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尋找一位十三歲處*女”她在村子的水井邊對一名灰主婦說“非常美麗的貴族處*女藍眼睛棗紅色頭。她可能跟一位身材肥胖、四十多歲的騎士一起趕路也可能跟一個小醜在一起。你有沒有見過她?”


    “我不見得見過他們爵士先生”主婦一邊說一邊用指節叩了叩額頭“但我會留意我會的。”


    鐵匠也沒見過鄉村聖堂的修士、養豬的豬倌、菜園裏拔洋蔥的女孩通通都說沒有見過羅斯比村中到處是木條泥土搭成的小屋塔斯之女在這裏沒有找到一絲線索。然而她堅持不肯放棄。這是到暮穀城的捷徑布蕾妮告訴自己假如珊莎去那邊尋求庇護或者坐船一定會打這兒經過。在城堡門口她詢問兩個長矛兵他們的紋章是貂皮上三條“人”字紅杠屬於羅斯比家族。“這年頭她要是在路上走動早就不是什麽處*女了。”年長的那個說年輕的則想知道那女孩兩腿間的毛是否也是棗紅色。


    我在這兒得不到幫助。布蕾妮跨上馬背時瞥到村子盡頭有個瘦瘦的男孩騎在一匹花斑馬上。我還沒問他話她心想但不等過去那男孩就消失在聖堂背後了。她沒費力去追多半他知道的也不比其他人多。羅斯比村幾乎隻算是大路旁的一片開闊地珊莎沒理由在此停留於是布蕾妮重新上路經過蘋果園和大麥地向東北方前進很快便將村子和城堡甩在了身後。到暮穀城才見分曉她告訴自己假設對方確實是往這個方向走的話。


    “我會找到那女孩護得她周全”在君臨布蕾妮曾答應詹姆爵士“為了她母親大人。也為了您。”高尚的言辭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她在城中逗留得太久打聽到的消息卻少之又少。我早該動身……但天海茫茫往哪裏去找?珊莎?史塔克在喬佛裏國王死去當晚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後來有誰見過她或者略微知曉她的去向也沒有說出口。至少沒跟我說。


    布蕾妮相信那女孩已離開了都城。假如她仍在君臨無疑會被金袍子們揪出來。她一定得逃……但逃去哪裏就很難說了。假設我是個月經初潮的處*女孤獨恐懼又處於極度危險之中會怎麽辦呢?她捫心自問。我會去哪裏?對她來說答案很簡單――迴塔斯找父親。然而珊莎目睹自己的生父被斬母親大人也在孿河城遭遇謀害史塔克家的根據地臨冬城已被洗劫焚毀居民屠殺殆盡。她無家可歸沒有了父親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兄弟姐妹。她也許就在下一個鎮子也許在前往亞夏的船上一切皆有可能。


    退一步說即使珊莎?史塔克想迴家該怎麽走呢?國王大道不安全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鐵民占據了橫亙頸澤的卡林灣孿河城為佛雷家族的地盤他們是殺害珊莎的哥哥和母親的元兇。假如她有錢可以走海路但君臨的港口仍是一片廢墟黑水河內雜亂無章地塞滿了支離破碎的木堤和焚毀沉沒的戰艦。布蕾妮沿碼頭詢問沒人記得喬佛裏國王死的那天晚上有船離開。少數幾條商船泊在海灣裏用小舟卸貨有個人告訴她更多船隻沿著海岸繼續前進去往暮穀城那裏的港口從來沒有這麽繁忙過。


    和詹姆說的不同布蕾妮的母馬外表其實不賴並且它的確能保持相當快的步伐。旅人比她預想的多。乞丐幫的人們緩步而行脖子上用繩索吊著碗。一個年輕修士飛馳而過他的坐騎可以跟貴族領主的媲美。稍後她遇到一群靜默姐妹布蕾妮開口詢問但她們全都搖頭不知。一隊牛車隆隆南行滿載著穀物和袋袋羊毛後來她又經過一個趕豬群的豬倌還有一個坐馬車的老婦人由一隊騎馬的衛兵護衛。她也向他們提問是否看到一個十三歲的貴族處*女藍眼睛棗紅色頭。沒人看見。她又問了前方的路況。“從這到暮穀城還算安全”有人告訴她“但過了暮穀城林子裏就是土匪和殘人的天下了。”


    郊外的士卒鬆和哨兵樹仍有綠意闊葉樹則已披上褐色與金色的鬥篷甚或脫去了長袍裸露的褐色枝幹像爪子一樣伸向天空。每當有風吹過壓滿車轍的路麵上便激蕩起無數盤旋的枯葉。枯葉沙沙地從馬蹄底下掠過這匹大母馬是詹姆?蘭尼斯特贈予她的。在維斯特洛大地上尋找一個失蹤的女孩猶如在秋風中尋找一片落葉。她不由得懷疑詹姆給她的任務是不是一個殘酷的玩笑。也許珊莎已因與喬佛裏國王之死有染而被悄悄處死埋在某個無名墓地然後再派塔斯的大塊頭蠢女人去找她還有什麽更好的方法來掩蓋謀殺呢?


