取。”


    說著,鹿景葵啪嗒將手機又關上,瞅一眼依舊坐在陽台上的弟弟,繼續壓低聲音說:“所以他現在的心裏滿滿都是你,你呢?為什麽不肯接受他?”


    “我……”


    不是,怎麽突然轉到她身上?


    顧識君一愣,突然意識到不對。


    疑惑眯眼,瞪著鹿景亭的背影。


    心下了然,不愧是姐弟,兩人配合打得不錯。


    她抿唇微微一笑,淡定的端起果汁抿了一口。


    “鹿總誤會了,我和鹿律師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


    “好吧。”


    鹿景葵識趣閉嘴,站起往廚房走。


    安靜的客廳裏隻剩下她一人坐著,正對麵與牆同高的電視裏播放著時事新聞,聲音清晰,畫麵輪動很快,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吃完晚飯,在鹿景葵的催促下,她被鹿景亭拽著到小區裏散步。


    像這樣的高檔別墅區,綠化做得非常好,況且,瀾山別墅背山依水,空氣清新,確實很適合飯後遛彎。


    “在想什麽?這麽安靜。”


    鹿景亭雙手插兜走在旁邊,側頭問。


    “在想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還有那張照片是怎麽迴事?”


    鹿景亭一怔,想起吃飯前丟在茶幾上的手機,麵色一難,尷尬皺眉。


    “是不是我姐打開我手機了?”


    “嗯,不過什麽也沒看。”


    “哦。”


    一陣風略過,微風輕輕撥動他額頭蓬鬆柔軟的發遮擋住英挺的眉宇,他垂下目光,盯著黑黢黢的水泥路,頓住腳步。


    因為垂著頭,所以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生日,我是問的久久。”


    哦,那難怪。


    畢竟是曾經的閨蜜,自然知曉這些信息。


    “那照片呢?”


    最讓她在意的還是那張照片。


    她平時很少穿警服,更別提照相留念。


    所以完全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照的!


    “是我找季隊要的獎品。”


    鹿景亭沒有隱瞞,而是直接告知。


    “季隊?!”


    她不確定的問。


    “刑偵大隊隊長季守國,季隊?!”


    “嗯。”


    鹿景亭抬起頭凝視著她,眼睛比黑夜裏的星星還亮。


    “他知道我在追你,所以,在允許的情況下,提供了這張照片。”


    她無奈失笑,搖頭長歎。


    “鹿景亭你……你真是……”


    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難怪白天在食堂季隊見怪不怪,原來早就知道情況。


    鹿景亭悄悄挪近兩步,兩人間僅隔一步不到距離,近得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唿吸。


    她慌張後退兩步,他亦步跟上,壓低誌,蠱惑的問:“我怎麽了?”


    “你是,你是司馬昭!”


    “司馬昭?”鹿景亭皺眉,迴過味嬉笑:“沒錯,我就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我喜歡你,正在拚命追求你。讓惦記你的人死心!”


    “你……”


    她氣結。


    “你怎麽,怎麽這麽不要臉?!”


    “錯!我很要麵子,但在你麵前,我可以什麽都不要。”


    原來,被人死纏爛打是這種感覺?


    難道當年,自己帶給他的也是這種感覺?!


    懊惱,羞愧,無可奈何一股腦衝上心頭。


    心髒一緊一縮,快要破胸而出!


    “你……能不能別這樣啊。”


    她可憐哀求。


    “我怎麽了?”鹿景亭故意追問。


    “就是……就是你別這樣說話,這樣很讓我困擾。”


    “不喜歡聽?”


    “也,也不是。”


    “那就是喜歡聽!”鹿景亭的聲音微微上揚。“既然喜歡,我可以多說一點。”


    “不是不是!”


    她真是要瘋了。


    “那是什麽?”


    鹿景亭低聲詢問,聲音輕柔得仿佛春日陽光下的湖水,讓人心神蕩漾。


    “我……我就是……就是很害怕。”


    “怕什麽?”


