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冷宮真安靜。


    睡眠環境好評四星半。


    半顆星扣硬床。


    還有老鼠。


    冷宮裏的廢妃們也都托了楚雲卿的福,晚上睡得好,白天的情緒也穩定了許多。


    為了表揚她們送給自己的安靜的夜晚,楚雲卿將燒雞分給了她們一半。


    她沒見過婉美人,不知道是不是在香料案發之後,直接被賜死了,還是這後宮裏有第二座冷宮供她住。


    第二天黃昏的時候,果然起了大風。


    破舊的宮門被風吹得咣當直響,楚雲卿幹脆將門用門閂頂住。


    九月初的夜裏還是有點涼。


    她將殿內唯一一張破毛毯裹在自己身上,躺在土炕上假寐。


    子時剛過,外麵傳來一個極輕極輕的腳步聲。


    楚雲卿耳朵微微一動,麵朝裏躺著一動不動。


    茗硯嚇得渾身發抖,手裏的酒壇在倒酒時差點摔出去,嚇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倒第二壇的時候,剛倒出一半,茗硯頓時覺得味道不對:這不是酒,這是火油!


    難道,這酒被人換了?


    這想法一出,茗硯頓時嚇得兩條腿抖成了方便麵。


    但是已經到這了,萬一火勢不足賢妃死不了,倒黴的還是她。


    茗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火油全灑到了門口和窗口。


    最後還雙手合十念叨幾句,“對不住了賢妃娘娘,奴婢也是聽命行事。您若在天有靈,去找皇後娘娘報仇,別找奴婢。”


    楚雲卿差點笑出聲來。


    外麵哢哢兩下火石擊打之聲過後,一團火突地躥了起來。


    入秋之後雨水減少,本就天幹物燥,火勢仗著風勢,再加上烈酒和火油,不過十幾息,就將整座大殿吞噬進去。


    火光熊熊,映亮了京城大半個天空。


    乾安殿中,蕭明煜處理完國事,正要歇下,外麵的天卻突然亮了起來。


    他心裏一跳,連忙走出來一看,皇宮西北角方向火光衝天,大火已經衝到了半空中。


    多祿嚇得聲音都抖了,“皇上,是冷宮方向……”


    話音未落,蕭明煜已經朝著東北角門方向衝了過去。


    多祿慌得手腳不聽使喚,從地上撿起蕭明煜跑丟的鞋子,一邊喊著“打開角門”,一邊追了上去。


    東北角門值守的太監不等將門推開,來人已經一躍而起,從宮牆直接翻了出去。


    蕭明煜從來沒有覺得宮巷如此的長,仿佛怎麽都跑不到頭。


    大火映的夜空亮如白晝,空氣裏彌漫著焦糊的味道。


    蕭明煜眼前一陣清晰一陣模糊,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憑著本能朝著冷宮方向拔足狂奔。


    大火已將整座宮殿完全吞噬,檁櫞窗欞燃燒不斷發出“劈啪”之聲,隔著老遠就已經被熊熊燃燒的火焰炙烤到,聞訊趕來救火的人拿著盆和桶遠遠看著,根本無法靠近。


    火光映著元墨軒來迴奔走的身影,還有他大聲唿喝的聲音,“去幾個人,把宮門破開!”


    “侯爺,門從裏麵閂著,打不開……”


    破敗的殿門終於不堪焚燒,轟的一聲倒下,扇起一片火星。


    蕭明煜片刻不曾猶豫,衝著殿門就跑了過去。


    元墨軒撲過來將他攔腰抱住,在他耳邊大聲喊道:“皇上,不能過去!火勢太大,已經進不去人了!”


    “卿卿還在裏麵……”蕭明煜喃喃著,大力掙脫開他的鉗製,“我要去救她,我得去救她……”


    元墨軒再次撲過去將蕭明煜攔腰抱住,用力將他掄離大火,衝著旁邊的人大聲喊道,“來人,幫我困住他,按住他……”


    旁邊的兵士和太監如夢初醒般,紛紛撲過來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將幾近癲狂的蕭明煜死死按在地上。


    蕭明煜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雙目通紅,惡狠狠地喊道:“放開我!元墨軒我要殺了你!你們,好大的膽子,放開朕,不然朕誅你們九族!”


    有人瑟縮了一下,差點被蕭明煜掙脫。


    元墨軒用力摁住他的背,大喝一聲,“來人,給我摁住了!皇上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你們全部都得死!”


    又有幾個人撲了上去,將蕭明煜死死摁住。


    他掙紮著抬起頭,衝著大火聲嘶力竭地喊道:“卿卿!卿卿你快出來!我錯了,我錯了求你……”他淚流滿麵,哭的哽咽難言,“求你,快點出來……”


    突然,燃燒的宮殿內一個人影蹣跚地站了起來,帶著滿身的熊熊大火掙紮著、慘叫著,一下子撲到窗子旁邊,痙攣的手用力抓住了燃燒著的窗格。


    破敗的宮殿終於承受不住大火的焚燒,被燒透的房頂哄然塌落,連同那隻手的主人,一並砸到了下麵。


    蕭明煜短暫地怔了一下,突然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撲在他身上的人全都甩了出去。


    他手腳並用剛往前爬了幾步,元墨軒迅速衝過來,在他頸後以掌為刀狠狠一擊。


    多祿手裏還提著皇上的鞋子,他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宮殿中那個被砸下去的人影,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見元墨軒打暈了皇上,他這才抖著腿爬起來,哭著道:“元侯爺,皇上……以後可怎麽辦啊?賢妃她……”


    方才那人,身上的衣裳雖已燒剩下的不多,還是依稀能認出,正是賢妃被廢那天穿著的宮裝。


    身上燃著那麽大的火,該有多疼啊!


    元墨軒眼裏泛著淚光,無力地揮了揮手,“來人,把皇上送去最近的宮殿,再把太醫請過來,好好看著他。”


    千萬別再出什麽事。


    不遠處黑暗的宮巷裏,影影綽綽全是人。


    這個夜晚,無人能夠安睡。


    大火燒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時候,燒得隻剩幾根檁櫞的大火才被撲滅。


    到了該上朝的時候,宮門還沒有開,值守的驍騎衛通知了諸位大臣休朝的消息。


    林提刑和江瑾軒被連夜請進了宮。


    宮妃們被太後和皇後約束在各自宮裏,不得四處走動,太醫院的太醫戰戰兢兢守在距離冷宮最近的靜雲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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