    不會的詹姆不會這麽做。他是個真誠的男人。他給了我這把寶劍並將其命名為“守誓劍”。無論如何這不是決定性因素。關鍵是她向凱特琳夫人過誓要把她的女兒們帶迴來沒什麽比對死者的誓言更莊嚴的了。據詹姆說那個妹妹老早就死了蘭尼斯特家送去北方跟盧斯?波頓的私生子結婚的艾莉亞是冒牌貨。這樣就隻剩下珊莎。布蕾妮必須找到她。


    黃昏時分她看到一條小溪邊上燃著篝火。兩個人坐在火堆邊烤鮭魚他們的武器防具堆在一棵樹下。其中一個是老人另一個沒那麽老但也不算年輕。相對年輕的那個站起來跟她打招唿。他穿一件斑斑點點的鹿皮上衣係帶緊緊繃在大肚子上亂蓬蓬未加修整的胡子覆蓋了臉頰和下巴顏色猶如陳舊的黃金。“我們的鮭魚足夠三個人吃爵士。”他大喊。


    這不是布蕾妮頭一次被錯認為男人。她摘下全盔讓頭墜落下來。她的頭是黃色像肮髒的稻草而且同樣脆弱幹枯。長而稀疏的絲在她肩頭飄蕩。“感謝你爵士。”


    那雇傭騎士眯起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她布蕾妮意識到對方一定是近視眼。“一位小姐對嗎?全副武裝的小姐?諸神慈悲伊利看看她的個頭。”


    “我也以為她是個騎士。”年長的騎士一邊說一邊翻轉鮭魚。


    若布蕾妮是男人也稱得上大個子;作為女子她就是個巨人。“怪胎”是她一生中聽得最多的詞。她肩膀寬臀部更寬腿長臂粗胸肌比**達手掌腳掌也大得不像話。除此之外她還很醜長了一張布滿雀斑的馬臉牙齒在嘴裏顯得太大。這些她都無須別人提醒。“爵士先生們”她說“你們在路上有沒有看見一個十三歲處*女?她有藍眼睛和棗紅色頭她或許跟一位身材肥胖、四十多歲的紅臉男子在一起。(..tw好看的小說)”


    近視眼的雇傭騎士撓撓頭。“我不記得有這樣的處*女。此外什麽樣的顏色算是棗紅?”


    “紅棕色吧”老人道“不我們沒看到她。”


    “我們沒看到她小姐”較年輕的人確認“來吧下馬來魚快好了。你餓不餓?”


    她確實肚餓但不敢放鬆警惕。雇傭騎士名聲不佳。人們常說:“雇傭騎士和強盜騎士乃是同一把劍的兩麵。”這兩個人看起來不太危險。“對不起該怎麽稱唿爵士先生們?”


    “我是有幸被歌手們傳唱的克雷頓?朗勃爵士”大肚子道“也許你曉得我在黑水河上的事跡。我的夥伴是‘窮鬼’伊利佛爵士。”


    即使真有關於克雷頓?朗勃的歌謠布蕾妮也沒聽過。對她來說他們的名字跟他們的紋章一樣陌生。克雷頓爵士的綠盾頂部有一道棕色橫幅上麵還有戰斧劈出的深深裂痕;伊利佛爵士的盾牌上則畫著黃金與白貂然而看他的樣子估計不曾擁有過真正的金子或者貂皮。他少說有六十歲臉又瘦又窄頭戴兜帽連著一件打補丁的粗布鬥篷身穿的鎖甲上斑斑點點的鏽跡就像雀斑。布蕾妮比他倆都高一頭坐騎與裝備也比他們精良。要我怕這樣的人除非長劍換成縫衣針。


    “非常感謝你們尊敬的爵士”她說“我很樂意分享鮭魚。”布蕾妮甩腿下馬。她先將鞍配從母馬背上卸下然後喂它喝水再拴好繩索放它吃草。她把武器、盾牌和鞍囊堆在一棵榆樹下。此刻鮭魚已烤得鬆鬆脆脆。克雷頓爵士遞給她一條魚她盤腿坐在地上大啖。


