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五個孩子洗漱完後,被寧夏趕著上二層睡覺去了。


    二層四個房屋,淩安與淩天一個屋,三個大的,一人一屋。


    淩安與淩天兩人睡一張床,蓋一張被子,那張嘴便沒有停過,房屋裏黑黑的,沒有點蠟燭。


    “四哥,今天晚上能不能讓大灰到床上睡?”


    黑暗裏,淩安側著腦袋,一雙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這麽看著身側的淩天。


    平日裏這個時辰,淩天都差不多在睡夢中了,剛剛強撐著與淩安搭話,這會兒困意襲來,有些熬不住了。


    “不行……”淩天用手揉了揉眼睛,將睡意驅散些。


    灰狼已經是大狼了,又沒洗澡,不能到床上睡,不然會把被子弄髒的。


    淩天堅守自己的原則,一口迴絕。


    淩安從床上爬起來,看向靠近門邊那一處,灰狼蜷縮著的身體,小小地歎了口氣,又重新躺迴去。


    其實他就是想摸大灰的毛,軟乎乎的……


    “四哥,你說咱爹這次迴來了,什麽時候走?”淩安有些睡不著,靜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麽,又開口問。


    “哼……”淩天在被窩裏翻了個身,鼻腔裏冷冷地哼了一聲。


    他才不是咱爹……


    “你別說話了,快睡!”


    淩天察覺到身後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便知小五又要說話,趕忙閉上眼睛,嗬斥道。


    近青山林這一邊,露台的右側房屋裏,燭火通明,兩個半大的小少年,對坐在桌椅前。


    桌麵上擺著棋板,棋板上的棋子,寥寥無幾。


    淩博眉目微鬆,臉上蕩開笑意,“淩義,你輸了!”


    淩義捏緊棋子的手指,一鬆,隨即將棋子扔迴到棋盒裏,麵上沒什麽表情,微微側頭,看向敞開的窗戶。


    白日裏,這個窗戶外充盈著綠盈盈的色彩,生機勃勃,可到了夜裏,陰風陣陣,夜鶯在樹梢上啼叫,寂寥、沒有生息。


    “天色已晚,不玩了,你迴去睡吧。”


    淩義站起身,提步轉身,朝著窗台走去,留給淩博一個孤傲的背影。


    三盤棋,淩博贏了兩盤,心下正喜,那下棋的感覺又上來了,還不想走。


    “再來兩局,玩完這兩局,我再迴去睡……”


    淩博邊說著,邊抬頭朝著淩義看去。


    淩義背著手站在窗沿前,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裏衣。他坐得老遠,都能吹到夜裏陰涼的風。


    淩博打了個哆嗦,看著淩義的背影,有些古怪。


    來了來了,又來了,這家夥怎麽整日愁眉苦臉的,搞得好像他欠了他很多銀錢一般。


    “喂,淩義……”淩博開口,正想說什麽。


    淩義卻突然動了,伸手去將敞開的兩扇窗戶關上,隔絕了源源不斷,吹進來的夜風。


    淩義轉身,掃了淩博一眼,聲音平淡,“我要歇息了。”


    言外之意,你若不睡,我還要睡。


    淩博眨了眨眼,到嘴邊的話,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嘭——”


    房門被關上,發出一聲清晰的撞擊聲。


    淩博抱著棋盒,撓了撓後腦勺,看著被無情關上的房門。.


    錯覺吧……


    他怎麽覺得、好像在淩義眼裏看到了一絲冷然頹廢之色……


    淩義將淩博趕走後,看著忽明忽暗的燭火,琥珀色的瞳孔,溢出來的情緒,不加掩飾,淺薄、陰涼,其中似乎夾雜著一絲絲的失落……


    他低頭,看著自己削瘦的指尖,靜默半響,抬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


    那一陣一陣的鈍痛,自與阿娘說開後,不減反增,日甚一日。


    阿娘似乎知曉他心結所在,也知曉他每況愈下的頭疼欲裂之症,時有煮溫補湯給他喝……


    可前幾晚後,阿娘便再不曾夜裏給他送湯,也很少再詢問他頭疼之症……


    阿娘似……開始厭惡他這頭疼之症,不願再關切他了?


    在得到這一結論後,淩義心下莫名一慌,接踵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冰涼與無措……


    他也曾厭惡自己,白駒過隙,他忘記了……這樣的自己,怎麽會有人歡喜?


    所以……?


    淩義恍然迴神,熄滅了燭火,強忍著腦袋傳來的鈍痛,疲倦地躺在床榻上,闔上眼。


    也罷……無妨。


    …


    隻隔著一層之差,淩義所在的房間之下,是寧夏的房屋。


    一層的堂屋裏,寧夏、淩淵、裘蘊疝三人對邊而坐,桌麵上燃著燭火,將室內照明。


    “前輩,也見著了,老大患有頭疼頑疾,老三喑啞,你說是食了氿株草,才導致的,有什麽法子治?”


    寧夏沒有拐彎抹角,直聲問道。


    裘蘊疝摸著消化得差不多的肚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著寧夏,啞聲說道,“你這丫頭片子,大半夜不睡的,我還以為有夜宵吃,這麽急著問?”


    寧夏有些無語。


    這不是廢話,她能不急才怪!


    裘蘊疝見寧夏麵色不善,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須,咳了一聲,隨即漫不經心說道,


    “那喑啞之症,待老夫施上幾針,便好了。至於你說的老大,老夫沒注意瞧,等明日,你將人帶過來,我再瞧瞧。”


    醫人治病這事,對他毒老來說,還不是信手拈來,隻要……


    裘蘊疝想到今天晚上下肚的幾盤飯菜,意猶未盡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一雙微眯的老眼,看著寧夏,笑著問道,“小夫人,咱們,明日吃點什麽?”


    寧夏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便知這是個老吃貨,“明日早飯是白蘞白芷,或者是寧三寧四來做,一般廚房裏有什麽,他們便做什麽。”


    還有一句話,寧夏沒說。


    早飯不是她做,一般都是白粥黃豆雞蛋。如果是她做,她便會早起,做其他花樣,比如包子、腸粉、油條、豆漿、蒸餃……


    裘蘊疝聽著寧夏的話,不由得暗搓搓,開始期待起明天的早飯來。


    主子做的飯菜都那麽好吃了,那打下手的小丫頭應該做得也不差……


    待裘蘊疝離開,寧夏揉了揉眉心,一側坐著的淩淵眸色微沉,良久忽而說了聲,“抱歉。”


    寧夏一愣。


    什麽?


    抱歉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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