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卿也知道千秋節乃是國之大事,容不得絲毫差錯,連忙應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皇宮盛宴。


    以往她都是跟著閔氏進宮給皇後請安,全程跟在閔氏身邊寸步不離。而且宮規森嚴,外臣入宮連眼神都不得肆意亂飄。


    故而楚雲卿進宮幾次,皇宮是什麽樣子還不甚清楚。


    這次能參加千秋節這樣的國之盛事,楚雲卿心裏也很激動,尤其今天她還有可能會見到傳說中的皇帝!


    望著女兒激動的小臉,閔氏無聲歎了口氣,“卿卿,今日朝見,你定會見到寶和郡主。”


    一提到寶和郡主,楚雲卿立刻想起幾個月前與她鬧過的不愉快,知道娘是擔心自己與寶和郡主再起爭執。


    這段時間,隨著傅原被封為“宣平侯”,傅良娣備受太子恩寵,寶和郡主也女憑母貴,在宮裏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


    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楚雲卿撒嬌地晃了晃閔氏的手,笑道,“娘且放心,卿卿今日一整天都不會離開娘親一步。就算寶和郡主想找我的麻煩,也讓她找不到機會。”


    閔氏撲哧一笑,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這個小機靈鬼。好了,時辰差不多,我們也出發吧。”


    夏季天亮的早,等楚府馬車到達皇宮門前時,太陽已經爬上了樹梢。


    幾縷金色的陽光透過車簾縫隙照進車廂,為車廂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楚雲卿跟在閔氏身後下了馬車。


    宮門前站滿了盛裝打扮的貴婦人:有新婚不久身材窈窕、羞澀貌美的年輕女子,也有年老體胖、頭發花白的垂暮老人。


    可不管是誰,都身姿筆挺、不動不搖端莊而立。


    見閔氏帶著女兒至,有些相熟的婦人也隻是微笑點頭,無聲招唿。


    兩人剛剛站定,宮門就“咯吱咯吱”從裏麵被人打開。


    所有人同時靜了下來,將目光轉向宮門。


    借著初初開宮門的功夫,楚雲卿飛快的抬頭,目光穿過那條長長的巷道,落在三丈宮牆包圍的那片層層疊疊的重簷飛角、金瓦朱牆之上。


    帝王專屬的金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彰顯著它至高無上的威嚴和尊貴。


    正脊之上的琉璃吻獸生動形象、栩栩如生,穩重有力地吞住大脊,見證幾百年朝代更迭、歲月變遷。


    朱紅色的宮門大開處,可以看到巷道兩旁身著黑衣黑甲、身姿筆挺一動不動的驍騎衛,右手扶在腰間佩刀之上,似乎隨時都可以利刃出鞘,奪去心懷不軌者的性命!


    此情此景,令人心中無端便生出無盡的敬畏……


    楚雲卿感覺閔氏輕輕攥了攥自己的手,忙迴神抬頭,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宮門處:那個扶著佩劍、一身戎裝的英武男子,不正是已經半月未見的爹爹嗎?


    楚承安嚴峻冷肅的眼神迅速掃過陸續開始入宮的外命婦,然後將目光落在跟著人群亦步亦趨的楚雲卿身上,唇角不自覺溢出一絲慈愛的笑意。


    原來爹爹已經迴京了!


    楚雲卿眼睛驀得睜大,有些萎靡的神色頓時變得精神十足,整個小臉兒似乎都亮了起來。


    她剛要上前跟爹爹打招唿,忽覺閔氏用力攥了下她的手,忙飛快地吐了吐舌頭,衝楚承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父女兩人短暫的交會,楚雲卿小小的身影很快被跟隨上來的命婦們擋住。


    幽深的巷道內,數百人逶迤前行,竟無一人發出聲音,隻有裙袂窸窣和環佩輕微的叮當之聲。


    直到楚雲卿兩條腿走得快要失去知覺,這個龐大的隊伍才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榮泰殿。


    等皇後娘娘率領眾妃嬪給皇上行禮迴宮之後,又在榮泰殿升座受妃嬪及外命婦之禮。


    之後,才會在鳳儀宮賜宴。


    等楚雲卿跟著閔氏趕到鳳儀宮正殿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


    早上便沒好好吃飯的楚雲卿肚裏早已餓得空空,五髒六腑拉扯著疼,渴得嗓子眼裏仿佛冒了煙。


    正又餓又渴得她突然感到自己掌心被塞進了一個涼涼的東西。


    她低頭一看,居然是一粒蜜漬金桔!


    口水立刻就流了滿嘴,她抬頭看看閔氏,閔氏不動聲色朝她做了個“快吃”的口型。


    楚雲卿轉頭看看周圍,果然那些端莊淑雅的貴婦們唇角微動,都在偷偷補充“能量”,也有樣學樣將蜜桔迅速送入嘴裏。


    誰知道,剛入嘴的金桔還沒開始嚼,已聽到殿外傳來奏樂之聲,接著有太監通報聲傳來,“皇後娘娘駕到!”


    楚雲卿連忙將蜜桔藏至舌下,隨著閔氏起身、跪拜,高唿,“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諸位卿家平身吧。”


    等皇後娘娘在首位坐定,眾命婦才紛紛起身,準備迴各自的位置。


    “皇祖母,您看,卿姐姐在那邊!”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突然在殿上響起。


    楚雲卿聞聲抬頭,隻見一身粉色宮裝的寶和正乖巧地站在皇後娘娘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雖帶著天真無邪的笑意,眼裏卻是明晃晃的譏諷之色。


    閔氏不動聲色皺了皺眉頭,右移一步站在楚雲卿麵前,擋住了寶和挑釁十足的視線。


    然寶和早已經打定主意想找楚雲卿的麻煩,豈會就此罷休。


    她高高挑著唇角,調皮的一歪頭,額上點翠流蘇華勝閃著五彩流光,麵露羨慕之色對皇後道,“皇祖母,以往寶和總是聽明烜哥哥提及雲卿姐姐,說她會用宣紙折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寶和早就想結識卿姐姐,托皇祖母的福,今日可算是如願以償。你覺得呢,卿姐姐?”


    楚雲卿暗暗撇嘴:裝什麽大瓣兒蒜呢?不就是之前發現她嘴裏有東西,才引著她說話好讓她失禮出醜嗎?


    上有問,下必答。


    楚雲卿如果不說話,則會以蔑視皇威被問罪。


    她若迴話,含在舌下的蜜桔勢必被發現,同樣會被問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


    楚雲卿心裏清楚,寶和既然想找她的麻煩,不是她裝聾作啞就會善罷甘休的。


    果然,寶和故作疑惑地問道,“楚姐姐不肯跟寶和說話,是不是還在為之前六叔府上發生的事,生寶和的氣?還是,覺得寶和不如明烜哥哥親近?”


    這話說得,好像楚雲卿不原諒她就是心胸狹隘、小雞肚腸,與蕭明烜親近也是別有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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