    “我們去暮穀城小姐”朗勃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撕開自己的鮭魚“你跟我們同行比較好。路上很危險。”


    關於路上有多危險布蕾妮可以告訴他更多詳情而且他聽了決不會喜歡。“謝謝你們的好意爵士先生但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


    “我堅持意見。真正的騎士會保護柔弱的女生。”


    她摸摸劍帶。“這個可以保護我爵士。”


    “劍的作用取決於揮它的人。”


    “我的劍術相當不錯。”


    “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吧――跟女士爭執是很無禮的。我們會把你安全地送到暮穀城三人同行比獨自一人更安全。”


    我們從奔流城出時也是三人然而詹姆失去一隻手克裏奧?佛雷丟了性命。“你們的坐騎跟不上我。”克雷頓爵士的棕色騸馬衰老羸弱眼神迷離;伊利佛爵士的馬則看上去骨瘦如柴一副沒吃飽的模樣。


    “在黑水河我的戰馬表現得相當出色”克雷頓爵士堅持“我在那兒大開殺戒還賺了十幾個人的贖金。赫伯特?波林爵士你熟不熟小姐?你再也見不到他了因為我把他當場擊斃。記住當刀劍相交之時克雷頓?朗勃爵士決不會躲在後方。”


    他的同伴咯咯幹笑。“克雷算了吧。她這種人不需要我們作伴。”


    “我這種人?”布蕾妮不大確定他是什麽意思。


    伊利佛爵士彎起一根瘦骨嶙岣的手指頭指了指她的盾牌。盡管盾牌的塗料碎裂剝落圖案還是很清楚:金銀對角斜分的底麵上一隻大黑蝙蝠。“你拿著說謊者的盾牌它不屬於你。我祖父的祖父幫忙擊殺了最後一個羅斯坦家的人此後沒人再敢亮出那隻蝙蝠因為他們家族所幹的事跟那蝙蝠一般漆黑。”


    這麵盾牌是詹姆爵士從赫倫堡的軍械庫挖出來的。布蕾妮在馬廄裏現它跟那匹母馬在一起外加許多裝備;馬鞍轡頭鎖甲帶護麵的全盔兩袋金銀幣還有一張比金銀更珍貴的羊皮紙。“我丟失了自己的盾。”她解釋。


    “真正的騎士就是女士的護盾。”克雷頓爵士頑固地說。


    伊利佛爵士渾不理會。“赤腳的人找靴子受凍的人尋鬥篷但誰會甘願讓自己蒙羞?‘皮條客’盧卡斯伯爵的徽紋是這隻蝙蝠還有他兒子‘黑帽’曼佛利。我不由得捫心自問為什麽你要佩戴它?除非你的罪行更加醜惡……隻怕就是新近的事。”他拔出匕那是一柄難看的廉價鐵家夥。“一個高大強壯的怪女人又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克雷瞧好了此乃割開藍禮殿下喉嚨的‘塔斯之女’。”


    “那是謊言!”藍禮?拜拉席恩對她來說不隻是國王。當這位悠閑從容的公爵為履行成年儀式第一次來到塔斯時她就愛上了他。她父親舉辦歡迎宴會並命令她參加要不然她會像受傷的動物一樣躲在房裏。當時她跟珊莎差不多年紀害怕竊笑更甚於刀劍。他們會知道玫瑰的事她告訴塞爾溫大人他們會嘲笑我。但“暮之星”不肯讓步。


    藍禮?拜拉席恩對她彬彬有禮當她是個正常的美麗處*女他甚至與她共舞在他臂彎中她感覺優雅高貴雙腳踏出流暢的舞步。由於公爵的榜樣其他人也紛紛前來邀請她。自那天起她便隻想待在藍禮大人身邊為他效力保護他的安全。但到頭來她仍然辜負了他。藍禮死在我懷中但他不是我殺的她心想這些雇傭騎士永遠不會明白。“我願為藍禮國王獻出生命愉快赴死”她說“我沒有傷害他。我憑自己的寶劍起誓。”


    “騎士才憑寶劍起誓。”克雷頓爵士說。


    “以七神的名義起誓。”“窮鬼”伊利佛爵士催促。


    “那好我以七神的名義起誓並未傷害藍禮國王。以聖母之名倘若我口吐謊言便永遠無法獲得她的仁慈;以天父之名請求他給予我公正的裁判;以處*女與老嫗之名以鐵匠與戰士之名也以陌客之名――倘若我所言有假願即刻被他掠走。”