    在他輕柔蠱惑的聲音下,腦子開始有些混沌。


    像被蠱惑一樣乖乖迴答:“怕我會控製不住。”


    心猛得一酸。


    她慌亂的垂下頭,咬緊唇。


    “我真的用了很大很大力氣才能遠離你,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蠱惑我。”


    終於聽到實話,鹿景亭後退一步,望著低垂的頭,心疼歎息。


    “如果你心裏沒有我,無論我怎麽做,你都不會害怕。怕,是因為我一直在你心裏,對嗎?”


    她沒有迴答,更沒點頭也沒搖頭。


    緊緊咬住唇,不發聲。


    鹿景亭不急,而是慢慢的繼續說:“當年因為我的自負和不懂事,硬生生讓我們分開九年。現在好不容易重新相遇,難道還要因為一些明明可以克服的困難,而繼續蹉跎嗎?”


    這個道理,她怎麽會不懂。


    可有些事,豈是說過去,便就能過去的?


    “識君,我知道你媽媽不喜歡我,是因為當初我將你傷得太狠,她心疼你,害怕你再重蹈覆轍,這是我的錯,所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彌補,用行動去證明,行嗎?”


    鹿景亭的語氣帶著一絲哀求,生怕被拒絕。


    “這不是你的錯。”


    她終於出聲,抬頭望著鹿景亭在路燈下依舊散發光芒的眼睛。


    “不能再上賽場,是因為我的固執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即使,即使韓女士將所有怨恨都轉嫁到你身上,我也從未怨過。這不是你的錯,更不是我們任何人的錯。韓女士不喜歡你,隻因為她從未對我滿意過!”


    一陣無力感深深爬上心頭。


    她苦澀一笑:“從小她就對我給予厚望,希望能將我培養成一個非常優秀的人,隻可惜,我是個爛泥巴,扶不上牆。所以從小到大都沒給過我好臉色,不管我做任何事,無論多努力,在她眼裏總是不完美。我就像一棵被蒙在陰影下長大的小樹苗,看似鬱鬱蔥蔥,內心早就腐爛了。”


    眼睛不禁一酸,她眨眨眼,吸了鼻子。


    “所有的快樂與堅強都是我裝的,其實我一點都不堅強。我隻是用堅強將無能和懦弱包裝,這才是真實的我,一事無成,一切都是假的!我這樣的人,怎麽配得上你的喜歡!況且我……我還有可能……”


    殘疾兩個字,實在說不出口。


    “因為腿的事?”


    看她終於將憋在心裏的苦悶發泄出來,心疼歎息。


    “你知道了?”


    “我不傻,你的態度突然轉變,肯定是有原因,最初沒想到,看到你和沈瀚在一起,甚至都想過放棄。還是久久提醒了我,她說你曾經追我追得很辛苦,與你相比,這才哪到哪。所以細細複盤之後,才跑去問的韓醫生。”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


    “那,那你不怕嗎?”


    “怕?怕什麽?”


    “我以後可能會瘸。“


    說到這,心裏又是一陣忐忑和惆悵。


    四肢健全都沒將人生過好,如果真瘸了一條腿,又該怎麽辦!


    “你還真是杞人憂天。”


    鹿景亭無奈一笑,忍不住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


    “你的情況我也讓久久問過,發生嚴重病變並截肢的情況隻有百分之十不到。也就是平時多加注意,肯定沒問題。你居然因為這個又退迴殼裏!”


    “殼?”


    “現在的你就像一隻大烏龜,碰到一點風吹草動就縮迴殼裏躲起來。”


    烏龜?


    她震驚。


    自己哪裏像烏龜了?


    “你才像烏龜呢,有見過這麽……”自誇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有見過能說話的烏龜嗎?”


    見她心情好轉,鹿景亭也覺得心情愉悅。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昏黃的路燈下修剪得非常整齊的草叢裏,偶爾傳出兩聲不知名的蟲鳴。


    “其實我覺得韓阿姨是不知道放下嚴厲後,該如何和你相處。”


    過去許久,鹿景亭才將醞釀在舌尖上的話說出來。


    從記事起,她與韓女士的關係就非常糟。


    在家韓女士是嚴厲的媽媽,在學校是嚴肅的班主任。別的同學在學校可以玩,可以鬧,不會隨時隨地監視,而她不同,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印象裏隻要韓女士不同意的事,她都沒幹過……


    “差生怕老師,是實實在在印在骨子裏的,你這樣的好學生不會懂。”