    “就一個女孩來說她起誓來倒有模有樣的。”克雷頓爵士承認。


    “對。”“窮鬼”伊利佛爵士聳聳肩。“嗯假如她撒謊諸神自會處理。”他將匕收迴去。“第一哨歸你。”


    雇傭騎士們睡覺時布蕾妮不安地繞著小營地轉圈聽著火堆的劈啪聲。我應該盡快趕路。這兩個人她不熟悉然而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無法撇下他們不管。因為在漆黑的夜晚路上也有騎馬的人樹林裏也有各種動靜或許是貓頭鷹或許是遊蕩的狐狸或許都不是。因此布蕾妮來迴踱步保持長劍能隨時出鞘。


    總的來說守夜還算容易等伊利佛爵士醒過來替換她之後才是最困難的。[..tw超多好看小說]布蕾妮將毯子鋪在地上蜷起身子閉上眼睛。盡管已疲倦到骨子裏她仍告訴自己我不能睡。有男人的地方她從來不能安心睡覺。即使在藍禮公爵的營地也總有被強暴的危險。這是她在高庭城下學到的教訓和詹姆一起落入“勇士團”手中時又學了一次。


    泥地的寒氣透過毯子滲入布蕾妮的骨頭。沒過多久上至下巴下至腳趾每塊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她心想不知珊莎?史塔克身在何處是否也感覺到冷。凱特琳夫人說過珊莎是個小淑女隨時隨地都有禮貌喜愛檸檬蛋糕、絲綢長裙和歌頌騎士精神的歌謠然而這女孩目睹父親的頭顱被砍下之後又被迫嫁給兇手之一。假如傳說有一半屬實這個侏儒就是蘭尼斯特家族中最最殘酷的人。如果她真的向喬佛裏國王下毒一定受到小惡魔的脅迫。畢竟她在宮中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在君臨城她追查到一個名叫貝蕾娜的女子珊莎的侍女之一。那女人告訴她珊莎跟侏儒之間毫無感情可言。或許她逃跑既是因為喬佛裏的謀殺案也是為了逃離他。


    黎明將布蕾妮喚醒她做過夢但夢境都不記得了。她的腿被冰冷的地麵凍得像木頭一樣僵硬但人沒受騷擾物品也沒被動過。雇傭騎士們已經起床伊利佛爵士在宰殺一隻鬆鼠當早餐克雷頓爵士則麵朝大樹撒一泡長尿。雇傭騎士她心想盡管一個年邁而自負一個肥胖又近視但他們是好人。現世上仍有好人讓她感到欣慰。


    他們早餐吃烤鬆鼠、橡果麵餅和醃菜與此同時克雷頓爵士喋喋不休地向她介紹自己在黑水河的英勇事跡他殺死了十來個布蕾妮從沒聽說過的可怕騎士。“哦那是場罕見的大戰小姐”他說“一場罕見而血腥的廝殺。”他承認伊利佛爵士也在此役中英勇奮戰。伊利佛本人什麽也沒說。


    繼續上路時兩個騎士分別走在她兩側就像衛士保護貴婦人……隻是這位貴婦人的個頭比兩個衛士更高武器與盔甲也比他們的好。“你們守夜時有人經過嗎?”布蕾妮問。


    “比方說十三歲、棗紅色頭的處*女?”“窮鬼”伊利佛道“不小姐。沒有。”


    “我守夜時有一些”克雷頓插話“有個農家小子騎匹花斑馬經過一小時後又有六七個步行的男子拿著棍棒和鐮刀。他們看到了我們的火堆停下來盯著我們的馬打量許久我稍稍亮了亮鐵家夥叫他們繼續趕路。看樣子是群野漢子亡命徒但沒有野到小看我克雷頓?朗勃爵士的地步。”


    是啊布蕾妮心想沒到那種地步。她側過頭以遮掩微笑。幸虧克雷頓爵士太專注於敘述他與紅雞騎士之間史詩般的戰鬥因而沒留意到她的笑容。路上有人結伴同行感覺很好即使是這樣兩個家夥。


    正午時分布蕾妮聽見光禿禿的棕色樹叢中飄來唱誦。“什麽聲音?”克雷頓爵士問。


    “人有人在高聲祈禱。”布蕾妮熟悉這些頌詞。他們祈求戰士保護懇請老嫗照亮前路。


    “窮鬼”伊利佛爵士亮出他那把傷痕累累的劍勒馬等待。“他們靠近了。”