    “即便不懂,我也知道一個母親是絕對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眼皮一跳,她沒有接話,而是靜靜聽他往下說。


    “就像鄭書梅,那樣溫柔能忍的性格,為保護羅柔最喜歡的黑妞,而憤怒起了殺心。你是韓阿姨唯一的孩子,她怎麽可能不愛你。”


    眼睛一酸,忍不住悲涼一笑。


    “可這世上也不是所有媽媽都愛自己的孩子,她隻喜歡優秀的人,愛護自己的羽毛,怕被我玷汙。”


    “當然不是!”鹿景亭聲音略微拔高。“你受傷住院昏迷不醒的時候,韓阿姨看到你的第一眼,臉色瞬白,害怕的差點跪在地上。她隻是不善於表達,並不是不喜歡你。”


    她沒有說話,而是倔強的抿緊唇,委屈的眼淚直掉。


    鹿景亭歎息,繼續開導。


    “誰都是第一次做人,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所以肯定有處理不好的時候。當然我說這些,不是想管你和韓阿姨之間的事,而是心疼你,不希望你一直被困在過去的陰影裏。”


    她舔了舔被風吹得發幹的唇,無所謂一笑。


    “這有什麽,都過去這麽多年,早就在意了。”


    如果不在意,就不會提起。


    鹿景亭心如明鏡。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有些事得慢慢來,過猶不及。


    深唿吸,看了一眼腕表時間。


    “不早了,我送你迴去吧。”


    迴去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


    主要是她的腦子很亂,感情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一旦被傷透,很難再修複。


    這次受傷韓女士照顧和關心,她不是感受不到,但更多的是拘謹和害怕,還有一點無所適從。


    明明是最親近的兩個人,卻怎麽也無法靠近。


    鹿景亭將車穩穩停好,下意識摸了摸她平放在膝蓋上的手。


    “別胡思亂想,迴家好好休息。”


    “嗯。”


    她疲憊的應了一聲,剛解開安全帶,手又被拽住。


    “怎麽了?”


    “如果晚上的話讓你感覺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她忍不住一笑。


    “你好像總是在道歉,明明沒有做錯,卻一直向我道歉,這樣不好。”


    “怎麽不好?”


    “一直道歉容易讓人誤解,也很容易讓人有壓力。”


    望著鹿景亭好看的眉眼,心潮一陣湧動,眼眶也忍不住泛酸。


    “你說那些話,其實是想將我從自我否定中拉出來,但又怕突然介入我的生活,惹我生氣。你怎麽這麽傻,像你這樣優秀的人,幹嘛一直遷就我?”


    是啊,以前的他哪會顧慮這些。


    甚至覺得為這些事情困擾很蠢很笨。


    現在,卻會挖空心思想這些。


    鹿景亭尷尬的摸摸耳朵。


    “這或許就叫一報還一報,沒覺得我們現在的狀態就和當初在學校時一樣嗎?隻是角色換了。”


    “怎麽可能一樣!”


    她不依,忍不住控訴。


    “我可不像你,天天冷著一張臉,仿佛誰欠你錢一樣。要不是我內心足夠強大,也不敢死皮賴臉跟著。”


    “嘖,說就說,怎麽還人身攻擊呢。”


    “這哪叫人身攻擊,我這是訴說事實。永遠忘不掉第一次告白,你質問我的場景,真是越想越尷尬。”


    雖然過去多年,但依舊曆曆在目。


    當時覺得挺困擾和尷尬,現在迴憶起來,卻無比珍貴。


    “所以,你喜歡那種轟轟烈烈的儀式?”


    鹿景亭饒有興趣的問。


    心沒來由一緊,她趕緊迴答:“沒有沒有,那時年少不懂事,根本沒想過被拒絕的尷尬。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鹿景亭揶揄一笑:“那你還拜托整個係的同學一個一個給我送花?”


    “哎呀,都說年少無知了嘛。”


    兩人坐在車裏,情不自禁迴憶起年少時光,再提起年少時,沒有尷尬,隻有滿滿的懷念和感慨。


    對麵大樹陰影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僵硬轉身走到停在旁邊的黑色邁巴赫前,憤怒拉開車門,再狠狠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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