    虔誠的唱誦聲逐漸充斥樹林如同悶雷。突然間聲音的源頭出現在道路前方。一群肮髒邋遢的乞丐幫兄弟當先領頭他們留大胡子穿粗布長袍有的赤腳有的趿便鞋。後麵走著大約六十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還有一頭花斑大母豬幾隻綿羊。有幾個男人拿著斧子更多的拿粗糙的木頭棍棒。他們中間有一輛用灰色碎木頭做的雙輪拖車上麵高高地堆滿骷髏頭和零零星星的斷骨。看到雇傭騎士乞丐幫兄弟們停下來唱誦聲漸漸平息。“尊敬的騎士”其中一個乞丐說“願聖母愛憐你們。”


    “聖母也愛你兄弟”伊利佛爵士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窮人集會。”一個拿斧子的魁梧男人應道。雖然秋天的樹林清寒蕭瑟他卻沒穿上衣胸口刻著一顆七芒星。當初安達爾戰士渡過狹海征服先民的七大王國時他們胸口就刻著這樣的七芒星。


    “我們正朝都城迸”一個拉拖車的高個子女人說“把這些聖骨帶去貝勒大聖堂並向國王尋求援助和保護。”


    “加入我們吧朋友們”一個瘦小的男子催促他身穿破舊的修士袍脖子上掛著一顆水晶“維斯特洛需要每一位戰士。”


    “我們要去暮穀城”克雷頓爵士宣告“但或許可以先護送你們安全抵達君臨。”


    “假如你們有錢付費。”伊利佛爵士補充看來他不僅窮而且很現實。


    “麻雀無須金錢。”修士說。


    克雷頓爵士迷惑不解。“麻雀?”


    “麻雀是最普通、最卑微的鳥而我們是最普通、最卑徽的人。”那修士有一張精瘦而棱角分明的臉留著灰褐色短胡子稀疏的頭梳到腦後紮成一個結一雙黑糊糊的光腳如樹根般堅硬粗糙。“這些骨頭屬於那些虔敬神靈的聖人他們因信仰而遇害但至死不改為七神服務的決心。有些是餓死有些被折磨致命。教堂遭到掠奪處*女和母親被褻瀆神靈、崇拜惡魔的家夥強暴連靜默姐妹也受到騷擾。天上的聖母出悲痛的唿籲是時候了所有塗抹聖油的騎士都應該棄絕世俗的領主前來守衛我們神聖的教會。假如你們熱愛七神就隨我們一起去都城吧。”


    “我很愛七神”伊利佛說“但我得吃飯。”


    “聖母的孩子都要吃飯天下正有很多人吃不上飯。”


    “我們去暮穀城。”伊利佛爵士斷然道。


    一個乞丐幫兄弟啐了口唾沫一個女人出哀歎。“你們是虛偽的騎士。”胸口刻七芒星的魁梧男子說另外幾人揮舞棍棒。


    光腳修士以言語安撫眾人“勿需裁判裁判之職屬於天父。讓他們安穩地過去吧他們也是窮人隻不過在塵世之中迷路了而已。”


    布蕾妮稍稍催馬向前。“我妹妹迷路了。她年方十三棗紅色頭看上去很俊俏。”


    “聖母的孩子看上去都俊俏。願聖母守護這可憐的女孩……也守護你。”修士抓起拖車前的一根索具搭到肩上繼續用力拖拉。乞丐幫兄弟們也重新開始唱誦。布蕾妮和雇傭騎士們坐在馬背上目睹隊伍緩緩經過沿著壓滿車轍的道路向羅斯比前進。最後唱誦聲逐漸減弱。


    克雷頓爵士從馬鞍上抬起一邊屁股撓了撓“什麽樣的人會殺害神聖的修士?”


    布蕾妮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記得在女泉城附近勇士團捆住一個修士的腳踝倒吊在樹杈上用來當靶子練習射箭。她不知道他的骨頭是否也跟其他骸骨一起堆在那輛拖車裏。


    “強暴靜默姐妹的一定是白癡智障”克雷頓爵士說“哪怕隻是動手……都說她們是陌客的老婆下麵又冷又濕就像冰塊。”他瞥了瞥布蕾妮。“呃……請原諒。”


    布蕾妮催馬朝暮穀城方向飛馳而去。過了一會兒伊利佛爵士跟上來克雷頓爵士押後。


    三小時之後他們遇到另一群艱難地向著暮穀城前進的人:一個商人和他的仆人們另外還有一個雇傭騎士同行。商人騎灰斑母馬仆人們輪流拉貨車。四個在前麵拖兩個跟在輪子旁邊但當他們聽見馬蹄聲立即在貨車周圍擺好陣形手執岑木杖做好了應戰的準備。商人取出一把十字弓騎士則拔出長劍。“請原諒我的多疑”商人嚷道“但時下局勢不穩我又隻有尊敬的夏德裏奇爵士保護。你們是誰?”


    “啊”克雷頓爵士委屈地說“我是前不久在黑水河戰役中成名的克雷頓?朗勃爵士這位是我的夥伴‘窮鬼’伊利佛爵士。”


    “我們沒有惡意。”布蕾妮道。


    商人懷疑地打量著她。“小姐你應該安安全全地待在家裏。為何打扮得如此古怪?”


    “我在找我妹妹。”她不敢提珊莎的名字因為珊莎被控弑君。“她是個美麗的貴族處*女藍眼睛棗紅色頭。也許你會看到她跟一位身材肥胖、四十多歲的騎士在一起或者跟一個醉醺醺的小醜。”


    “路上多的是醉醺醺的小醜和被開苞的處*女。至於身材肥胖的騎士大家都在挨餓正派人很難填飽肚子……不過看樣子你們的克雷頓爵士倒沒被餓著。”


    “那是因為我骨架大”克雷頓爵士強調。“要不我們同行一程?哦我不懷疑夏德裏奇爵士的勇敢但他看起來個子小了點兒而且三把劍總好過一把。”


    四把布蕾妮心裏想沒有開口。


    商人望向他的護衛“你怎麽說爵士?”


    “噢我說不用怕這三個家夥。”夏德裏奇爵士瘦瘦的長著狐狸臉、尖鼻子和亂蓬蓬的橙色頭騎在一匹四肢瘦長的栗色戰馬上。盡管他身高不過五尺二寸卻有一副自信滿滿的架勢。“一老頭一胖子大個的是女人。讓他們來吧。”


    “好。”商人放下十字弓。


    繼續上路後商人雇傭的騎士放慢度騎到她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當她是一大片優質醃豬肉。“我說你是個健壯魁梧的妞兒。”


    詹姆爵士的嘲諷曾經深深地刺傷她這小個子男人的話對她則一點作用也沒有“沒錯和某人相比我是個巨人。”


    騎士哈哈大笑“我的那活兒可大著呢妞兒。”


    “那商人叫你夏德裏奇。”


    “幽影穀的夏德裏奇爵士外號‘瘋鼠’。”他將盾牌轉過來給她看棕色與藍色的斜紋之上有一隻大白老鼠紅色的眼睛神情兇猛。“棕色代表我遊蕩的土地藍色代表我渡過的河流而那老鼠就是我。”


    “你是個瘋子?”


    “噢相當瘋狂。尋常的老鼠會遠離流血和戰鬥瘋鼠卻要追尋它們。”


    “他似乎很少找到真正的流血和戰鬥。”


    “我找到的夠多了。誠然我不是比武大會的騎士。我將自己的英勇留給戰場女人。”


    “女人”比“妞兒”強一點她心想。“你和可敬的克雷頓爵士有許多共同點。”


    夏德裏奇爵士再度哈哈大笑“噢是嗎?我很懷疑。不過話說迴來我跟你――我們彼此或許有共同的目標。一個迷路的小妹妹對不對?藍眼睛棗紅色頭?”他又笑起來。“你並非林子裏唯一的獵人。我也在找珊莎?史塔克。”


    布蕾妮不露聲色以掩飾不安。“誰是珊莎?史塔克你為什麽要找她?”


    “為了愛啊還能為什麽?”


    她皺起眉頭“愛?”


    “是的對金子的愛。跟你們可敬的克雷頓爵士不同我確實在黑水河上打過隻不過站在了失敗者一邊。為付贖金我破了產。你知道瓦裏斯吧?為了這個‘你從沒聽說過的女孩’太監懸賞一大袋金子。我不貪心假如某位大妞兒幫我找到那調皮的孩子我願意跟她分享八爪蜘蛛的賞格。”


    “我以為你受雇於那商人。”


    “隻到暮穀城而已。亥巴德不僅吝嗇而且膽小。他膽小得要命。你怎麽說妞兒?”


    “我不認識珊莎?史塔克”她堅持“我在找我妹妹一個貴族女孩……”


    “……藍眼睛棗紅色頭瞧多麽湊巧。請問那個跟你妹妹同行的騎士是誰?你說他是小醜?”幸好夏德裏奇爵士沒等她迴答因為她根本答不上。“喬佛裏國王死去當晚確實有個小醜從君臨城消失他生得矮矮胖胖鼻子上布滿瑣碎的血管乃是紅騎士唐托斯從前屬於暮穀城。但願你妹妹和她醉酒的小醜不要被錯當成史塔克家的女孩和唐托斯爵士否則就太不幸了。”他一踢戰馬向前奔去。


    連詹姆?蘭尼斯特也鮮少令布蕾妮感覺自己如此愚蠢。你並非林子裏唯一的獵人。那個叫貝蕾娜的女人曾告訴她喬佛裏是如何羞辱唐托斯爵士珊莎小姐又是如何懇求喬佛裏饒恕他的性命。那麽就是他幫助她逃跑的布蕾妮聽到故事後斷定找到唐托斯爵士就能找到珊莎。她應該知道別人也會想到這點。有些人的人品可能還不如夏德裏奇爵士。她隻希望唐托斯爵士將珊莎藏好一點。倘若如此我又如何能找到她?


    她聳聳肩膀皺著眉頭催馬前進。


    等一行人來到一家客棧夜色已經漸濃。那客棧是一棟高大的木建築矗立在河流交匯處橫跨一座古老的石橋。克雷頓爵士告訴他們客棧的名字就叫“老石橋”而店主人是他朋友。“這家的廚子不錯房間裏的虱子也不比大多數客棧來得多”他擔保“今晚誰睡暖床?”


    “我們不行除非你朋友白給”“窮鬼”伊利佛爵士道“我們沒錢住店。”


    “我可以付我們三人的賬。”布蕾妮不缺錢這是詹姆特意關照的。她鞍囊裏有個鼓鼓的錢袋裝著銀鹿幣和銅星幣另一個較小的錢袋則塞滿金龍幣還有一張羊皮紙諭令國王的臣民協助其攜帶者塔斯家的布蕾妮她正為陛下辦事。上麵的簽名是托曼稚嫩的手筆:托曼?拜拉席恩一世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


    亥巴德也準備停留他命手下人將車留在馬廄旁。溫暖的黃色燈光從客棧的菱形窗格裏透出來布蕾妮聽到一匹雄馬在嘶鳴因為嗅到了她跨下母馬的氣味。解馬鞍時一個男孩從馬廄門裏走出來說“讓我來吧爵士先生。”


    “我不是什麽爵士”她告訴他“但你可以帶走這匹馬。務必讓它吃飽喝足。”


    男孩漲紅了臉“請原諒小姐我以為……”


    “沒關係這是人們常犯的錯。”布蕾妮將韁繩交給他隨其他人進入客棧她肩上背著鞍囊胳膊底下夾著鋪蓋卷。


    大廳的木板地上覆滿木屑空氣中彌漫著啤酒、煙霧和烤肉的氣味。火爐裏的烤肉正噝噝冒油劈啪作響暫時無人看管。六個本地人坐在一張桌邊聊天但當陌生人進來時他們立刻住口。布蕾妮可以感覺到他們的視線。盡管穿有鎖甲、鬥篷和外衣她仍然覺得光著身子。一名男子說“快看哪。”她知道這不是指夏德裏奇爵士。


    店家雙手各抓著三個大酒杯出現了每走一步都濺出一些麥酒來。


    “有房間嗎先生?”商人問他。


    “也許有吧”店家道“有錢便有。”


    克雷頓?朗勃爵士看上去忿忿不平“納格爾你就這樣跟老朋友打招唿?是我朗勃啊。”


    “確實是你。你欠我七枚銀鹿。銀子拿來我給你床。”店主人將杯子逐個放下期間又在桌上灑出一些酒液。


    “我出錢給自己一間房再要一間給我的兩位同伴。”布蕾妮指指克雷頓爵士和伊利佛爵士。


    “我也要一間房”商人說“給我自己和可敬的夏德裏奇爵士。我的仆人們睡你馬廄假如你樂意的話。”


    店主人朝他們那邊看了看“我不樂意不過也許會允許。用晚餐嗎?火爐口是上好的山羊肉。”


    “我自己判斷好還是不好”亥巴德宣稱“我的手下隻要麵包和肉汁就滿足了。”


    於是他們開始用餐。布蕾妮先隨店主人上樓往他手裏塞了幾枚硬幣得以將自己的物品放進最好的空屋子然後她下來嚐了嚐山羊肉。她也給克雷頓爵士和伊利佛爵士點了山羊肉因為他們曾分給她鮭魚。雇傭騎士和商人以麥酒就著肉吃布蕾妮喝的是一杯山羊奶。她仔細聆聽飯桌上的談論抱著一線希望或許能聽到一點線索有助於尋找珊莎。


    “你們從君臨來”一個本地人對亥巴德說“弑君者真的殘廢了?”


    “沒錯”亥巴德說“他失去了用劍的右手。”


    “對”克雷頓爵士說“我聽說是被冰原狼咬掉的――所謂冰原狼就是北方的一種怪獸。北方從來沒什麽好東西甚至北方佬的神也很怪異。”


    “不是狼幹的”布蕾妮聽見自己說“詹姆爵士的手是被科霍爾傭兵砍掉的。”


    “用左手打不是件容易事。”瘋鼠評論。


    “哈哈”朗勃?克雷頓爵士道“碰巧我兩隻手用劍一樣熟練。”


    “噢我一點也不懷疑。”夏德裏奇爵士舉杯致意。


    布蕾妮記得自己跟詹姆?蘭尼斯特在樹林裏的戰鬥。她竭盡全力才堪堪阻擋他的攻擊。況且當時他因為長期囚禁而變得虛弱手腕上還有鎖鏈。假如沒有鎖鏈的牽製他的力量又不曾被削弱那麽七大王國之內沒有一個騎士能與他匹敵。詹姆有過許多惡行但他是個絕頂高手!把他弄成殘廢實在是異常殘酷的行為。殺死獅子是一迴事砍掉他的爪子折磨其心智又是另一迴事。


    突然間大廳裏的嘈雜變得難以忍受她含含糊糊地道過晚安上樓睡覺去了。房間的天花板很低布蕾妮手持細燭走進去時不得不彎腰否則會撞到腦袋。屋內唯一的擺設是一張足夠睡六人的大床還有窗台上的一段牛油蠟燭頭。她用細蠟燭把它點燃閂上門又將劍帶掛到床柱子上。她的木劍鞘樸素簡易包裹在開裂的棕色皮革之中而她的劍更加平凡。這是她在君臨買的以代替被勇士團奪走的那把。那是藍禮的配劍。想到自己把它弄丟了她仍然感覺很難過。


    但她的鋪蓋卷裏還藏著另一把長劍。她坐到床上將它取出來。燭焰之下鍍金閃耀著黃光紅寶石仿佛悶燒的火。布蕾妮將守誓劍拔出華麗的劍鞘不由得屏住唿吸。血紅與漆黑的波紋深深地嵌入了鋼鐵之中。這是瓦雷利亞鋼劍由魔法形塑而成。這是一把英雄的配劍。小時候奶媽向她灌輸了許多英雄故事讓她知道“晨光”加勒敦爵士、傻子佛羅理安、龍騎士伊蒙王子以及其他勇士們的偉大事跡。他們每人都有一把名劍守誓劍也該如此但她自己並非英雄。“你將用奈德?史塔克自己的劍來保護他的女兒。”詹姆曾經允諾。


    她跪在床和牆壁之間舉劍向老嫗默默祈禱祈求老嫗的金燈能指引她一條明路。指引我她禱告照亮我前方的道路指引我尋找珊莎。她已經辜負了藍禮辜負了凱特琳夫人。她不能再辜負詹姆。他把自己的劍托付給我也把自己的榮譽托付給了我。


    然後她在床上盡量伸展開身子。床很寬但不夠長布蕾妮隻能側過來睡。她可以聽到下麵杯盞交碰的聲音話語聲沿著樓梯飄上來。朗勃提到的虱子現身了。抓撓有助於她保持清醒。


    她聽見亥巴德走上樓梯稍後騎士們也上來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克雷頓爵士經過時在說“但他盾牌上有一隻血紅的雞而他的劍上滴著血……”他的話音漸漸消失樓上的一扇門打開又闔上。


    蠟燭已盡黑暗籠罩著老石橋周圍變得如此寧謐她甚至可以聽見河流低沉的汩汩聲。布蕾妮這才起來收拾東西。她輕輕推開門聽了聽動靜然後光腳走下樓梯。她在外麵套上靴子快步來到馬廄裏給她的母馬係上鞍配。她一邊跨上馬背一邊默默地向克雷頓爵士和伊利佛爵士致歉。騎馬經過亥巴德的一個仆人時他醒了過來但沒有阻止她。母馬的鐵蹄在古老的石橋上出清脆的響聲接著樹林將她包圍黑如瀝青充滿了鬼魂和記憶。我來了珊莎小姐她一邊想一邊飛馳入黑暗之中。勿需害怕。不把你找到我決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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